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 空捏面記

石林神情自若,根據他的觀察,服務員都集中在國外的方便麪周圍,這就給他創造了很好的機會。當石林滿懷欣喜的來到康師傅的貨架時,卻停下了腳步。

咦?有人了?

石林微微一愣,在擺放着康師傅桶面的貨架前,一個身材高挑,長相靚麗的青年女子站在那裡,她白嫩的纖纖玉手,輕輕的拂過貨架上的幾個桶面,‘啪啪啪啪’細小的聲音不斷的響起,如果不仔細聽,在超市中根本沒人去注意。

高手!

石林在‘捏壇’闖蕩了多年,也算是老油條、祖師爺級的人物了。所以他一眼就看出那女人的手指間夾着針!在不經意的舉手投足之間,就能產生強大的破壞力,石林猜測,此人在這一行絕對是元老級的人物,沒個一年半載是斷然練不出此等身手的。

站在一個領域巔峰的人,往往會感到十分孤獨,內心是多麼渴望能有一個人與自己較量一下。石林看見此女,突然有一種心心相印的感覺,英雄惜英雄!

石林並沒有急於過去,而是站在遠處,默默的觀察着對方的舉動。看的出,她除了對‘鍼灸’頗有研究之外,還練得一手‘拈花指’,此功乃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專練指頭拈勁。傳說功成之後,三指拈物,無論如何堅實之石,都能應指而碎。

她的手法很快,往往在不經意間就完成,拿放之間甚至看不出她是怎樣捏的。而且捏方便麪時所發出的聲音也恰到好處,她自己能夠很清晰的聽見,而周圍的人卻不會注意。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石林的心裡感嘆道。今天,沒有白來。

不長時間,對於此女的手段,石林已經知道了大概,而且看了這麼長時間,他的手也有些癢了。所以向四周看了看,在並沒有發現可疑人員之後,向女人走了過去。

女人的警惕性很高,雖然是背對着石林,但是在聽見腳步聲之後,立即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石林見到後微微一笑,走到女人的身邊時停了下來,側面看了看她的面容,齊耳的短髮使她看上去青春不失幹練,皮膚很好,而且五官精緻,屬於很精神很有活力的那類女人。

石林伸手去拿貨架上的方便麪,他的手法看似隨意,就像普通的顧客拿包方便看看出廠日期,實際上從他碰方便麪的那一刻起,他的手指已經把方便麪捏碎了。

“咔吧咔吧~~!”聲音很細很脆,石林相信除了身邊的女人之外,其他人是聽不到的。那聲音,那手感,已經讓石林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女人詫異的看着石林,顯然已經意識到了石林不次於,甚至要高於她的手法。

“一起捏?”石林看着對方問道,同時發出了最誠摯的邀請。

“我們……認識?”女人愣了愣,顯然沒料到石林會說出這樣的話。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在茫茫人海中,能找到一個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那是多麼幸運的事情!”說着,石林又從新拿起一包,同樣的手法,等到方便麪被石林拿到面前的時候,已經由麪餅變成了面渣,石林不動聲色的把方便麪放了回去,然後說道,“今天來的匆忙,只帶了一雙手。小姐有備而來,一瞧就是專業人士,多少年了?”

女人開始時還擔心被人發現,但現在卻看見身邊的人竟然是和她一樣,都是來超市捏面減壓的,心理又恢復到了平常。捏面,最重要的就是一個平常心。總是賊眉鼠眼,不被別人發現纔怪呢。

“也沒多久,幾個月吧!”

“幾個月就有這樣熟練的手法,還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石林聽見後說道,“不過我對小姐的行動有一些看法,不知當不當講?”

“說!”

“我覺得咱們捏面的,最重要的是在把心裡的鬱悶用‘捏’的方式發泄出來,同時享受那種‘咔吧咔吧’的脆音兒。胡亂的捏完就走,或者用針扎完桶面就走,豈不是暴殄天物?我們是來享受的,並不是來搞破壞的,而且你在選擇的目標上也有問題。”石林看着對方認真的說道,“經過觀察,我發現你很喜歡聽針扎桶面時‘噗噗噗噗’的聲音。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想那些包裝袋裡面充滿氣體的膨化食品更適合你。什麼妙脆角、上好佳、可比克、品客、樂事……每次先用針扎,等氣出了再捏,既能聽見‘噗噗’的聲音,又能用手捏,還有膨化食品被捏碎時的‘咯吱咯吱’的清脆聲。雖說麻煩點兒,但重在享受這個過程。而且因爲它們都是垃圾食品,甚至還含致癌物,所以在捏完之後,心裡不會感到愧疚,反而還會有一種‘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感覺。所以還是那句話:我們是來享受的,不是來搞破壞的,而救人是順便的!”

石林的一番長篇大論,聽的美女是連連點頭,有一種靈魂出竅、恍如隔世的感覺,崇拜的眼神更是沒有遮攔,就像聖徒在聽耶穌講經一樣,頂禮膜拜!

這時,女人原本看向石林的眼睛突然一動,誘人的小嘴半張着,接着又把目光落在了石林的身上,一改先前崇拜的表情,不停閃爍的眼神以及微微上翹的眉頭,彷彿在向石林提示着什麼。

這一細小的變化並沒有逃過石林的眼睛,他似乎明白了什麼,突然看着女人鄭重的說道:“明天我就要離開了!”

石林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使女人聽見後不禁爲之一愣,歪着腦袋,一副不解的樣子看着石林。

“我想再見你一次,就在這裡,就在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石林聲音低沉的說道,接着低下頭,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然後又擡起了頭,臉上露出勉強的微笑,聲音沙啞的說道,“現在,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我想我也應該走了,謝謝你能來見我。我並不想破壞你和他之間的關係,我只是想告訴你,無論什麼時候,在大洋的彼岸,都有一個爲你默默祝福的男人……再見!”說完,石林戀戀不捨的緩緩轉過身,他用憂鬱的眼神看了看一旁的超市女服務員,然後低着頭,默默的走開了,就連他的背影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多愁善感,只留下兩個還在發愣的女人。

……

超市的冷飲店內,石林正坐在一個靠過道的位置喝着酸梅湯。冷飲、空調還有店外時不時經過的美女,都讓石林的心裡變的涼爽了許多。

突然,店外一個俏麗的身影吸引了石林的注意,他不禁用手敲了敲玻璃牆,當吸引到對方目光的時候,衝着對方招了招手。美女看見後愣了愣,然後笑嘻嘻的走了過來。

“來一杯?”石林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美女問道,然後伸手指了指自己喝的酸梅湯。

“恩!”女人點了點頭,石林伸手招來服務員,又要了一個大杯的酸梅湯,很快就上來了。酸梅湯是老北京傳統的消暑飲品,和豆汁一樣受人喜歡,上到老頭下到小孩,上至有錢人下至老百姓,都喜好這口。

“你怎麼纔出來?被抓了?”石林看着對方問道。

“沒有,我只是按照你說的方法,去拿薯片實驗了一下,感覺果然不一樣,很舒服!”女人笑着說道,她小嘴含着吸管吸了一口酸梅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看着石林笑眯眯的說道,“你剛纔那招‘金蟬脫殼’真是太絕了,連我都被你詐的一愣一愣的,更別說那個超市服務員了。不過你反應真快,我還以爲你沒看懂我的眼神呢!”

“呵呵,小把戲而已!”石林謙虛的說道,對於他這種‘捏壇’祖師爺級的人物,捏面的技術固然重要,但在被發現之後如何安全離開也同樣的重要。

“現在心情怎麼樣?”石林看着對方問道。

“好多了!”女人笑着說道,不過石林的話彷彿又勾引出了她的心事,女人的笑容在臉上只是停留了一會兒,接着一邊喝着酸梅湯,一邊看着杯子發呆。

每一個捏面的人,都有一段自己的故事,從女人的神情上石林看的出,對方並不是那種無聊單純搞破壞的人。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石林看着女人說道,“雖然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是我卻有種感覺,你現在遇到的問題,我曾經也遇見過。”

女人聽見後擡起頭,不解的看着對面的男人,她不知道對方爲什麼會這樣說,畢竟她們只是剛剛纔認識……或許連認識都算不上。

“這人站的高度不同,看問題的角度就不同。東聽西聽容易神經,東學西學容易中邪。所以有些事情,你不必在乎別人的想法。如果連你自己都不知道該駛向哪個碼頭,那麼任何風對你來說都不會是順風。只要你自己想好了,覺的這樣做值得,那就去做。年輕就是百無禁忌,不能安分。如果不趁着年輕時給別人添點兒麻煩,到老的時候再做,別人會說你倚老賣老的。”

聽到石林的話,女人的秀眉微皺,陷入的沉思。顯然,石林剛纔說的話,對她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雖然女人不知道她自己爲什麼會坐在這裡,聽一個剛剛認識的男人說這樣的話。但當一個人確實很累,一面要承受種種外界的壓力,一面還要面對自己內心的困惑時,在這苦苦掙扎的過程中,如果有人投來理解的目光和善意的提醒,那麼就會使人感到一種溫暖,或者僅僅是短暫的一瞬間,但卻足以讓一個人振奮起來。

女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突然擡起頭,微笑的看着石林,聲音堅定的說道:“謝謝你,我知道該怎樣做了。”

石林瞥了瞥對方,然後又低下了頭,淡淡的說道:“我什麼也沒說,我也什麼都沒聽見!”

“咦?”

“別到時候你殺了人,說我教唆的,那我豈不是成了同犯?”

“嘿嘿,那可說不準呦!”女人聽見石林的話後笑嘻嘻的說道,“看你像個好人,我有一件事情想拜託你!”

“什麼事?”

“今天出門走的急,忘記帶錢包了。所以這杯酸梅湯……你能不能先替我把錢墊上?”

“……!”

今年,流行出門不帶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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