黑皇帝理所當然地成爲了場間的焦點。
李彥做事極爲妥帖,無論是因爲高佩佩的關係,還是因爲之前錢晉的事,有心彌補張迅的精神損失,總之,在他的幫助下,本來那些蠢蠢欲動的購買者終於沒有打擾到張迅。
對於張迅而言,這盆花的價值多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通過其與吳闋搭上關係。
就算不談那些利益的想法,單純的,因爲此前在黃山公園裡看到的那一幕,他也對這位吳老心存好感。
今天的事勢必會傳出去,黑皇帝的動靜比張迅預料的來的大,他只以爲它會發光而已,卻沒想到還有讓周圍其餘花草低頭的威力。
前者用科學還可加以解釋,後者已近玄學。
好在在場的幾位“權威”人士並未深究,其餘人也便安神下來。
大自然無奇不有是個很好的託詞,張迅想着今日頭條裡沒事就看到某農民從地裡挖出各種奇葩植物,相比之下,黑皇帝的表現仍還在安全區內。
從離奇程度上,尚且比不得高參事件。
人們的興趣會隨着時間衰減,在熱度消退之後,張迅果斷決定撤退。
當然,他的離去頓時也引得諸位老先生扼腕嘆惋,極爲不捨。
高佩佩也同樣果斷地繼續跟上。
經歷了之前的事,她越發覺得這個小店員古怪非常。
離開的時候,吳闋還沒有走,張迅想着還是要等等對方,然後攀談。
只不過,這樣的話,忽然覺得後面的小尾巴很是麻煩了。
走到之前的那塊被踐踏的種滿了那種紅色的花的地區的時候,張迅便停了下來。
高佩佩詫異不已:“你怎麼不走了?”
張迅看了她一眼,忽然說道:“我剛剛,突然想起一些事。”
“什麼?”
張迅緩緩道:“之前連番遇到事情,沒有功夫靜下心思考,直到剛纔,我又想了下之前的事,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的樣子。”
高佩佩眼神一斂,下意識微微低頭,將自己的表情藏在鴨舌帽下,問:“有什麼不對的。”
張迅看着她,語氣疑惑地說:“我忽然覺得,那個錢晉,跑過來把鍋要扣在我身上,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有些莫名其妙的。”
高佩佩緩緩眨眼,說:“聽那個錢晉說,他之前就看到你行色匆匆的了,他可能是急得腦子一熱,就看上你了唄。”
張迅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是,我現在想想他剛過來的時候的表情,總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而且,後來那個李彥趕過來的時機,也過於巧合了吧。”
高佩佩乾笑道:“動靜鬧得那麼大,他本來就該過來的。”
“哦,對了,李彥還是你的長輩,之前就認識對吧,讓我想想,你回來的時候好像就是和李彥腳前腳後,幾乎沒差多遠,說起來,你不會不知道他就在這裡管事的,對吧?”張迅緩緩繼續問道。
高佩佩吸了口氣,擡起頭:“你什麼意思?”
張迅看着她,臉上笑了下。
他畢竟不是俯查全局的神,站在他的位置,也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但要說就此能推理出個啥真相出來,就不現實了,之所以這樣說,也只是試探,並無任何證據,不過,高佩佩的反應倒讓他很感興趣。
如果張迅沒有看錯的話,女孩的眼睛雖然瞪的很大,但卻透露出一絲心虛來。
難道說,這事她早就知道?或者還是別的什麼?
“沒什麼意思。”
張迅搖了搖頭,雖無證據,但高佩佩的反應也讓他警惕起來。
對於這個成天跟在自己後頭的監視器,他就算是看在高參的面子上,不表露出什麼,但是現在要與吳闋接觸,卻是麻煩。
於是他語氣了冷了幾分,說:“天黑了,你還要跟着我麼?”
高佩佩猶豫了起來。
她的確有些心虛,不知道是不是張迅真的發現了什麼,知道了她做的手腳。
畢竟,她做的事的確很不好,現在反思下,也的確十分不妥,就算是她最終帶着李彥及時趕到,但是張迅之前受到的無妄之災怎麼算?
她雖然性格不好,但最起碼還明白事理。
總之……
她多少有些氣短,所以面對着張迅忽然冷下來的語調,她便沒法子如往常那般理直氣壯。
看她沉默,張迅趁勝追擊,語氣乾巴巴地說道:“沒事的話,就別跟着我了。”
頓了頓,他看了眼天色,說:“我先走了,你也回家吧。”
說完,他便抱着花盆,向前離開。
張迅決定在公園大門等待吳闋。
而等他走遠,高佩佩也的確沒有跟上來。
……
這個時間,公園中的遊人已經很少,而且,在室外,光暈也不那麼顯眼,也幸好如此,否則看到他抱着一盆會發光的花恐怕又會引來許多不必要的注意。
張迅在大門口找了個位置安心等待,然後親眼看着高佩佩出來打車離開,這才放心。
之後,又過了一陣,他才終於看到有個人沿着公園的路緩緩走出來。
正是吳闋。
吳闋雖然年紀大,但身體十分硬朗,行走間竟也並無多少遲暮之氣。
西天夕陽已經沉入雲海許久,天空中浮起一片月白,天色還不見多黑暗,畢竟還是夏天,還要瞪大眼睛仔細看,才能見點點星芒。
傍晚消暑,餘溫漸散,公園中蟲鳴陣陣,吳闋走過來,在張迅面前停下。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黑皇帝上,滿眼的欣賞,之前張迅帶着它離開的時候,包括吳闋在內的不少人都十分不捨,當時那表情活像是看到自己女兒被人拐跑了一樣。
“還沒走啊。”吳闋笑着主動開口,目光卻是粘於黑皇帝之上。
張迅有些鬱悶,想着您到底是在和我說話,還是和花說吶?
不過他還是客氣道:“您還記得我?”
吳闋這纔看向他,有些抱歉地笑笑,點了點頭。
張迅笑了:“我果然沒有記錯。”
吳闋頗這時候也頗有幾分興趣地看着他,說道:“還是年輕人記性好,我們應該也只是見過一面。”
“工作需要而已,店裡普通客人或許記不住,但是會員總還是要着重去記的。”張迅客氣了句,然後說,“之前我看到有人在裡面平整一片紅花,當時急着走,只看了大概……”
吳闋溫和地笑了下,指了指不遠處地上豎的一隻牌子。
“愛護花草,人人有責。”
牌子有些歪,有些破和髒,光線還暗,但依稀可辨。
張迅心想着這種牌子誰還會多看一眼?實在不如罰款來的有效,不過顯然,再無能的標語也總有人會認真地看在眼裡。
“一起走吧。”吳闋試探說道。
張迅點點頭,然後兩人便沿着路邊,向最近的公交車站走去。
兩人隨口交談着,慢慢就談論起之前展館中的事。
“說起來,您也是行家?”張迅不由問道。
老人搖頭:“我可不是,秦教授那纔是行家,我最多隻是感興趣,不瞞你說,那展廳裡的花卉,我叫得出名字的,也不多。”
張迅苦着臉道:“比我強,我一個都不認識。”
吳闋頓時失笑,老人眨眨眼,眼神中飽含童趣道:“這麼說,你還真的徹徹底底的門外漢,不過或許也因爲這樣,你才能幸運地得到它吧。”
幸運麼?張迅可不覺得。
不過既然吳闋提起了這個話頭,他便說道:“我看您也很喜歡它吧。”
吳闋倒是坦然點頭,然後道:“這樣的奇花沒有人會不喜歡的,我知道有不少人要買,不過你似乎拒絕了?這點倒讓我想不通了。”
“是啊,拒絕了,我不賣的。”
“爲什麼?”吳闋看過來。
這個問題,得知此事的每個人都很好奇。
畢竟只要不傻,都知道這盆花肯定能賣出個很高的價錢。
所以吳闋很好奇,張迅如何會拒絕。
看着這位老人,張迅沉默了下,然後一臉真誠地道:“主要是我還想着等花打籽,生出種子來吶,然後多種幾盆,再賣,我覺得這樣更划算一些。”
“……”
“……”
吳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不過,我其實也有些頭疼,主要是我真不會養這些東西,所以很擔心會不會給養死了,那就比較麻煩。”張迅又道。
提起這個問題,吳闋也面露擔憂,他是真的喜歡這盆奇花,尤其是聽到了張迅的等花打籽結種子這番論調之後,更是擔心這寶貝花會不會就此夭折在張迅這貨手裡。
想想都覺得心疼,暴殄天物啊。
頓了頓,張迅卻又忽然道:“說起來,您應該有這方面經驗吧,如果您有空能來店裡的話,我倒是想請教下怎麼養它比較好。”
吳闋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張迅眼睛彎彎的,笑着,活像是看到了一條魚兒咬住了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