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這歪理猛哥自然是知道，可不等於是希望捱上一刀啊！不還是有些僥倖心理嗎？可很多事情，擔憂也是無用，自己無權干涉，也是無法左右，只能聽天由命。
正如現在的安振嶼一樣，再次經歷這樣的折磨，能否順利度過，一樣是聽天由命。
猛哥不擔心殺掉金礦礦主之後的事情，甚至，連是否會被警察逮捕，也都沒有一絲擔憂。混跡十餘年，他很清楚，鮑海龍會利用人際關係、金錢途徑，將這件事悄無痕跡的變成一宗無頭案。就算他鮑海龍什麼也不做，想要找到兩個戴着口罩、毫無線索可循的殺人犯，也是不易。反倒是更擔心安振嶼。
畢竟是年齡太小，心智也不成熟，同時面對兩道門檻，這絕非易事。就算心智成熟的中年人，也不見得能順利擺脫，這畢竟是殺人啊！可不是宰雞、宰鴨那麼簡單。
駕駛着新‘配給’的麪包車，猛哥心緒突增。
唉！真的是老了，越來越磨嘰、娘們。以前什麼時候會擔心別人！有多少像小嶼這樣的孩子，是被自己逼上這條路的？現在怎麼反倒是覺得不該這樣？不是太可笑了嗎？況且，他已經背上三條人命，想這些還有什麼用？踏上這條路，走到這份田地，你想回頭也不可能了。
這也是許許多多成年人的心思，也許並不同路，可回首往事，還是有太多悔悟。也許……當年不這樣做，也不至於混到今天這副熊樣，當時選擇另一條路該多好。也許……有太多的也許，有太多的不該，可這已經是無法改變。
……
回到‘民工宿舍’，卻是不見安振嶼，猛哥不由心頭一驚。一問才知道，安振嶼睡醒之後，便上了天台，一直沒下來。
快步奔上天台，剛要打開樓梯間的鐵門，猛哥頓了一下。“他要是受不住這樣的壓力，真想跳樓，誰能看的住？”
心緒稍緩，可推門時，還是有些擔心，不希望悲劇發生。
見安振嶼耷拉着腦袋，縮在角落，猛哥輕舒了口氣。想了想，他並沒走出去，反而是轉身下樓。
幫一時、幫不了一世，只有他自己才能真正去擺脫，去克服掉那些東西。“看你自己了，小子。”
一整天安振嶼不吃不喝，猛哥也不許其他人打擾他，只是默默的等着他自己走下來。
當夜幕降臨，猛哥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起來多次，也沒見安振嶼回來。有幾次都險些控制不住，想衝上天台看看安振嶼還在不在上面。可最後，也都是硬着心腸忍住。
迷迷糊糊的睡着，猛然驚醒時，卻發現安振嶼坐在自己牀邊，一雙血紅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雖是心中一驚，可見他雙手空空、並無威脅，猛哥也就並未明顯表露出來。起身拿起手機看了看，才凌晨四點一刻。
“一宿沒睡？”
安振嶼點點頭：“猛哥……那個……給我個理由。”
“理由？”猛哥一時沒明白安振嶼的意思。
“就像那個頭頭一樣的理由，你不是說那頭頭是殺人犯嗎？那……那個胖子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理由？”
難不成你這是要找個行俠仗義的理由？這也太搞了吧？一天一夜就琢磨出這麼個東西？這腦袋裡面到底都裝的是什麼啊？這在猛哥的記憶裡可是前所未聞。仔細想想，似乎也沒什麼不好，或者說是不對的地方。
猛哥側身從黑色手包內拿出一沓捆着‘扎把條’的百元大鈔，遞到安振嶼眼前：“喏！這是第一個理由。”
這若是平時，安振嶼見到這麼多錢一定是歡蹦亂跳，可他現在的腦袋裡，沒空去關注這個，更重要的是要給自己找個理由，一個藉口。
見安振嶼無動於衷，猛哥蹙眉，略微思考一下：“你應該知道那些開金礦的都是私自開的吧？”見安振嶼遲疑片刻，才緩緩點頭，猛哥繼續說道：“這就是違法的，這個是一點。另一個，敢偷偷摸摸弄金礦，能是普通老百姓嗎？據我所知，幹金礦的基本都是和黑道有關係。那傢伙幹過什麼，咱不知道，可肯定不是什麼好鳥，這是肯定的。”
沉思片刻，安振嶼才認同的點頭，眼神之中似乎也多了些神采。
“你記住了，咱們乾的人，百分之百沒有好鳥。有可能比咱們還TM壞，吃人都不吐骨頭的那種。咱們最起碼不欺負普通老百姓，不欺負窮人，總算好那麼一點。”
聽了猛哥的話，安振嶼眼神之中的神采更勝，點頭的速度也快了。
這明顯就是有門啊！猛哥心中卻是暴汗。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要弄出個行俠仗義的理由！
“那胖子跑來問我，爲什麼要殺他，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
安振嶼聲音沙啞的說完這段話，猛哥險些從牀上栽下去。
你小子是出馬大仙啊？先是兩個三角褲死鬼，這胖子也能找上門？這若不是能與鬼靈溝通的出馬大仙，是什麼？太汗了吧？猛哥是徹底無語了。
“聽你這麼一說，好像就有點理由了。”
“呃！……。”
啞口無言的猛哥，是真不知道該怎麼接這話了，這算哪門子理由啊？也只能算是自我安慰吧？
“猛哥……如果，我當時沒下手，你會捅我，是嗎？”
看着安振嶼眼神中似乎閃現着期望，思量片刻，猛哥違心的點點頭：“會。就算我不捅你，別人也會。這就是一種生存法則，適者生存，不適合的就只有這樣的下場。”
雖然不會什麼讀心術，可這顯然是安振嶼期望得到的另一個理由。
安振嶼默默點頭：“還好，我下手了，還能多活一段時間。”
這話似乎表明了安振嶼所想到的東西，也像是得到結論，可不免令人心有感傷。
長長的吐了口氣，猛哥輕輕拍了拍安振嶼的肩頭：“對，你就這樣想吧。到底這一段時間是多長，也就只有你自己能決定。可不管有多長時間，與其哭哭咧咧的，就不如高興一點，開心的去看待。”
“呵呵。”
安振嶼輕笑兩聲，眼簾緩緩低垂，看着手中那沓百元大鈔。
見他如此，猛哥想了想，覺得應該換種方式，將安振嶼帶到另一個層面看待問題。
“尋思那麼多幹啥？人早晚都得死，就是早死還是晚死的事兒，你就是沒幹，就能保準哪天不出意外讓卡車軋死？這玩意兒沒法兒說的。就像我，十多年了，我這不也好好的嗎？還有挺多老傢伙，混了二三十年也沒死啊！就多餘去想，擔心那些東西幹啥？就TM不如活一天算一天，開開心心的，怎麼高興怎麼來。”
嘖嘖嘖……這猛哥真是屈才了！這麼消極的想法，讓他說的頭頭是道。要都是他這麼個想法，這世界恐怕是不得安寧了。
可此時的安振嶼，他會認同這樣消極、不正確的說法嗎？當然會。當人生沒有了意義、失去方向的時候，會怎樣？會自然而然的進入消極狀態，而面對一個消極的歪理學說，又會怎樣？答案是不言而喻。
當然了，萬事皆爲相對、而非絕對，並不是所有人都會這樣。不過，不得不承認有些人，會消極、會用消極的方式面對。
安振嶼就是消極的一類人，也有些不得已。他覺得，自己已經殺了人，沒準哪天就被警察逮住槍斃。就算僥倖不被警察逮住，也保不準，哪天就被別人捅死。電視上、電影裡，這樣冤冤相報、黑幫仇殺的橋段還少嗎？已是無路可退、無從選擇，後悔也是毫無疑義。所以，他似乎也只能是接受猛哥的說法。總不會是選擇投案自首，吃槍子兒吧？
“這些都是給我的？”
見安振嶼指着手中那沓百元大鈔，猛哥點點頭。
猛哥本以爲，還要費上一番口舌，這怎麼突然跳到錢上？難不成是要拿這錢安慰自己？
“那我能去樓下找只雞嗎？”
呃！
猛哥險些噴血昏倒。
你這跳躍的也太快了吧？猛哥還沒從開導中回過神來，安振嶼竟冒出這麼個想法。這堪比撐杆跳，誰能跟的上這樣的思維啊！
“嘿嘿……你不是說怎麼高興怎麼來嘛？我還沒軋過女人呢！要是嘎嘣了，那我多虧啊！”
偶滴腎啊！總這樣暴汗，變形金剛的腎也吃不消啊！
“呃……那個……先等等再說吧！事兒纔剛過，不太好露面。再說那地方也TM容易讓警察盯上，還是小心點的好。等過了風，我帶你去夜總會，找高級的。”
看着安振嶼傻笑點頭，猛哥真是有些懷疑。這孩子是不是嚇傻掉了？怎麼表情、行爲都傻乎乎的？跟之前的安振嶼，簡直是判若兩人。哪裡還敢冒險讓他跑出去啊？
安振嶼並沒傻，只不過是接受了猛哥的說法。反正都這樣了，裝什麼好人，害什麼羞？總比人世走一遭，沒摸過女人、沒碰過女人，就帶着處男的身份嗝屁的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