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看看李成蹊，這貨居然一言不發，閉着眼睛裝聾作啞。林中澤也看見他的反應，黑着一張臉怒斥：“沒聽到麼？還不下車！”
倆學生灰頭土臉的下了車，林中澤想說話，看看李成蹊裝睡覺，張嘴又閉上，重重的嘆息一聲。老陳倒是笑呵呵的，這事情跟他沒啥關係，按說兩人老交情了，老陳應該幫忙說話的。偏偏老陳也在打李成蹊的主意，怎麼可能出聲得罪人。
“現在的學生，本事不大，脾氣不小。”老陳非但沒有幫忙，反而在車開動後捅刀子。
這下林中澤急了，瞪眼道：“老陳，什麼意思？”老陳笑道：“實事求是唄。”
李成蹊咳嗽一聲，睜眼道：“哎呀，剛纔睡着了。”
我去！開車的司機手抖一下，這麼不要臉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啊。
得了，兩位老傢伙也都不報指望了，這小子就不是能忽悠到的主。
“老林，說說情況吧，什麼病值得你動這麼大的陣仗？”老陳正經起來了，畢竟是醫生嘛。林中澤咳嗽一聲道：“這病人是從第二醫院轉到中醫院的，一個月前出的車禍，昏迷至今。腦補CT沒有發現問題，但病人就是不醒。”
“病人是不是叫崔蕊？”老陳問了一句，林中澤點點頭道：“看來當初你去會診了，沒找到病因吧？二院的老胡，那可不是好說話的人。要不是家屬一定要轉院，他還不放人呢。”
老陳點點頭：“老胡在該領域是有數的專家，眼界高一點可以理解。這病人沒少請專家來會診，國外的專家都請了好幾個。結論都是腦補神經受創，很可能就此成爲植物人，什麼時候醒來，誰都沒有信心。家屬送到中醫院，是看上了你們的保健水平吧。”
林中澤臉色有點難看，還是點點頭道：“沒錯，接手這個病人後，我仔細研究了三天，還是沒有好法子。現在只能每天堅持給病人做按摩、鍼灸，減緩肌肉萎縮。”
李成蹊還是沒說話，只是很認真的在聽。兩位老先生髮現這傢伙沒啥反應，乾脆閒聊了起來。李成蹊心裡很清楚，這倆老傢伙沒安好心，尤其是老陳。至於老林呢，怎麼說呢？死馬當做活馬醫，抱着不行就算了態度。還有呢，就是看上了自己的鍼灸水平。
這種病人很麻煩的，李成蹊聽他們聊起來就知道，首先病人的家庭條件會很好。不然不會有什麼外國專家會診，更不會轉到中醫院去。怎麼說呢，家屬已經放棄治療了。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等待奇蹟的出現。
不過見識過奇蹟的老陳，還是在閒聊了幾句之後，很突然的冒出一句：“小李，你覺得這個病人有多大的機率出現奇蹟？”
從藥箱裡拿出平板，正在翻類似病例的李成蹊沒有防備，下意識的回答：“不知道，看了才能下結論。”反應過來，
已經晚了。這話是有問題的，就是李成蹊應該是有一些想法的，不然就不是這個“看了才能下結論”。
林中澤沒覺得有問題，老陳可是見識過李成蹊從鬼門關上拽回人的奇蹟，當即來了興致：“小李，難道你以前見過類似的病例？”
“沒有，我這不是在找一些古醫案麼？”李成蹊也無所謂了，醫者父母心，既然來了，那就盡力治療吧。“古醫案？難道你都記在腦子裡？”這一下林中澤吃驚了，李成蹊舉起手裡的平板：“喏！”
“拿來，大家都看看。”林中澤打了雞血似得，立刻激動了起來。古醫案這東西怎麼說呢，在中醫界還真是寶貝。李成蹊無奈的把平板遞過去，指着上面的一個醫案道：“這裡，清末的一位祖師，見過類似的病人。當時的醫療水準不高，病人昏迷半個月後死亡。這是事後他的總結……。”
李成蹊不是窮大方，實在是這種病在過去沒有先進的醫療器械，很難進行診斷和治療。類似的醫案，看了也沒啥太大的幫助。林中澤倒是一點都不客氣，翻了一會之後，發現上面有個藥方，立刻來了精神。掏出紙筆就記下了，李成蹊在邊上看着直翻白眼，真不帶這樣的。好在也就是一個止血化瘀的方子，不是特別的金貴，不然李成蹊也不會給他看。
“李神醫，這個方子我能抄下來吧？”林中澤真不是倚老賣老，實在是見獵心喜。行醫幾十年，還是頭一次見這麼一個方子，怎麼會不動心呢？中醫裡頭有很多神奇的方子，比如雲南白藥，裡面有附子。這玩意是能毒死人的，但是中醫經過特殊的手段炮製後入藥。見過誰用雲南白藥用死了？這種藥在缺醫少藥的時代，可謂救人無數。即便是現代，不也還在用麼？國內有的人質疑雲南白藥，殊不知倭人才是最大的中成藥獲利者。
老祖宗留下的好東西，頻頻技術被竊，這種事情華夏國那位“好鄰居”，真沒少幹。
李成蹊無語的看着他：“您都抄了，我能不答應麼？”林中澤總算還有點節操，老臉一紅道：“慚愧，慚愧！”李成蹊淡淡道：“還是要辯證着用藥，方子是死的。”
說話間，林中澤的表情緩和了許多，電腦還回來了，不好意思繼續看下去。上面或許還有別的方子，但是他不敢再看了。這在中醫界，前輩祖師留下的醫案，真不是外人能看的。以前要是有人偷學別人的醫術，那是要打出狗腦子的。
老陳在一邊暗暗搖頭，這個林中澤，算是把一點交情全搭進去了。這樣也好，以後就沒臉再勾搭李成蹊了。反過來看，這個小年輕真不簡單，略施小計，給老林裝進去了。以後不是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也沒臉去找李成蹊了。
這小子，哪個老狐狸教出來的？這一套爲人處世的方式，看着有點劍走偏鋒，實則非常有效。同時還不會傷及他人的自尊心，至於那兩個研究生的事情，老陳
就呵呵呵了。
老陳並不知道，李成蹊對那兩位真的沒啥可計較的，真要這樣的都計較，計較不過來啊。
李成蹊不計較，不等於別人不計較，那倆心高氣傲的研究生，一路上沒少抱怨。
中醫院是中醫大學的附屬醫院，說是中醫院，實際上已經不是傳統的中醫套路。當然也有林中澤這種醫生，堅持過去的一套的同時，也能接受西醫的一些理論爲己用。在這個醫院裡，界定已經不那麼清晰了。
李成蹊說是中醫，實際上也不主張分的那麼清楚。中醫理論中有太多玄學的內容，就表述而言，沒有西醫來的直觀。但是如果就此否定中醫，那也是不負責任的態度。
中醫院和大多數老牌醫院一樣，地理位置都很不錯，而且佔地面積相當的大。醫院內部的綠化條件也很好，幾十年樹齡的老樹成蔭，在繁華的國際大都會鬧中取靜。
車子進了大門，拐上一條安靜的道路，看着道路兩邊的樹木，李成蹊沒有跟兩位老傢伙深聊的意思。車子停在一個安靜的小院門口，下車後李成蹊不緊不慢的揹着藥箱，看看四周的環境，不以爲然的歪歪嘴：“這院子，住一天得多少錢？”
林中澤看他一眼，笑道：“李神醫，別說怪話。這地方你知道就算有錢也住不進來。”
李成蹊聳聳肩，揹着藥箱往裡走，林中澤和老陳叫喚一個無奈的視線。李成蹊這種老派的作風，很符合所謂“高人”的形象。不過這種高人呢，一般都不會有啥好結局，華佗就是最典型的代表。不肯老老實實的待在曹操身邊，結果被做掉了。
當然了，這個時代和三國時期沒法比，華夏現行的醫療體系，資源分配上，對普通人還是有分配的。相比之下，西方一些發達國家，看上去醫療保障體系很完整。實際上不是那麼回事，普通人在生病的時候，公立醫院的醫生需要預約，根本不存在你想看病掛號之後差不多就能當天上看的事情。搞笑的是，還有不少人跟着起鬨，要搞醫院私有化。
醫院一旦私有化了，想看好醫生的普通人，那真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因爲你根本看不起！
病房內病人安靜的躺着，身邊有個端莊雍容的婦人，戴着眼鏡，給病人念一本小說。李成蹊沒看過張愛玲，自然不知道這是《半生緣》。想來，這是病人很喜歡的一本小說。
“韓主任，這是李成蹊李醫生，對一些疑難雜症，有獨特的治療手段。我呢，還是不死心，這不把他和人民醫院的陳院長給請來了。大家搞個會診。”林中澤對這個女人的態度還挺客氣，這女人看似只有三十四五出頭，實際上年齡應該四十六七了。
“這麼年輕啊？”被稱作韓主任的女人很明顯的提出疑問，李成蹊對此不以爲忤：“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你放心，沒有把握，我不會出手，最多提點可行性建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