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並不重要,他是男人,我相信他會走出來。問題是你要快樂,幸福,一生一世,這是弟弟最大的心願。”
夢梓伸出手來,在桌子下握住了庭棟的雙手,眼圈有些發紅,輕聲說:“謝謝你,小弟,姐會記住你的話,可是,就像你說的,人的一生總有一些事情是自己不想做的,可是沒辦法,你又得不做,這就是無奈。”
庭棟一愣:“姐,怎麼這麼說?難道真的像成大哥說的,你是爲了別人的意願才和他分手的?可是如果真的那樣的話,你爲什麼這麼急着又交男朋友呢?而且我看你們的意思已經談婚論嫁了,教師新村的房子應該就是婚房啊?”
夢梓苦澀的一笑:“小弟,今天姐就想和你說說這件事,你陪陪姐好麼?姐沒什麼朋友,除了那次金剛山聚會的那些,一個都沒有,有些話憋在心裡難受,正好今天遇見你,你一定不許走。”
庭棟笑了:“姐,說好了今天陪你麼,我要見兩個人,她們下午到,我就約她們晚上見面吧,這個移動電話確實不錯,可以隨時保持聯繫的。”
“嗯,一下午的時間都是姐的,不許你見別人。”夢梓喝了點酒,說話有些霸道了。
不過庭棟很欣慰,既然她有心裡話只想和自己說,那還是把自己當哥們,他很珍視這種情誼,他暗中決定,如果夢梓姐姐想和他說話,他寧肯推辭和王思可、邊沁的會面,也不會冷落了夢梓。
庭棟放開了懷抱,心胸也開闊了,他大聲說:“姐,我就不信有什麼過不去的坎,你把心裡的不痛快說出來,弟弟幫你一起想辦法,有什麼大不了的,弟弟幫你擺平。”
邵夢梓嘆了口氣:“這不是別人啊,怎麼擺平,是我自己的親姑姑,是從小一手把我帶大,把我當成親生女兒的親姑姑啊。”
扯開了話題,夢梓就止不住了,把這麼多年來的事情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原來她家是農村的,還是比較偏遠的農村,不過爺爺讀過幾年私塾,是當地最有文化的老人,所以,她的父親、叔叔和姑姑都讀到高中畢業,父親做了一名民辦教師,後來轉正了,吃了商品糧。
誰知道好景不長,前些年,他還小的時候,父親因爲和領導有矛盾,又喜歡發表一些鍼砭時弊的言論,被打成了右派,丟了工作,母親身體又不好,家裡生活非常艱難。
夢梓從小學到警校幾乎都是姑姑供的。
姑姑高中畢業以後,在公社文化站幫忙,認識了一個下方幹部家的孩子,兩個人情投意合,本來都要談及婚嫁了,那個人突然有一個機會回城,並且提了幹昔日的海誓山盟都化作了泡影,那個人回城不久就結了婚。
姑姑當時痛不欲生,乘家人不備,投河自盡。被她的一個高中同學給救了,兩個人從此以後就好上了,那個人後來成爲了夢梓的姑父,他也是民辦教師後來轉成的商品糧。
成威把夢梓的姑姑罵成老處女是不對的,不過姑姑一直沒有孩子,所以就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從小到大對她百般呵護。
高中畢業的時候,家裡讓她報考的是師大,可是分數不夠,不知道怎麼就被警校錄取了,這一點家裡就很不滿意。
可是沒辦法,已經成了既定事實無法改變就只能接受了。
可是,當家人聽說她找了個男朋友竟然也是警察的時候,全家人終於爆發了,沒有一個人同意她的這個選擇。
因爲歷史原因,家人對警察的觀感非常惡劣,爺爺解放前就遭到過僞滿警察的欺壓,父親被錯劃右派那些年也遭到過警察的凌辱,姑姑的那個曾經的男朋友後來也當了警察。
種種情況加在一起,警察在她家就是一個邪惡的代名詞,官越大越可惡。尤其是姑姑,甚至以死相威脅,在強大的親情攻勢面前,夢梓退卻了。
不過,說實話,在這個問題上,也不能不說成威也有做的不夠的地方,也許是兩個人相處的時間比較短、感情不夠深厚的緣故,夢梓本人沒有表現出異常堅定的立場和全力依賴成威同心同德的對付家人的態度。
成威也沒有做到全力以赴不顧一切。
也許這就是緣分,兩個人終於沒走到一起,庭棟想看到的起死回生也沒等到,夢梓在家人的介紹下認識了這位古風老師。
古風比夢梓早兩屆,是省城春城師大的畢業生,學英語的,畢業被分到江城二中做外語老師,老家和夢梓是鄰村,兩家的父輩就有交情,夢梓的姑父和古風的叔叔是同事。
如果說,夢梓的家人對警察這一職業深惡痛絕的話,那麼教師這一職業在他們心目中絕對是陽光下面最光彩的事業。
古風這個孩子家裡的人大部分都見過,文文靜靜的一個人,謙恭有禮,名牌大學畢業,全家人又是一面倒的同意這個女婿人選,只有夢梓的媽媽弱弱的提了一句:這孩子少言寡語,性格是不是會有些怪啊?
可是在一片讚揚聲中,夢梓母親的這句話太微弱了,簡直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兩個人的關係就這樣明確下來了。
聽完夢梓的敘述,庭棟忽然發現一個問題,他皺了皺眉,搶下了夢梓手中正在倒酒的紅酒瓶,可是已經晚了,瓶子已經見底了。
剛纔光顧的聽夢梓說話了,不知不覺得的,她把一瓶紅酒都喝光了。
庭棟無奈的搖了搖酒瓶說:“姐,你這麼能喝啊,我一沒留神一瓶已經下去了。”
夢梓此刻已經是滿面紅光了,可是倒是沒有表現出醉意來,兀自嘆了口去說:“怎麼就喝不醉呢,庭棟,好弟弟,反正也不要你掏腰包,就再起一瓶酒吧,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庭棟搖搖頭說:“不能再喝了,紅酒不像白酒,當時就有反應,紅酒反應比較慢,等你發覺情況不好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夢梓也沒再堅持,只是要求再坐坐,庭棟看了一下時間,是下午兩點多,時間完全來得及,就讓服務員上兩杯熱茶,都說茶能解酒,喝點熱茶多坐一會兒省的夢梓姐一身酒氣回去,畢竟是女孩子,喝多了影響形象,尤其她還是一名警察。
兩個人喝着熱茶,庭棟想起了心中的疑問,笑着問:“姐,剛纔我只聽見你說,你們家幾乎一致認同你新交的這個男朋友,可是,你卻一直沒說你自己是什麼態度,你的態度纔是最關鍵的,別人的意見只能是參考啊。”
夢梓無奈的搖了搖頭說:“你錯了,小弟,在我們家,我個人的意見是最微不足道的,我們家是一個典型的封建家庭,女人是最美地位的,基本沒有發言權,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姑姑。
“她從小就受寵,又因爲戀愛差點死了,所以在家裡說話是很有分量的。至於我,什麼也不是,你應該看出來了,就在上午,在那個教師新村小區,我們兩個剛吵了一架。
“其實,也不能算是吵架,就是意見不合,我們兩個很少能有意見相合的時候。不知道他是怎麼把我的家人都迷惑住的,這個人和我們家人的觀念根本就是兩回事。
“他雖然也是農村孩子出身,可是卻特別虛榮,單位集資建房,一般像他這樣的年輕人一般要個七、八十平方的就差不多了,可是,他偏要了一個一百二十平方的,你沒覺得奇怪麼?這個7棟、8棟都是這個小區大戶型的,最小的就是我們的三室一百二十多的。
“如果他自己有錢也可以,可是這花的都是他父母的血汗錢,這還不算,他父母哪有那麼多錢,親戚朋友都借遍了總算把樓款湊夠了,裝修又是一大筆錢。
“以前的事情是他一個人的,我沒辦法阻止,也不知道,現在裝修了,我建議簡單裝修,等什麼時候有錢了再說。可是他根本聽不進去,還在四處張羅錢,我已經把自己的積蓄全都拿出來了,可是這對於他的計劃來說簡直就是杯水車薪。
“然後還有傢俱、電器這些都要花錢,已經背了一身的債了,這樣下去,結婚以後這日子怎麼過啊?”
邵夢梓的眉頭緊鎖,看得出來她對這樁婚姻充滿了憂慮,對未來充滿了憂慮。
庭棟嘆了口氣,說:“姐,既然不喜歡爲什麼還要勉強湊合呢?乾脆跟他說拜拜,你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呢?如果單純是錢的問題,好辦,我可以幫你,就算連裝修帶傢俱、家電都下來有個五、六萬也夠了吧?
“這不是什麼問題,關鍵是兩個人的觀念,按你的說法,這個人太自私了,父母辛辛苦苦把他養這麼大,他不思報答也就算了,暫時也沒那能力,可是也不能把家裡搜刮一空啊?
“這像你說的,年輕人好個面子,集資買一套樓七、八十平方兩室一廳,雖然廳小一些,可是怎麼說也夠住了呀,何必買那麼大的房子,大部分都空着呢?
“所以,姐,我覺得你這個年朋友不怎麼樣,實在不行乘早分了吧,他這種人配不上你。”
夢梓苦笑着搖了搖頭,說:“已經晚了,小弟,其實,從法律上來說,他已經不是我男朋友了,已經是我丈夫了,我們已經登記結婚了。”
庭棟急了:“姐,不帶你這樣的,結婚這麼大的事你也不說一聲,怎麼說我們兄弟姐妹一場也得聚聚吧?”
夢梓擺擺手,說:“你別急,那只是法律上的承認,沒辦法,家裡都認可了,他又說單位集資建房需要結婚的纔有資格,所以當時就答應他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要是再分手的話,就得辦離婚手續了,姐姐就是二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