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象得到,一向人前端莊大方的夢巴黎西餐廳年輕靚麗的女老闆竟然會在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面前如此的撒嬌發嗲?
庭棟也只好安撫她說:“好的,乖,我會抽時間看你的,等着我。”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的電話剛一撂下,不到三分鐘,白雅妮的電話就打了進來,估計這兩三分鐘內她一直在不停地撥號,這三分鐘的空檔也很可能是和曉婷通電話了。
庭棟忽然覺得自己做的還是不夠嚴密,放下曉婷的電話,他應該再隨便給什麼人打過去就對了,那樣的話,就顯得他和她的電話不是同步的了,否定他和曉婷私下通話的理由來也就更可信,可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接起電話,對方半天沒有說話。
庭棟知道,一定是雅妮姐,他也不說話,他要看看雅妮姐究竟會和他說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聽筒裡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然後,雅妮開口了:“小弟,別怪姐姐多事,我是不希望你走上邪路。你是一個難得的好男孩,聰明、勤奮、堅韌、有責任感、對朋友仗義,具備所有一個男孩子可能具備的所有優點。
“就連一向挑剔的爸爸都找不出你的毛病,你會有無限美好的前程。姐姐真心不希望,你被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所影響。你還太小,憑你的優秀,姐姐相信,將來肯定有很多有些的女孩子喜歡你,到那時候,你可以選擇你的所愛,也可以選擇愛你的人。
“可是,現在還是太早了。你能明白姐姐的一番苦心麼?”
雅妮的話,讓庭棟那顆雖然年輕,卻飽經滄桑的心感到了溫暖同時也感到了慚愧,他覺得自己愧對雅妮姐的厚愛,他欺騙了她。
可是,他又能怎麼做呢,該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而且他並沒有爲此感到後悔,有的只是遺憾,造化弄人的遺憾。
他能對雅妮姐實話實說嘛?顯然不能,因爲他不想失去這樣一位朋友、失去一個真正愛護他、關心他的朋友。
庭棟也嘆了口氣,既不想繼續欺騙雅妮姐,又不能實話實說,他只好含混地說:“姐,庭棟沒有你說的那麼好,我不想做什麼好人,也不想做什麼君子,只想做一個實實在在的人。
“對愛自己的人好,對恨自己的人壞,這就是庭棟的人生信條,我向你保證,絕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如果庭棟真的讓你失望了,也請你不要爲我傷心,因爲,在庭棟的心裡,你是除了媽媽、柏老師和雨兒以外,第四個對我好的女人。
“姐,庭棟知道你是真心爲我好,可是我很怕有一天我會讓您爲我傷心,庭棟已經發誓,這輩子不做好人,因爲做好人太累,成本太高,所以庭棟只做惡人,做一個讓壞人聞風喪膽的惡人。
“直到有一天,庭棟累了,倒下了,沒有能力再懲戒壞人了,那時候,也許庭棟會找一個沒有人能找到他的地方,一個人默默的了此殘生。”
他沒想到,自己會說了這麼多,原本他只是想矇混的把這尷尬的局面應付過去,不知爲什麼,一開口,就把自己沉鬱已久的心裡話全說了出來。
只有在雅妮姐面前,他才能敞開心扉,把自己內心深處那不願爲人所知的一面袒露出來,當然,也不是毫無保留,比如他和曉婷的事,和芸芸的事,這些屬於他個人的,他不會與任何人分享,儘管他不想做好人,可是他更不願意做一個猥瑣的人。
雅妮有些發愣,有些心痛。
很久以來,她就知道這個表面看起來很陽光的大男孩內心充滿着陰霾。
她試圖用自己的愛心溫暖他,幫助他,讓他的內心充滿同齡孩子應該擁有的陽光和快樂,可是,事實證明,她是失敗的,她無力改變他。
她感覺得到,那些造成他內心陰霾的東西太強悍,太頑固,已經生根發芽,甚至正在茁壯成長,她甚至害怕,也許有一天,自己也會被他內心那強大的陰霾所吞噬。
可是,她太無力了,她覺得,他內心的陰霾就像癌細胞一樣,隨着庭棟本身的日益強大,而從他身上汲取營養,變得更加強大。
她嘆了口氣,無力的放下了電話。
電話掛斷了,庭棟久久不願放下聽筒,他感覺自己正在失去一件很珍貴的東西,一件跟隨了他很久,讓他傾注了很多感情,已經成爲他生命一部分的東西正在離他而去。
他想不清楚這是什麼,心情很糟糕。
他決定出去走走,這是他緩解心情的有效辦法,屢試不爽。
又是一個春日的黃昏,江城籠罩在一片暗影之中。
出了家門,左拐是他們這棟房的第一家,這家姓胡,也是爸爸廠裡的工人,原本是一家四口,夫妻倆帶着一兒一女,女兒是老大,前幾年出家了,剩下一個兒子,叫胡大海,是廠裡的輕工。
胡大海的父親是廠裡的老人兒了,已經五十多歲了,爲了照顧兒子,自己主動申請下崗,換來胡大海在廠裡留守。
因爲大還出了個對象,女孩兒叫付玲娣,長得眉清目秀,頗有幾分姿色,小大海三歲,剛過了二十,在街道辦的製鞋廠上班。
女方家裡也是廠裡的老職工,見大海在廠裡留守了,兩個孩子又都滿意,也就同意了老胡爲他們舉辦婚禮的請求,昨天剛舉辦的婚禮,門上的喜字還很鮮豔耀眼。
大海家的房子和庭棟家格局一樣,也是三室,最東邊一間是老胡夫妻倆住,西邊是小兩口,中間是客廳。
外面也是一圈圍牆,因爲胡家是整棟房子的最東面,所以東面的圍牆略高於其他人家,大約有兩米五左右,前面也和庭棟家一樣,是兩米高的圍牆,不像小雨家在前面有門房,其實小雨家的門房也是廠裡爲了照顧小雨爸爸的工傷特別批准他家後蓋的。
不知爲什麼,庭棟今天對房子的格局似乎很有興趣,站在自家大門外看了又看,然後才向左邊走過去,因爲東邊可以上街,他想到街上走走。
剛走到胡家門口,胡家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風姿綽約的小少婦從裡面走了出來,擡頭看見庭棟,立刻笑眯眯的打着招呼:“庭棟兄弟,這麼空閒,出去散步麼?”
“是的,嫂子,這麼晚了還出去啊?”庭棟也趕緊迴應,原來是胡大海新過門的小媳婦付玲娣。
玲娣又是嫣然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說:“嗯,你大海哥想喝兩口,我去小雨家給他買瓶酒,怎麼,一個人散步啊,怎麼沒去找小雨玩,你們倆不是形影不離麼?”
說完又捂着嘴笑了,也許是初爲人婦,笑起來說不出的那種風情,說不盡的嫵媚。
“嘿嘿!嫂子真是賢惠,我要能找你這麼溫柔漂亮的媳婦就好了,嘿嘿!你不提醒我倒忘了,我這就去找她。”庭棟馬上改變了主意,與其一個人閒逛,不如看看小雨在家幹啥呢,兩個人一起走走不是比一個人走更有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