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存忠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後臉幾乎都綠了，自己這個寶貝侄子是什麼玩意兒他是知道的，平時家裡有錢，還有自己這個大伯在後面罩着，做起事情來隨心所欲無法無天的，這次居然直接在衆目睽睽之下，開着車子撞人，這還要不要活了啊？
趙建輝這個人他雖然不熟悉，但是也不能不說早就已經聽說過這個人的處事風格，這人據說眼裡揉不得沙子，在南港的時候可是兇名赫赫的，到了西川和河東省之後那就更不用說了。
要不現在一般的幹部都在傳說麼，再不老實，讓你他媽跟趙建輝幹去。可見這位爺現在的名聲有多響亮，自己的侄子居然在她的面前當衆行兇？這要是換了河東省，只怕他真的已經當場把人給斃了。現在這是在給李書記留着面子呢，但就算是讓李書記來處理，侄子怕是也撈不到好處啊。
“你們還在外面站着幹什麼？趕緊的給檢查一下，看看這位姑娘傷的怎麼樣……”一眼看到在外面站着的這一羣白大褂了，李春明的臉色一寒，大聲地叫道。
卓蘭卻一翻身從小牀上滾了下來，雙膝跪在了地上：“李書記，您是李書記吧？早就聽說您是一個大清官大好人啊，你開開恩，救救我媽媽吧？她的了肝癌，就在後面腫瘤區住院部呢，本來排到我媽媽換肝的，可是何院長爲了巴結市裡的葛市長，把我媽媽的手術取消了，說我們老百姓的命是賤命根本就不值錢，葛市長的弟弟、鉅業集團的大老闆葛存良的命高貴，我媽死了不要緊，葛大老闆不能死，把本來準備給我媽媽換的肝臟留給了葛存良，這、這個事情我找誰都沒用，就只有依靠李書記你公正無私主持公道了……”
李春明一聽到她這個話，臉上幾乎都能擰出水來了。他很是冷冰的看了一眼何少鋒，眼神和省長柯慶峰，副省長田昌鵬對上了一下，然後再頂在何少鋒的臉上，厲聲問道：“何少鋒，這女孩子說的是不是真的？”
省長柯慶峰和副省長田昌鵬兩個人眼睛裡面閃動了一下怒氣，眼神就看向了站在一邊的葛存忠，心說老葛你就自求多福吧，還好趙建輝不是中央下來的視察領導，不然這個情況就反映了南粵社會一個負面問題，政府不關懷老百姓的飢苦嘛，把老百姓的生命當成蓬蒿，何少鋒爲了巴結你，連一個起碼的做人的準則都沒有了，這又說明一個什麼問題？
當然，窮人得了病是有這樣那樣的困難，也不能全都怪政府，怪醫院。但是這種情況算什麼啊？即便是個別人手裡有點特權，但是這也只能是隱藏在桌面地下不能拿出來公開說的，這個何少鋒居然當着趙建輝的面說老百姓的命不是命，你葛市長弟弟的命纔是命，這可不僅僅只是反映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這個殘酷卻不錚的現實啊，這裡面還說明了咱們黨政的工作都沒有做到位……
這個蓋子要是揭開了，受牽連的可就不僅僅只是你一個人了，你他媽的這是要把大家都害死啊。眼看着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就要開大會了，李書記還想着進京任職再高升一步呢，他走了，大家不也一樣水漲船高都跟着沾光麼？你這麼一弄，老子能夠原地踏步就差不多了，還想再進一步？只怕是連門兒都沒有啊。
想到這裡，柯慶峰鼻子眼裡面不由得就悶哼了一聲：“一個老鼠髒了一鍋湯，葛市長，這個事情你認爲應該怎麼處理……”
一聽到這個話，葛存忠的心臟不由得怦怦跳動，柯慶峰話裡面的意思他又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擡起眼來看了一眼李書記，李春明的眼神正刀子一樣的瞄過來，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柯慶峰先是給這個事情定了性質：這是個別原因，可不是南粵的整體水平。趙建輝同志，這個情況你是應該知道地。
然後，他再把矛頭轉到了葛存忠的身上，老葛，別說哥們不講究人情，這個時候你再不站出來說句話的話，就連李書記都不好收場的。你總不至於看着大家都跟着你倒黴吧？
是的，趙建輝不是中央領導，可他能夠跟中央領導直接對話的，這一點你應該清楚啊。萬一他心裡不高興，摸起電話打給某位紫禁城裡面的老大，這個事情可就大發了。
“我…在這件事情上面，雖然不是我主導的，但是和我有着不可分割的關係，我……我又不可推卸的責任，沒有教育好家裡人……”葛存忠說這話的時候都幾乎快哭了，我他媽混到副部級容易麼我？就這麼被推出來堵槍眼了，我冤不冤啊？
李書記，我可一直對您很尊敬啊，這個時候您可要拉我一把啊。
但是，李春明讓葛存忠滿懷希望的眼神失望了，就在他這句話說完了之後，李春明卻伸出了雙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卓蘭：“你的傷怎麼樣？先讓人給你檢查一下，然後帶我們到你媽媽的病房裡去看看……”
“不……不用了，我沒事……”卓蘭的臉色蒼白如紙，但是卻還是掙扎着站起身來，現在最重要的是媽媽的病情，自己受點兒傷算什麼啊，能夠引起李書記的關注，媽媽這回有救了。
“還說你沒事？剛纔都吐血了。這個事情既然現在李書記都知道了，他就一定會管的，你還是先讓人檢查吧，等會兒真的沒事在過去……”趙建輝皺了皺眉頭，看了卓蘭一眼說道。
他也沒有想到，卓蘭居然會利用時機來了這麼一手，把一屋子的人包括自己在內都裝了進去。事情是自己一個電話惹出來的，雖然現在李春明和柯慶峰都在這裡呢，但是自己也沒有法子說這個事情和自己沒有一點點的關係。至於李春明是不是會懷疑自己老早教的卓蘭這麼做，現在既不能表白，也不是解釋的時候。
別人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反正在這種事情上面，自己問心無愧大公無私。
卓蘭一聽到趙建輝的話之後，臉蛋兒上面不由得升起一股酡紅，低了頭不再說什麼，任憑兩個醫生把她帶了出去。
一邊往外走，卓蘭還在想着，這個男人，剛纔好像有人叫他趙書記的啊，看他和李書記在一起的那個樣子，他的身份和地位肯定也低不了的，像他這樣的人，能夠看得上自己，讓自己當他的情人？
卓蘭的母親在一間不能稱爲病房的病房中，原來因爲拖欠了醫院的治療費用，只能在病區的拐角處搭了一張簡易的摺疊牀，佔去了兩個平米的空間，就這樣，還是要受一定的牀位費的，只不過是比人家那些在病房裡面的收費少一點兒罷了。
小牀上，那個可憐的即將失去生命的女人骨瘦如柴，蜷在那裡象一隻猴子，頭髮眉毛全部脫光，眼神疾散、雙目無神，身子顫抖着，只有一張薄薄的被子搭在她已經沒多少斤的身體上。卓蘭的爸爸站在那張牀的一角，託着碗，正一勺一勺給妻子喂水。按照卓蘭的年齡判斷，這個男人現在也不過是四十多歲不到五十的年齡，但是他的頭髮幾乎全都白完了，晦澀的大眼睛裡含着汪汪熱淚，小牀下塞着一個灰色的提包，胡亂塞着些日用品什麼的。
“爸爸，省委李書記來看媽媽了……”走到了牀前，卓蘭帶着眼淚喊了一聲。那男人佝僂着身子扭過頭來，雙眼裡面帶着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走過來的一大羣人：“啊，你說是誰？是李書記……李書記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呢？”
這句話，說的讓李春明和他身後的一大幫子幹部臉紅。在他面前所接觸到的地方到處是一片光明，哪裡想到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居然還有這麼髒亂、黑暗的地方呢？
“是我們的工作失誤，沒有早來看看你啊……”這個時候，就算是在臉紅，李春明也是要站出來說話的。
“謝謝…咳咳……謝謝……”卓蘭的媽媽吐出低微的聲音，眼神中飽含着淚水和謝意，後面幾個大男人看到她那樣子都想掉眼淚，眼前這淒涼的現實景象太令人心痛了。
因爲這麼一大堆人在這裡，引起了病區的注意，有些護士和病房裡的病人家屬都出來看，不少人都掉了淚。
有個戴眼鏡的大夫這個時候打着哈欠走出來，還沒有看清楚情況呢，就開始驅散人了：“都散散，啊，散散，影響不好。你們這都幹什麼呢？這裡是醫院，不是戲園子，影響其它病人休息怎麼能行呢？”他說着擠了進來，着了看眼親的這些人有點發蒙，帶着懷疑的神情問道：“你們是這家人的親戚嗎？既然不傷心就都別假裝流眼淚了，要是看她可憐就出點錢讓給她買一針，免得到時候她走的痛苦。真是的，平常連個人影兒都見不着，知道人不行了全都跑過來充相近的了……這裡是醫院不是殯儀館，都外面等着去，吱吱喳喳的在這裡影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