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分家進行到第二天的時候,杜瑕出來舀水,正好碰見三丫坐在廚房門口煎藥,手裡拿着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着,顯得心事重重。

杜瑕只多看了一眼就本能的出聲提醒:“要着了!”

也不知她想到哪裡去了,蒲扇都要扇進火堆,眼見着邊緣都被火舌烤黑了。

三丫猛地一抖,連忙坐好,又對杜瑕道謝。

兩人平時關係並不如何好,可也不算太差,三丫此人還算厚道,並不曾對二房有什麼不滿。杜瑕想到日後恐怕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竟在她挽留的視線中鬼使神差停下,抱着水罐坐在她身邊,問道:“想什麼呢,這樣出神?”

三丫含含糊糊的嗯了聲,又開始發愣,突然卻道:“五丫,你能不能幫我勸勸四丫,叫她別去給人家當丫頭?”

這兩天周氏一直病着,杜江也忙着分家的事情,光一個杜寶都顧不過來,又哪裡會管這兩個女兒?況且杜江似乎也因爲四丫的出格舉動上了肝火,尚且餘怒未消,更加不愛搭理。

三丫勸了好幾次,可四丫就像是中了蠱,死活要去趙家幹活,三丫說的次數多了,她就反過來罵三丫,又說她活該一輩子受窮,沒出息……

三丫十分委屈,卻因爲口才不佳無法辯駁,每每被說得啞口無言,只得暗暗流淚。

雖然那日人牙子沒把四丫帶走,可兩個人也在牆角嘀咕了好一會兒,顯然是暗中約定了什麼,三丫不由得着急。

李家姐姐的事她也聽說過,可天下哪有白吃的飯呢?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如何能白白給了你?人家明白說了是買了去當丫頭伺候人,少不得要低三下四,又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的叫你穿金戴銀?

籤個活契倒也罷了,大不了受了委屈就回來,跟去外面給人當短工是一樣的;可四丫竟被人灌了迷魂湯,要籤死契!

死契,死契,唯有到死纔是個頭兒!

眼下聽說趙財主家的丫頭到了年歲有被放出來的,可不是也有沒放出來的麼?若是到時候人家竟不放人,又當如何?又或是遇到主子脾氣不好,有那一紙賣、身契在,人家就是打殺了你,也不過陪幾個銀錢就完了,你能奈他何?

三丫也實在是沒人可求,走投無路了,這才病急亂投醫,想叫杜瑕跟自己一起想想法子。

看着她紅紅的眼睛,杜瑕心裡也不是滋味,又覺得她這個姐姐實在是盡職盡責,只是牛不喝水強按頭,四丫自己鑽了牛角尖,不狠狠吃點虧是不會輕易屈服的,她不過是個外人,又如何勸得動?

她苦笑一聲,道:“三姐說笑了,且不說我是妹妹她是姐姐,斷然沒有姐姐聽妹妹話的道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們兩個一向不睦,沒事兒尚且烏眼兒雞似的,眼下她又吃了秤砣鐵了心,認準去趙家是唯一出路,我再說什麼也於事無補。若貿然勸說,在她看來豈不是仇人!自然更聽不進去。”

聽到這裡,三丫的臉色已經是黯淡了許多,顯然她也知道不大合適。

杜瑕又說:“何況她又有父母兄弟,怎麼輪也輪不到我身上,更不是一個爹媽生的,本就隔了一層,真要叫我去說,沒準兒原本能成的事兒,她卻會因爲賭氣而不答應呢。”

三丫聽後,半晌不言語,杜瑕起身要走,卻見她吧嗒吧嗒掉下來一連串的淚珠兒。

“這可如何是好!”三丫捂着臉,瞬間泣不成聲,“娘病了,妹妹又要上趕着給人家當奴才……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嗚嗚嗚!”

杜瑕的一番話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打碎了她心底的最後一絲僥倖,叫這個小姑娘不得不承認,眼下大房實在是面臨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而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妹妹成了人家的奴才,生死有命。

這幾天杜家衆人鬧得兇,飯也不大在一處吃,都是各自端回房裡。

晚間二房一家四口圍着炕桌團團坐,杜瑕說起這事兒還十分感慨,倒是杜文急忙搶道:“妹妹可別亂髮善心,四丫並不是個好相與的,你不出聲倒罷了,一旦說點什麼,少不得要被記恨上。”

王氏也十分擔憂,說:“你哥哥說得對,她已是十頭牛也不能拉回來的,沒得再搭上你,如今要分家了,可別鬧出些什麼來。”

說的杜瑕都笑了,忙點頭答應,又說:“你們放心,我不多管閒事,今兒三姐一說,我就立即推了的。平時她看我就跟插刀子似的,無事尚且攪三分呢,我哪裡敢再往上湊?”

王氏這才放下心來,又給她夾菜。

杜河也笑道:“你們就是瞎操心,瑕兒聰慧伶俐,很有主意,我是再放心不過了。”

幾個人就都笑,王氏卻白了他一眼,問道:“你且不要整日逗孩子做耍,我且問你,房子的事有譜沒有?沒得過幾日一家人拖家帶口去了,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得。”

杜河嘖一聲,竟有幾分委屈:“你莫小瞧我,方纔隔壁杜大哥幫我帶回消息來,已是有眉目了,有幾處很是妥當,明日我先進城去瞧瞧,趕緊定下來收拾着,待家當分割妥當,咱們就走。”

杜瑕跟杜文對視一眼,不禁齊齊歡呼出聲。杜瑕又打趣杜文,“給你打的葫蘆總算能大大方方的戴了。”

杜文也跟着笑,又因爲確實要走了,纔敢抱怨幾句:“先生的年紀着實大了,教書就很有些敷衍,平時我與幾位同窗問問題,他也時不時的糊弄,碰見會的就胡亂說幾句,實在不會的就打叉混過去,日後再不會提及。有時上課前還去吃酒,醉醺醺歪斜斜的進來,也不講書,只一味坐在那裡酣睡,叫都叫不醒,到了晚間就自動家去……”

他平時從不說一星半點的不好,如今突然說了這些話,杜瑕三人都十分吃驚,又很是心疼。

王氏摟着他摩挲個不住,杜河也狠狠點頭,只道果然早該叫他換個學堂,往年竟都平白耽擱了。

次日杜河趕緊回城裡相看收拾房子,王氏則去跟平時交好的鄰居打招呼,待到了牛嫂子家,分外不捨。

牛嫂子聽後反倒笑了,只道:“你竟也糊塗了,我不過每隔三五日便要進城,待到夏季炎熱,生肉不耐存放,更是三兩日便得往返一次。如今你去了城裡,自己當家做主,你我見面豈不是更自在,你若不嫌煩,我怕隔三差五就要去叨擾呢。”

王氏一聽也笑了,竟把這事兒忘了,又一個勁兒的約她,說好了訂了日子就請大家過去吃酒,叫牛嫂子與當家的一定去。

牛嫂子素來是個爽快人,滿口答應:“咱們可說好了,即便你到了那日反悔,我也必是要去的!”

到第三日,杜河已定下房子,請了人打掃,又把格局說給妻兒聽。

“不大的一套扁平院落,小小巧巧的,卻是適合眼下咱們一家子住。”他笑道,說得十分起勁,“北面一溜兒正房,咱們一家四口都住得,我與你娘一間,你們兄妹二人也一人一間,不偏不倚,互不妨礙,也寬敞。”

“院中沒有花草樹木,日後到可以慢慢添置,只喜得院中那口水井十分便利,省了外出取水的麻煩。如今只有一間東廂,隔開兩半做廚房與歸置雜物的,餘者卻有些不大夠使,我已請人在西面搭起畜棚,那都容易得很,過幾日也就得了。”

若不是杜河太過挑剔,只怕當日就能定下來。

原有另一處房子,比這個更加敞亮,也帶傢俱,房租也便宜。只是正房少,少不得要有一個孩子去側面住廂房,周遭也喧鬧,不夠安靜。

手心手背都是肉,杜河不願只爲省錢就輕慢了哪個孩子,若日後生出間隙,豈不是得不償失?

因此在將房子看遍之後,杜河當即決定一月多花半貫錢租這一處。

正房多就罷了,且難得位置極佳!若不是趕巧了,怕是他還拿不來這樣的好地段。

陳安縣城不似碧潭村一般傍水而生,最是正南正北。又因國都在陳安北方,爲示尊崇,縣內府衙等機構都集中在此,連同官宅一氣往東蔓延,與學堂、書齋等聚居地所在的東城區連成一片,中間雖隔着一條大道,但多年下來已是難捨難分。

是以陳安縣城以北以東的地段最佳,多有官吏、文人居住,治安良好,環境清雅,房價也最高。

下剩的西南兩面廣泛分佈着各類商鋪、攤販,又連接西來胡商和南貨,最是繁華,生活也便利,普通老百姓的住所就集中在這些地方。

而杜河定下來的這處宅子之所以難得,就因爲它處在東南交匯處,且偏向東多些!

他深知兒子日後也是要讀書的,便不敢在烏七八糟的地方落腳,極力想沾染書香氣,可東城區的房價實在不是眼下他能夠支付得起的,如今好容易得了這個已經十分難得,自然沒有猶豫的道理。

且這宅子靠的南市也近,生活又便利,便是略小一些,價格貴一些,也都能抵消了……

前兒杜江率先喊破了分家,杜海也緊隨其後,誰知真分起來卻又反悔,嫌自己拿到手的太少,又說不分了。

杜江干脆給他氣笑了:“你倒爽快,說分就分,說不分就不分,合着好壞全在你,一家人倒要圍着你打轉!我就只告訴你,到了這個地步,想分得分,不想分也由不得你!再者分家長子分得七成乃是律法所定,若是我高興多給你些也就罷了,若是不高興,你也得老實受着!”

兄弟兩人便又連着吵了好幾天,最後紅了眼,竟還動了手,驚動四鄰。

杜平和於氏很是爲難,一邊是長子嫡孫,一邊是最疼愛的老來子,可叫他們怎麼處!

第五十三章第五十四章第一百二十五章第六十四章第二十七章第一百零四章第五十五章第一百一十八章第二十八章第六十七章第四十五章第九十九章第一百二十五章第五十九章第六十四章第七十二章第十一章第六十四章第一百零九章第一百二十二章第四十六章第一百二十七章第二十七章第五十三章第六十六章第九十八章第一百二十三章第五十八章第一百一十章第五章第七章第一百三十章第三十三章第一百零三章第九十七章 【寶寶】第六十章第九十一章第二十三章第一百二十二章第六十章第五十八章第一百二十五章第七十七章第九十七章 【寶寶】第六十五章第二十八章第十一章第一百二十一章第十六章第四十九章第八十七章第四十章第五十九章第八十五章第一百二十五章第二十八章第三十七章第七十章第六章第八十一章第一百一十六章第一百一十一章第一百一十八章第六十六章第二十五章第三十五章第六十九章第八十九章第二十五章第二十三章第八十二章第一百一十七章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九章第九十五章第三十五章第九十三章第一百一十章第八十一章第六十四章第七十八章第四十一章第一百零七章第九十五章第五十九章第二十章第一百零四章第四十三章第十八章第一百一十五章第一百二十三章第七十章第一百二十三章第一百二十三章第二十六章第二十二章第九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