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了。
異界又迎來嶄新的一年。
鷹揚也是有習俗的,所以在這個春光明媚的日子裡,整個王宮開始進行一次大清掃。
王宮面積相比於故宮那種重巒疊嶂式幽深建築小的可憐,但放在尋常人眼裡,又大得可怕。
年輕的宮人忙碌着,並將一種奇怪的草點燃,它就會升騰起青色的煙霧,卻幾乎不見火焰,持着這些點燃的草到處跑,香薰王宮。
張迅卻對這個氣味很是敏感,只能出門,坐在馬車上沿着王都的大道巡遊。
異界風景雖然新奇,但城市屬實不美觀,他也懶得出去步行。
在行徑某條街道的時候,他停了下來,從這裡可以看到研究所新擴大的一個院子裡蓋起來的一個小煙囪。
目光透過小煙囪,往高擡,看向遠處,又可以看到城外的另外一些更高大的煙囪,像是一座灰色的森林。
張迅清楚地知道哪一座屬於兵工廠,哪一座屬於蒸汽機制造廠,哪一座又屬於精煉鋼廠。
那是工業雛形。
整個冬季,並未有大事反正。
研究所、實驗室的幾項實驗卻實在有了長足進步。
比如說鐵軌的製造已經基本可以使用,而火車的普及還需要一些年頭。
實驗室裡,屬於鷹揚的化肥已經可以大規模生產,在這個春天將要投入使用,張迅決定將其使用在橋頭堡地區,以及東境租來的土地上,從試驗結果看,化肥的效力不錯,但實驗室畢竟是實驗室,等投入大規模種植,效果如何他也無法保證。
只是這世上哪有萬全之法?
農藥方面的研製正在緊鑼密鼓進行,主要是其中有幾樣植物在冬天沒有出產,之前也沒有想到保留,所以只能拖一拖,農藥可能趕不上今年的第一季種植,不過不出意外,第二季的時候可以投入使用。
“對於土地方面,我們也缺少技術人才,等過去之後,我們的任務主要是普及種植科學,農具使用,至於化肥,將會遲一些運過去,如果有人問,也不必隱瞞,反正等他們反應過來,想要在化肥方面投入研發,也追不上我們的進度。”
又一次來到宰相府邸,張迅對李維斯緩緩說道。
“嗯,我明白了。”李維斯點點頭。
“各大領主方面,最近沒有再鬧出什麼問題吧?”張迅又問道,他始終擔心國內矛盾爆發。
“並沒有什麼問題。”
“好。”張迅點點頭,想想也是,蒸汽機承諾春天交付給他們,如今還未出廠,諒他們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惹怒王室。
“西境方面呢?有沒有東境?”
“還好,偶爾有一些摩擦,但是根據我們的情報,西境暫時還沒有恢復元氣,應該無力再次掀起戰爭,只是對於橋頭堡地區,他們還是不死心。”宰相說道。
“不死心很正常,真心甘情願才奇怪了呢。”張迅笑道。
“不過……我卻有一個擔憂。”宰相忽然欲言又止。
張迅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說:“怎麼了?但說無妨。”
李維斯猶豫再三,才道:“這只是一個擔憂而已,沒有任何憑據,不過身爲王臣,我覺得應該有必要提醒您注意。”
“到底是什麼擔心?”張迅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李維斯嘆了口氣,直視張迅雙目,說:“也是關於橋頭堡的,鷹揚的常備軍隊不多,那場戰爭後,士兵們紛紛回家,剩下的主力軍隊都放在橋頭堡守衛,防止西境人反攻,在橋頭堡如今的行政也是由西蒙將軍暫代,甚至由於情況特殊,軍隊錢糧都是就地截留的橋頭堡的稅務……或許這個擔心有冒犯之嫌,但……長此以往,終究有一定危險……”
宰相說的很隱晦,始終不肯點透,張迅起初沒明白,之後才忽然醒悟。
李維斯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如今這個情況,他很擔心在橋頭堡的軍隊生出一些不臣之心,自立爲王倒談不上,但擁兵自重,獨霸一方的可能性卻並非沒有。
假如用最大的惡意揣測,一旦西蒙將軍生出些其他心思,完全可以佔住橋頭堡,而王室卻拿他沒辦法,因爲主力軍隊在西蒙手裡,若是說從錢糧供給上控制麼,由於目前的戰區特性,其又可以從橋頭堡自給自足。
最關鍵的是,假如真的如此,王室還不敢把西蒙逼急了,若是逼急了,西蒙完全可以投降西境王,將已經掌控的橋頭堡作爲禮物奉上,這份大禮絕對可以讓其得到西境的支持,至於兩軍交戰產生的夙願……這種東西,上面調控一下,勉強過幾年,就不算事情了。
“嗯……”張迅意識到這點之後,也是眉頭緊鎖。
他不得不承認,在這一點上,是自己疏忽了。
或者說他本來也依然缺乏一些政治敏感性。
大部分精力都撲在建設改革上,國內勢力主要關注點也放在教會和貴族之上,努力緩慢地削弱神權,穩定貴族團體,所以便很自然地將軍隊方面忽略了。
他立即反思了下,由衷認爲是自己的問題。
他對西蒙太信任了,或者說是對於軍隊太信任了。
西蒙雖然在盧克的記憶中是先王心腹,但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若是用感性治國遲早完蛋。
另外,這裡張迅也是受到了自身的小民思想影響,對本國軍隊的印象過於良好,導致他差點忘記軍隊是維持政權穩固的暴力機器。
而這臺機器本身是缺乏道德觀的。
畢竟,就算是再樸素再落後的異界人,也早早意識到了灌輸服從命令聽指揮,服從命令是軍人天職這種類似的思想的必要性。
“是我疏忽了。”張迅不由嘆道,呼吸發緊。
李維斯卻寬慰他道:“陛下不要想太多,西蒙將軍素來忠誠,況且鷹揚如今形勢大好,蒸蒸日上,只要頭腦不昏聵,自然都明白哪種選擇更好。”
張迅點點頭,勉強笑道:“我知道,對此我也很有信心,只是……算了,我們換個話題吧。”
他覺得這個隱患可以回去找人討論,倒不必在宰相面前顯露太多,畢竟……
宰相李維斯也只是個重臣,也未必可以全信,若是陰謀論些,他提出這個問題,也有分裂君臣之嫌。
“是。”李維斯也明智地並未繼續。
兩人正要談及其餘的事,門外卻忽地有人稟報。
洛寧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