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是百年二

回首是百年 二

風文遠哈哈大笑着,看着必方在樹上跳上跳下的跟影魅捉迷藏時影魅笨拙的樣子,使人很難忍住大笑的衝動。捉迷藏什麼的這些遊戲都是風文遠教給必方的,必方平日裡只和影魅在一起,既沒有同齡的玩伴也沒有長輩的照顧,除了捕獵、打架、吃飯、睡覺之外,它幾乎什麼都不懂,更別提那些小孩子們的遊戲了,它既不會,也沒有誰會陪着它玩。當風文遠把自己幼年常玩的幾個小遊戲教給必方的時候,必方的興奮簡直難以形容。它連飯都沒吃地拉着風文遠跟他遊戲,竟然整整玩了兩天三夜,直到風文遠倒地再也不肯起來了爲止。

風文遠“陣亡”了,必方就找上了影魅。可惜影魅是個最糟糕的玩伴。要他尋找必方的時候他就大聲喊叫,直到必方自己受不了從藏身之地飛出來。流到他藏起來讓必方尋找的時候,它就會不知道躲到哪裡的陰影裡去,任憑必方怎樣橫掃樹林都找不到他。現在必方正在憤怒的訓斥他這種破壞遊戲的行爲:“你應該自己來找我,不是叫我出來!輪到你藏的時候你應該藏在我可以找到你的地方!你藏的那些地方我都找不到!”

風文遠覺得這樣的必方有些可憐。跟影魅在一起他根本就得不到應有的關心和教育,像它這樣的靈獸別說在人間界,就是到了其他的地方也是罕見。本來不論被誰擁有了都是應該被捧在手心裡珍愛的,只有影魅會這樣讓它忍飢受凍得過苦日子。這樣想着,風文遠愈發覺得自己的打算是對的,必方應該有更好的、更適合它的生活,而影魅根本不能給它這些。他心裡也明白如果沒有了必方,影魅的生存將會變得多麼艱難,但是隻要他不是太過分,自己還是會和必方一起給他提供保護的。這些日子的接觸下來,風文遠覺得影魅雖然天資愚笨,但是老實執著富有韌性,留在身邊做個隨從也不錯。

必方終於玩累了,趴在樹枝上呼呼大睡起來,忘記了影魅還藏着等待它去尋找。按照影魅的個性,大概會一直藏在那裡,等到必方睡醒,然後想起他來去把他找出來爲止吧?風文遠這麼想着,向他早就注意着的影魅的藏身處走去。對着那處岩石的陰影輕輕說:“必方睡着了,你出來吧。”

影魅的身影馬上就從無到有的從陰影中冒了出來,風文遠忽然覺得,影魅這東西不能修煉成妖怪也就罷了,如果都像眼前這個一樣成了型,他們這種能夠隱身到任何陰影中的能力倒是不可小覷。對敵之際他們要是一味逃跑的話,僅僅是確定他們藏身的位置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他這麼略一分神,影魅已經越過他身邊,向睡着的必方走去。這是他們之間的習慣,如果必方想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森林中好好的沉睡,就必須有影魅在旁邊守護着,否則它就不敢也不能睡得很沉。所以影魅只要是它睡着了,就一定會呆在它的身邊。

“我有事情想跟你說。”風文遠穩穩心神,攔着影魅說。

影魅疑惑地看着他,再看看睡夢中的必方。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別擔心,我保證它自己睡在那裡也不會有事的。”

風文遠自己也不想必方被有心之人先下手爲強,他之所以有這樣說的信心,主要是因爲這一陣子他和必方、影魅實施了一種叫做睡覺誘捕獵物法的捕獵方式,這個有風文遠一手設計的方法是這樣的:先由必方獨自出動,在森林中的任何一個妖怪出沒較多的選個醒目的位置裝作睡覺,然後風文遠與影魅就在附近埋伏起來,等着有那種受不了近在咫尺的熟睡中的必方的誘惑的妖怪上鉤。當這樣的妖怪小心翼翼地接近必方,準備接受這個靈獸的時候,風文遠與影魅也正小心翼翼地接近對方,準備收穫這頓美餐。

這樣的伎倆使用了一段時間後便失效了,大家明白了風文遠的加入使這個組合在狡詐方面上升了不止一個等此後,便再也沒有妖怪會上這種當了。但是那段日子留下了一個後遺症,就是再也不會有妖怪在必方睡覺的時候靠近了。

風文遠很放心地拉着影魅,把他帶到了離開必方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要是在以前,影魅根本不會理睬風文遠的要求,他會按照他自己的習慣回到必方身邊去。可是這些日子的相處,影魅和必方已經習慣了聽信風文遠的主意,他總是有很多影魅與必方想都沒有想過的點子,還會一些非常實用的法術,所以影魅跟着他,等着他說話。

風文遠打量着影魅,這麼久的辛苦位的就是今天,事到臨頭了他才發現自己有些下不了手。影魅是個不錯的傢伙,尤其是他總是用對待老不起的事物的態度對待自己的那些法術,使風文遠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自幼的夢想不就是稱爲了不起的大妖怪,讓所有的人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嗎。

“我,我想跟你說說我的事情……”風文遠囁嚅着對影魅說。

影魅只是看着他,沒有任何的表示。

“你知道的,我是個狐狸精。”風文遠慢慢地說,“我的父母都是狐狸精,所以我一出生就是妖體。我的父母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被更強大的妖怪殺死了,我不得不獨自掙扎着求生存,在那那樣危機四伏的山林裡,一個小孩子想要活下去真是不容易啊,就像你帶着必方過的生活似的,天天都在考慮今天要吃什麼?會不會餓着肚子到天黑?會不會成爲了別的妖怪的食物?但是看看那些野生的普通狐狸,再看看自己,雖然過的辛苦,可是不用像一般的野狐一樣爲了生存奔波,過茹毛飲血的野獸生活,我本來還很爲自己的出身自豪,幻想着總有一天我要成爲厲害的大妖怪,爲父母報仇,嘯傲山林無所畏懼。可是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了九尾狐……”

說到這裡風文遠看着影魅問:“你知道九尾狐嗎?”

“九條尾巴的狐狸。”影魅簡單直接地回答。

風文遠雖然心事重重但也忍不住一笑,早就知道影魅會這樣回答,自己還真是多此一問。他搖搖頭說:“九尾狐不僅僅是尾巴比普通狐狸多了幾條,而且他們是天生的妖族,他們的能力和法力也是生而俱來的,天生就比別的種族強大。像我們這樣的狐狸精,要修煉上幾千年才能生出九尾——不過是僅僅達到了他們出生時就有的能力罷了……”

“竟然有這麼厲害的種族嗎?”就連影魅也難得的出現了驚奇的神情,在他的心目中,風文遠已經是很厲害了,想不到還有他口中九尾狐那樣的妖怪存在。不過不管怎麼樣,不論是九尾狐還是狐狸精這些都與一個影魅相去甚遠。他一直深信自己天生是比大多數妖怪都要弱小無能的,所以對於強大的妖怪他總是十分的佩服。

風文遠苦笑一下,就連這個影魅都知道驚訝於九尾狐的強大。他不無炫耀地說:“我的師傅就是位九尾狐。”等了等見影魅沒有什麼反應,他才只好繼續自己的話題:“有一次我被幾個妖怪圍攻,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妖怪,但是那時候我還太小了,落入他們的包圍後輕易被他們打昏在地,當時還以爲自己就要被他們吃掉。可是我醒過來的時候,卻是睡在一張溫暖的牀上。我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後來的師孃,她對我溫柔地笑着,說‘真是個可憐的孩子’。”說到這裡風文遠的鼻子有些發酸,裝作看別處的樣子偷偷拭拭眼角。

影魅也回頭看着,他想回到必方身邊去。

“聽我把話說完也不遲。”風文遠拉住他,“救我的是一對九尾狐夫婦,那一天很湊巧的,他們出門訪友從我昏倒的地方經過。看到幾個妖怪正在商議怎麼分食一隻小狐狸,他們一時心軟,就把我這個勉強算是同族的小不點帶了回去。我在他們的照顧下慢慢康復,因爲實在不願意再過那種飄泊流浪的生活,就苦苦哀求他們收留我。我發誓,當時我根本不知道九尾狐跟我的區別,所以絕對不是報着高攀的念頭,我只是覺得師傅和師孃那麼溫和慈祥,他們讓我找到了家的感覺,我不願意再失去這一切獨自到森林裡遊蕩,我當時真的不知道九尾狐是那麼高貴的種族,根本不會輕易收留我這種野狐狸……”他大概在以往因爲那次不自量力的拜師受到了許多的指責與嘲諷,所以就連在跟影魅敘述的時候都不自覺地解釋起來。

影魅什麼表情都沒有,風文遠握着拳說了半天,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咳嗽一聲,穩穩情緒才又說:“當時很多人都勸師傅不要收下我,可憐我孤苦無依的話最多收留我做個小僕從就行了,收作徒弟的話平白惹大家笑話。可是師傅和師孃說已經習慣了什麼都自己動手做,不需要僕人伺候,就算要人伺候,自己的徒弟不也比僕人貼心?所以還是堅持收下了我。師傅和師孃待我都很好,沒有把我與他們的子女或者另外幾個徒弟有所分別,但是我在師傅身邊的日子並不怎麼好過,因爲我的同門們都看不起我……”

風文遠把自己的經歷說到了這裡,心裡反而感到了輕鬆:已經到了這一步,自己就算心有不忍也沒有退路了吧?看看很認真地聽着自己說話的影魅,心想如果他知道自己想要做的是什麼,不知道會怎樣的反應?

“我的師兄師姐們都是九尾狐,他們在師傅師孃面前還好,背地裡誰瞧得起我這個野狐狸?我比他們入門晚,學東西自然比他們慢得多,他們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說我有多麼愚笨,偶爾我學法術比他們快些得到了師傅的誇獎,他們又會在背後裡說我出身不好,一個野狐狸學了法術也是野狐狸。”風文遠回憶着那段日子,自己邊說邊緩緩搖頭,那時候自己除了師傅和師孃,平時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名義上不是僕人,但是所有師傅吩咐徒弟們做的打掃清潔類的事情全是自己一個人在作,其他的人還會在一邊風言風語:本來就是當作僕人收進來的,出身不好人又愚笨,在連這些粗活都幹不好的話好有什麼用處。這一切知道融環來了之後,才發生了改變。

“越融環是我師孃的外甥女,她第一次來到我師傅家的時候還是個小姑娘,但是已經生得驚人的美麗,第一眼看見她時我的同門們都驚呆了,先是大張着嘴盯着她看個不停,然後就一擁而上得獻起了殷勤。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融環她沒有跟他們多糾纏,反而跟一個跟我這個一直躲在角落裡不起眼的人先打起了招呼……”他邊說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那個時候的他可不是因爲沒有被越融環的魅力迷住纔不上前打招呼,而是他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份,覺得上前去除了會招來同門們的羞辱與越融環的漠視外不會有別的所得。沒想到卻因爲那樣引起了走到哪裡都一向作爲衆人包圍對象的越融環的注意。

“融環說她不喜歡那些驕傲的同族,她喜歡跟我說話,跟我一起玩耍。隨着我們之間的交情越來越好,她到師傅家裡來的次數也多了起來。她是那麼美麗可愛,所以師傅師孃以及師兄弟們大家都很歡迎她,以爲她只是喜歡和同齡人玩耍才老是跑到這裡住下不願意回去,只有我知道,她是爲了找我纔來的。有了融環的日子過得很愉快,同門們是否喜歡我有什麼關係,師傅教的法術我的天資根本學不會有什麼關係,只要有融環在我身邊,不管幹什麼我都覺得輕鬆愉快……”風文遠說到這裡看看漠然的影魅,苦笑一下心想,我跟他說這些幹什麼?這不等於是對牛彈琴嗎?

“後來我們慢慢長大了,有一天融環忽然哭着來找我,說是師傅到她家裡鄉她的父母提親,想要把她許配給師傅的長子。在那一瞬間我整個人都僵住了,雖然同門們平時都習慣向融環獻殷勤,隨着年紀的長大也有直接表白說想和她白頭到老的,但是我們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些,畢竟我們妖怪的歲月比人類什麼的要長久的多,我和融環一直以爲成家立室應該是很遙遠的事情。可是這件事現在忽然就到了眼前,我知道自己的出身低微配不上融環,但是我是真心喜歡她,她的心裡也只有我,萬一她的父母要是答應了,我們怎麼辦纔好?前去提親的人是我師傅,我們兩個小輩又有什麼辦法,只能嚇得眼淚盈盈的等着命運的決定。幸運的是融環的父母並沒有急着答應,他們一來覺得女兒還小,而來想要問一問女兒自己的意思,所以我們才逃過了這一劫。事後我和融環商量了一下,覺得與其這樣日日提心吊膽,不如跟長輩們把事情說明白。她的父母這樣的寵愛她,我師傅師孃也對我很好,他們應該不會介意種族的差距,說不定在我們的哀求下一是心軟,會成全我們也說不定。”

他長嘆一聲,看着上方樹葉之間斑斑駁駁露出的天空自嘲地說:“那個時候我們幾乎還是孩子,太天真了。我們總覺得長輩我對我們關心愛護,他們就會從心底裡爲我們考慮,體諒我們的心意。我們忘記了,長輩有長輩的規矩,他們再疼愛我們,也是要在我們不觸犯他們身爲長者的威嚴的情況下,如果做晚輩的觸犯了他們的尊嚴,那麼後果簡直不可想象。當我們分別向各自的長輩一提起這件事,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尤其是我師傅,他這個人愛面子,這次親自上門爲兒子提親被拒絕,對他來說其實是件極爲沒臉面的事情。沒想到這件事情的源頭居然在他的徒弟身上,而且我還不知死活的自己跑到他面前說了出來,後果就可想而知了。師傅大發雷霆,說我是個知恩不報的畜生,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出身。我向師傅當時可能是氣壞了,所以才口不擇言了吧。可是當時我停在耳中,心裡還是說不出個什麼滋味。

我一直以爲,至少師傅師孃事不在乎我的出身的。再加上融環,有了他們三個的認可就夠了,我不在乎其他的九尾狐怎麼看待我。可是師傅的話就像在我的心裡戳上了把刀子,原來他也是這樣想的,只不過可憐我,一直沒有說出來而已。這次事情就連一向疼愛我的師孃也沒有爲我說話——畢竟我攪黃了她兒子婚事嘛。我被師傅關進了柴房,隱約的聽聽同門們說起,融環也被她的父母關了起來。她說是看上了一個野狐狸,她的父母氣得不比我師傅輕。一氣之下就要答應她與我大師兄的婚事。融環的性子很剛烈,不但拚死不從,反而剪掉了自己的頭髮,說是要改信佛教,出家做尼姑去。她的父母輩她嚇住了,纔沒有急着爲她訂婚,但還是把她關在了家裡。

我們兩個各自被長輩們關了一段日子,他們的氣消了,還是把我們放了出來,但是爲了防備我們‘越陷越深’,他們平時對我們兩個嚴加防範,不允許我們再見面了。我在同門中的日子也更加難過,大師兄不說是他自己想要橫刀奪愛,卻認定是我破壞他的好事,所以帶着同門們處處找我的麻煩。原來師孃知道了還護着我些,現在她還在生我得氣,也對他們睜隻眼閉隻眼的。見長輩們都不阻攔,他們當人更加起勁的欺負我,那些日子裡,我的身上老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從來沒有一天不帶着新傷入睡的。

這些我都忍了下來。我還在等着再見到融環,還在幻想着長輩們有一天會可憐我們的心意,能夠成全了我們。直到真的再次見到融環,我的美夢才被打破了。

那一天融環的父母帶着她來到師傅家裡,我正在灑掃院子,她就從我的面前走過去。她消瘦了那麼多,整個人就像只剩下了骨架。臉色蒼白的嚇人,嘴脣卻被她自己咬的滲出了血痕。我自打她走進院子就一直盯着她看,但是她卻連頭都沒有擡,連眼角都沒有向我瞄一眼。我知道她看見了我,就如同我的心思全部在她身上一樣,可是我們卻不敢交談,不敢接觸,甚至連眼神的交流都不敢有。

她跟着父母進入了正堂,我沒有資格跟着進去,就在堂外彳亍,自己找點這個乾乾,找點哪個乾乾,想聽到他們要說些什麼,因爲看到她的父母都是一臉的鄭重,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我心裡盤旋着。果然,她的父親一開口就是說,他們一家三口這次來,是來答應上次師傅提的親事的。師孃雖然很想要融環給她做兒媳,但是畢竟心疼融環,問了一句‘環兒自己願意了?’融環不等她的父母開口便搶着說:‘我願意了!’她一個女孩子家,自己開口當衆說答應婚事,不僅我在外面聽的心膽俱裂,就連平時都知道她性格的師傅他們也是十分的吃驚,師孃甚至驚訝的把杯子掉在了地上。

融環接着又說:‘我只有一個條件,請你們不要再爲難文遠!’這時她的父母一起開口斥責她:你在胡說什麼!怎麼這個時候還在想着那個野狐狸!融環根本不理睬他們,對着我大師兄問:‘你說如果我不同意嫁你,你就要唆使你父母把文遠趕出去,然後下手殺害他,僞裝作他被其他妖怪所害。現在我已經答應要嫁你了,你能不能當面發誓,說你不會再這麼做!’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頓時明白了,爲什麼融環要答應這件婚事,爲什麼大師兄沒有驅趕在外面偷聽的我——因爲他想讓我親耳聽見融環說要嫁給他。

被融環當衆說出陰謀的大師兄十分尷尬,正在向長輩們拼命解釋他沒有這樣做,但是融環接着說:‘你不用解釋了,反正我已經答應嫁給你了,你不會反悔。但是我不相信你說我嫁給你你就放過文遠的保證,因爲你是個卑鄙小人!我知道即使我嫁給你,你一樣會在背後下手害他,所以今天我當着長輩們說明白,如果以後,文遠有任何的閃失,即使我跟你已經是夫妻,你也休怪我翻臉無情,跟你生死相見!’

我聽到這裡,心裡有了打算,立刻悄悄地退了出去,身後是廳內師傅在厲聲訓斥大師兄的聲音。我知道,不管師傅此時此刻多麼生氣,事後他還是會原諒大師兄,因爲大師兄是個九尾狐,是他的親生兒子。而我永遠是個野狐狸,不管大師兄多麼卑鄙,在他們的心目中我也比不上他。大師兄既然威脅融環說要趕我走,那麼現在我要自己走。我走了之後他就沒有了威脅融環的理由。更重要的是,融環當衆揭出了他的卑劣用心,如果我失蹤了,長輩們就算嘴裡不說,心裡肯定還會懷疑到他的頭上。我倒要看看,我這個勾引他們女兒的野狐狸不在了,融環的父母還肯不肯把女兒嫁給一個那種品性的九尾狐?我倒要看看,大師兄他還有什麼法子逼迫融環嫁給他。

想到這些,我快步回到自己的臥室。爲了顯示我不是有預謀的離去,貼身的衣物我一樣也沒有帶,只拿走了師傅賜給的寶劍和融環給我的信物。我匆匆的離開師傅家,身後已經聽見同門們在到處呼喚我的名字了。找我幹什麼?多半是要和大師兄對質之類吧?他威脅融環的事情難道還能讓我事先知道?還是爲他會不會對我作出他威脅的那些事情?他平日裡是怎樣對待我的,雖然在師傅師孃面前多有掩飾,但是師傅真的不知道嗎?

我回首望着自己居住了近百年的家,知道這一走很長的時間內是不會再回來了,如果運氣不好,也許再也沒有機會回來了。師傅師孃對我的恩情我永世不忘,但是因此就要我與心愛的人分開,就要用我們的愛情做祭品,我不甘心。現在的我沒有辦法反抗,因爲我確實沒法與九尾狐相提並論。可是我會變得強大起來,我總有一天要變的跟九尾狐一樣……不,比他們更強大,然後光明正大的去向融環的父母提親:我是比你們更強大的妖怪,所以你們儘可以把女兒放心的交給我,我有足夠的實力保護她不受任何傷害。

我在我與融環曾經多次對坐談心的樹洞裡藏下一封書信,告訴她我的打算。我知道以她的聰明一定可以看到這封書信的。然後我就遠走他鄉,離開了生我養我的土地。我在各界流浪了許多年,發現別說是想要變的強大,單身一人即使想要在世間生存也不容易。我思考了一段時間,決定到人見界來。這裡的環境雖然不適於妖怪生活,但是同樣的強大的妖怪也就很少,我這樣的妖怪活得容易些。直到前些日子偶然聽說這人間界也有靈獸必方,我才覺得來這裡真是來對了。”

說到這裡,風文遠見影魅還是沒有什麼表情的樣子,暗暗嘆口氣:他確實不適合必方,話都說到了這種地步,他居然還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意圖嗎?

“我想要得到能與九尾狐抗衡的力量,可是這麼多年的漂泊告訴我,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可是想要變的強大還有別的辦法,一隻只有神、魔、仙才可以擁有的靈獸也許就是最好的選擇。”說話間,他手中的寶劍已經出鞘,向着影魅凌頭刺下。

影魅這種生物成爲妖怪的機率十分之低,風文遠這幾年的漂泊下來也算見多識廣,對這種妖怪都是聞所未聞。經過他這些日子來的觀察,影魅沒有血肉內臟,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心臟咽喉之類的要害部位。一般的攻擊影魅都會用飄散成影霧的方式閃避,一旦被他化作了霧氣,想要傷到他就會變得十分困難——當然霧氣狀態的影魅也不能反擊。風文遠早就在腦海中描繪過了多次與影魅交戰的情景,一定要速戰速決,一旦影魅驚動了必方趕來助陣,自己根本沒有取勝的可能。就算是讓他飄散,自己也沒有可能消滅霧氣狀態下的他。

所以風文遠揮動師傅賜的寶劍,目標直取影魅的頂門。即使是影魅,被這樣的寶劍穿起來,也沒有機會再飄散開去吧?

影魅完全沒有準備,這些日子他已經習慣了風文遠站在他的身邊,剛纔他又在認真地聽着風文遠說的那些他聽不太懂得話,風文遠的劍毫無阻礙的便刺進了他的身體。

風文遠看着影魅的身影慢慢地從有到無,最後變成了一團霧氣,與將要下雨的林中溼氣混雜在一起,再也看不到存在過的痕跡了。風文遠凝視着影魅消逝的地方,呆立良久,終於常常的嘆口氣,轉身離去。這能怪誰呢?妖怪就怪他一個影魅,卻偏偏要跟必方在一起吧……

風文遠慌慌張張地來到樹下的時候必方已經醒了,正在打着呵欠,揉揉眼睛向風文遠問:“你們怎麼去了這麼久啊?我都餓了?獵物呢?他呢?”

“他死了……”風文遠低聲說,“他被人殺了。”

必方一下子愣在那裡,睜大了眼睛看着他,半天才叫出一聲:“胡說!”

風文遠知道勝敗在此一舉,穩住心神大聲說:“難道我還會騙你!你看看我身上的傷!要不是我的法術比他好一點,我也會不來了。出手對付我們的是那個周筥。你應該知道他吧?他是個人類,是這個山林裡最厲害的人,所以一向稱王稱霸,把這塊山林看成是他自己家的。這次出手對付咱們,一定是因爲你越長越大,他害怕有一天對付不了你,纔想要先下手爲強的。我來找你就是要帶你逃命!咱們快走吧,現在你還不是他的對手!”

必方憤怒地說:“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邊揮着翅膀把身邊的樹木草葉打得亂飛。

風文遠大聲喝道:“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事實就是事實!你再不走,我們一起陪他死在這裡嗎!”

必方怒氣衝地叫:“我就是不信,你一定實在戲弄我!等我把他找回來再跟你算賬!”

“事情已經發生,信不信不由你了!”風文遠慶幸影魅是種死了也不會留下什麼痕跡的東西,這樣可就是真真正正的死無對證了,必方想要找到影魅是不可能了,只要自己耐下心來,它遲早是自己的。這時遠處不知道是什麼妖怪還是野獸在叢林中弄出了很大的聲響,必方像那個方向看去,風文遠趁機慌慌張張地說:“我們快走吧,一定他們就要到這邊來找我們了!”

必方用力搖頭:“我還是不信,我要去看看!”

風文遠急忙拉住它:“不要去!咱們不是他的對手!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咱們的實力強大了,我一定帶你回來報仇。現在你還是聽我的話,跟我走吧!”

必方和他拉扯着,忽然停止了動作,雙眼盯着他若有所思起來。風文遠以爲它終於想通了,正在暗暗竊喜,誰知道必方忽然尖叫一聲:“你的劍是從哪裡來的?”

風文遠疑惑地看看自己的寶劍。他以往爲了隱藏實力,並沒有在影魅與必方面前亮出過這把寶劍。這是他師傅親自打造的利器,其中灌輸的法力尤其適合他們狐族使用,風文遠這麼多年的漂泊中,無數次就是靠它才保住了性命,這次也是多虧了它才能一舉擊殺影魅。他向必方揚了揚手說:“這個嗎?這是我師傅賜給我的劍,我平時不常使用的。”

“這是你的?”

“是啊。”如果必方想要的話,即使是這把劍風文遠也不會吝嗇,用師傅賜的劍換回一隻必方,這個交易很划算。

必方忽然揮翅向他擊來,在他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便把他的劍拍飛出去,厲聲喊道:“是你!是你殺了他!”

風文遠大吃一驚,連忙邊後退邊說:“你,你胡說什麼,我怎麼會殺他?我跟他一起遇到敵人,只不過我的運氣比他好一點可以逃出來而已。我還好心來通知你,想帶着你一起逃走……”

不過必方根本不聽這些,它用憤怒的發抖的聲音喊叫:“是你殺了他!我不會弄錯的!這把劍上有他的氣息,是他在重傷的情況下留下的,你說這是你的劍!就是你,就是你!”

沒想到平時看起來冒冒失失的必方還有這樣的一面,居然會再發現了劍上的氣息後不動聲色,先套出風文遠的話來再動手。風文遠看着必方步步逼近,一時想不出什麼可信的謊言來應付,不由慌了手腳,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幹什麼?我,我可是你的朋友……你不要衝動,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只是……”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因爲他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在聽他說話,依舊向他氣勢洶洶地前來。

必方的雙眼冒着火光,帶着一種失去了理智的神情。它很少這樣面對什麼人,生性活潑的它即使在被人追殺或者追捕最棘手的獵物的時候,也忍不住會嘰嘰喳喳的,似乎是在做某種它喜歡的遊戲。現在它身上的這種恨意卻比它身上的火焰還要炙熱,慢慢地逼向了風文遠。

自以爲已經對必方十分了解的風文遠第一次見它這樣,不由更加慌亂,在它的威逼下步步後退,嘴裡還是勉強的解釋着:“你不用爲了一個影魅這樣對我,他可以爲你作的我一樣可以,他不能爲你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我可以讓你生活的更自在舒適,吃到更多好吃的東西,還可以帶你去看外面廣大的世界……我比一個影魅更好,你只要跟着我……”

“你殺了他!”必方在氣怒地說不出話之後,終於發出了一聲怒吼,“你居然殺了他!”

“我只是一時失手,不,不,是他自己不小心……”

“你殺了……我的……父親……”必方與影魅之間一直你我相稱,到了此刻,它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這樣的詞彙,這是它唯一能適合用在影魅身上的詞彙。

“你叫他父親?”風文遠的精神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一時的愣神讓必方縮短了他們之間的距離,揪住了他的衣領,“我要把你燒成灰,然後丟到河裡去!”必方兩眼冒火的宣佈自己的決定。

風文遠叫道:“不,你不能這麼做,我們是朋友。”

“纔不是,你殺了我父親!”

“必方,你聽我說,他根本不是你父親,他只是個最弱小的影魅,沒有你他根本活不下去,他根本是爲了利用你才和你在一起的,你是最強大的靈獸必方,你怎麼可能有個影魅父親呢!你不如跟我走,我會對你比他更好。你再也不用每天犯愁怎麼吃飯,不用擔心其他妖怪的追殺,不用四處流浪……”

“從哪裡開始烤呢?我還得快點去找他,也許放在太陽低下曬曬還能活回來呢……”必方喃喃自語,它還無法接受影魅死了的事實,心裡想着那個傢伙平時受了傷只要在太陽低下曬曬就行,這次一定也一樣,見了太陽馬上就會活過來。它還不知道影魅死去的方式是完完全全的消亡,什麼也不會存留在這世上是他們這個種羣的宿命。“得用燒的最快的方法,一下子就完成。”必方說着,揮翅膀向風文遠打下去。風文遠也顧不得自己的目的是收服必方了,慌忙的伸手召回寶劍還擊。

影魅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片灌木叢中,他現在以一團影霧的方式存在,所以並不能“看”和“聽”,而是用近乎觸覺的方式感受周圍。

影魅緩緩地轉動自己的“身體”“觀察”周圍的動靜,風文遠不在附近……不,應該說自己不在他的附近,因爲自己已經不在原本的位置了。他經受了風文遠一次襲擊,當然的更加小心起來,生怕對方還埋伏在什麼地方等着襲擊他。影魅把自己藏在陰影中,認真的察看了周圍,確信對方不在的時候才飄了出來。

他想不通風文遠爲什麼襲擊自己。一般來說襲擊他的妖怪不過出於兩個目的,想要吃必方的和被必方吃了親人朋友想要報復的。必方絕對沒有吃過風文遠的親人,那麼,他是想要吃掉必方嗎?對了,他說他想要必方!

影魅一下子着急起來。他四處看看,發現自己現在的位置其實很靠近他與必方分開的地方,便慌忙飄出灌木叢。他嘗試着凝結成人形,一般在受傷之後這一點非常難做到,可是這一次並不困難,重新凝結起來的他甚至沒有絲毫受傷後的感覺。影魅並不去想這一切是爲什麼,他只有一念頭,快點找到必方。薄暮中的森林,一切還在朦朧之中,必方的火焰格外的醒目,影魅一發覺它的方向,立刻快速向那裡奔去,絲毫也沒有察覺到,有一個人影正跟在他的後面,彼此僅僅相距幾步之遙。

經過一陣爭鬥之後,風文遠已經被必方逼到了樹下。他的實力本來就不如必方,再加上心裡還念念不忘要把必方變成自己的靈獸,動手的時候難免就有些猶豫,不多時就被必方打得再無還手之力。眼看下一秒鐘必方的翅膀就會落在他的身上,把他化作一團烈焰。想不到費盡心機殺了影魅,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當他絕望的閉上眼時,必方的動作忽然停止了,原本已經近在眼前,烤得他喘不過氣來的熱度也忽然的消失,只聽見必方歡呼一聲:“你果然沒有死!我就知道他在嚇唬我!幸虧你出來的早,不然我已經把他烤掉了!下次咱們不玩這樣的捉迷藏了,一點都不好玩!嚇死我了!”

風文遠茫然地回過頭,看見必方已經撲進了影魅的懷裡,正在撒嬌使賴。影魅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受到重創的樣子,像平時一樣的站在那裡,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風文遠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影魅沒有死,必方就沒有理由殺自己了。至於影魅,自己好好想個理由總是可以矇混過關的吧?可惜必方自己是不能染指了,離開這裡再去其它的山林中轉轉,看看還能不能有所奇遇吧。他在臉上擺出笑容迎向影魅,準備對自己的剛纔的行爲修飾一番。

影魅向前猛地躍來,不等風文遠開口,他的攻擊已經到達了風文遠的面前。風文遠揮劍抵擋,他的法力武藝無疑都遠遠勝過影魅,但是在影魅攻擊的同時,必方也快速地飛上空中,轉身撲向了風文遠的背後——這是影魅與必方慣用的戰術,一個正面出手纏住敵人,另一個就從背後偷襲。風文遠早就見慣了他們這樣的捕獵方式,沒想到竟然有一天用在了自己頭上。原本風文遠還對他們這種基礎的配合方式看不上眼,提出了不少批評和改進意見,可是這種辦法用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它的實用之處。前面的影魅雖然本事不大,可是無比的難纏,身後的必方不但實力強橫,而且動作靈活,專門趁人不備的攻擊。就算比他們強大的妖怪都常常在他們這種戰術下吃虧,更何況實力僅比影魅稍勝一籌,本來就比不過必方。

“請等一下,我有話說!”風文遠發覺影魅是要對自己下殺手,情急之下喊了出來。

影魅和必方猶豫了一下,竟然真的停止了攻擊。必方落在影魅的肩上問:“我們爲什麼要打他啊?要當作晚餐嗎?”原來它根本沒有弄明白影魅爲什麼要攻擊風文遠,影魅的平安回來使它以爲風文遠殺害影魅的事情只是一種捉迷藏的新式玩法,雖然它不喜歡這個遊戲,但是也沒有責怪風文遠的意思。對風文遠的攻擊只是出於跟着影魅出手的習慣而已。

“因爲他要殺我。”影魅這麼說。

“他真的要殺你嗎?不是在玩捉迷藏嗎?”必方歪着頭問。

影魅點點頭。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風文遠,這段時間來風文遠好不容易培養出的信任感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影魅慣有的警覺和防備。

風文遠嘆口氣說:“我們畢竟是朋友一場,你真的要殺我?”

影魅什麼表情也沒有地說:“你要殺我,我就殺你。”這對於他來說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說出來沒有絲毫的猶豫。

風文遠又嘆了口氣問:“你覺得跟你這樣生活,必方幸福嗎?它是一個強大的靈獸,你卻讓它跟着你過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你不覺得對不起它麼?你不覺得你爲了自己的安全把必方死死捆在自己身邊太自私了嗎?你不覺得應該讓它過上更好的生活,讓它到更適合它的環境中去嗎?”

影魅聽着他的滔滔言辭,一如既往地安靜的沒有什麼表示,就在風文遠自認爲或者可以說服他時,以陣劇痛從背心傳來,打斷了他的話語。必方的尖喙自身後插進了他的心臟部位,同時把灼熱的火焰和死亡一起注入了他的身體。“你……”風文遠萬萬沒有想到殺自己的會是在身後的必方,他聽着必方正在向影魅說:“我討厭他說你的壞話!糟了,下手重了,這下子不能吃了!”我不能死,融環還在等着我回去……風文遠此時的心裡什麼懊惱,什麼不甘全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一個念頭,融環,我想回到你身邊去,我們約好了要永遠在一起……

看着眼前的身軀先是在烈火中顯出了狐狸的原型,接着漸漸停止了掙扎,最終化作了一團灰燼,影魅產生了從沒有過的念頭——他忽然很想像風文遠平時常做的那樣,嘆口氣皺皺眉頭。必方在旁邊催促說:“快點跟我去打獵!我都快要餓死了——真可惜,一後沒有人跟我玩捉迷藏了。你別看我,我纔不跟你玩了呢……”

影魅與必方走遠,一直跟在影魅後面的那個人影走了出來,看着地上的灰燼嘆口氣皺起了眉頭。

今天影魅的運氣很好,沒用多久就捕到了一隻環狗和一隻狙如。必方吃得飽飽的,蜷在影魅懷裡睡着了。影魅坐在巨樹最高的樹枝上曬太陽,他是個沒有多少情緒的妖怪,靜靜地坐在陽光下是他唯一的愛好。

“你好。”

影魅擡起頭來,一名老人正顫微微地站在面前的樹枝上對他打招呼。影魅從來沒有和必方、風文遠之外的生物在戰鬥之外的地方交談過,看着對方沒有聲響,只是一如既往的防備着。

“這裡風景不錯,”老人在他身邊坐下來,“你倒有些眼光。”

“風景……”影魅不知道“風景”指什麼,這裡只是可以毫無遮擋地曬太陽而已。

“最近有很多妖怪被你殺了是吧?”老人切入了正題。

“那些食物嗎?”

“你殺它們只是爲了吃?”

“它吃。”

“這座森林裡有很多食物,爲什麼要吃同類!”老人的聲音嚴厲起來。

“它喜歡吃。”

“只是因爲喜歡就殺害它們!”老人暗暗握緊了五指。

“它們也在吃,吃猴子,吃鳥,吃虎狼,吃青草……大家吃東西,也被吃。”影魅盡力用掌握的語言表達它理解到的東西。

老人有些詫異地打量影魅,握緊的又鬆開了:“如果有一天你自己成爲食物呢?”

“我不吃東西,也不能成爲食物。”

“那隻必方被吃呢?”

“必方?”

老人指指他手中的必方。

“不行!”影魅收緊了手,“它不行,我不允許。”影魅的意識中,只有這隻必方和可以成爲“食物’的其它生靈是不同的,是對他無比重要的。

“哈哈哈哈……”老人大笑起來,“活了這麼久,第一次遇到你這麼有趣的影魅。”他從樹梢跳下去招手說:“來,我們走吧。”

影魅看着他突然說:“我見過你。”他記起來有一次遇到很多妖怪聚集在一起,被它們敬畏地簇擁着的就是這個老人。

“跟我走吧,羅嗦什麼!你以爲我隨便什麼影魅都撿的嗎!”

回憶的河流流淌到這裡,周影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周筥對他來說是最珍貴的回憶,就是從那個時候起自己與火兒得到了這位良師嚴父,那是自己最幸運的經歷。周影此時回想,如果沒有周筥,自己和火兒現在是不是還在山林中,過着那種流浪的生活?還是每天爲了食物奔波?風文遠說得其實是對的,那樣對火兒一點好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