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飛宇和舒宇坤的一問一答之間,互有攻守,邱明綸有點看不清楚。他在懷疑,這是不是龍飛宇和舒宇坤早就計劃好的,利用他們之間表面的相互攻擊,讓董事們更清晰的瞭解這份方案。邱明綸有點灰心,照目下這個局面,他們的目的是達到了。因爲邱明綸自己都有點被龍飛宇說動心了,不過不管龍飛宇說的多麼正確,邱明綸同樣不會支持,因爲這不關乎方案,他否定的是龍飛宇這個人。
龍飛宇倒是覺得很有趣,因爲和舒宇坤之間的攻守,讓他感覺很開心,因爲至少他們的實力相對接近。和邱明綸,龍飛宇甚至有點提不起興趣,邱明綸職位雖高,但是戰略高度實在不敢恭維。
“競爭是市場永恆的主題,而有競爭,就免不了‘打仗’。應該說,價格戰是市場競爭中不可避免的一種競爭方式,也是目前中國民營企業最常用的搶佔市場份額的‘招數’。價格戰很低級,甚至很無賴,但是相對與中國的營銷大環境來說,它最直接,最有效!”龍飛宇道。“就是相對於國際來說,也不是沒有企業運用,沃爾瑪不是天天喊着低價嗎!”
“我在國外的時候,就聽見有人常常批評中國市場的幼稚、不成熟、混亂,那時候我還要爭辯幾句,因爲中國畢竟是我的祖國,在情感上,我不能容忍別人這樣說。回國以後,在凱越工作以後,我也算是實際的接觸了中國的市場,我不得不說,他們說的其實沒有錯。我們的市場確實如同他們形容的一樣,混亂而不成熟。我一直在尋找原因,看了你的方案,和聽了你對市場的看法,我明白了。市場的環境改變不是問題,人的思維改變纔是最關鍵。如果我們還是停留在營銷的初級階段,那麼我們的市場永遠不會成熟,會永遠的混亂下去。”舒宇坤嘴角掛着一絲不屑,不知道是輕視龍飛宇,還是在蔑視中國的市場。
舒宇坤已經不再顧及,言語變得異常的犀利,而且極其富有攻擊力,他力圖要從各個角度擊敗龍飛宇。在美國讀書的時候,舒宇坤曾經辯倒過他的導師,口才可見一斑。
不過舒宇坤說的不過分,和西方國家相比,我們的市場確實存在劣勢。西方企業的國家背景和產業背景本身就是一種優勢,強大的國家品牌背書;數十年或者上百年的歷史積累;相對集中並且高度成熟的產業格局;相對其他國家天生的文化優勢感;巨大的規模優勢;對產業鏈強大的統治能力;對市場遊戲規則的絕對掌控;消費者對跨國公司的仰視等,都是他們的絕對優勢。而我們呢,我們改革纔不過二十多年,我們的企業多數是白手起家;幾乎沒有任何資源,當然國有企業除外;他們沒有很長的企業歷史淵源;規模都不是很大;產業結構也高度分散;而且還要被迫從事跨國公司不願意做的產業鏈的最低端。
“舒總,您說的有點沒有錯,中國的市場確實幼稚、不成熟、混亂。我們肯定沒有辦法和西方國家相比,但是我們也沒有必要因此而妄自菲薄。因爲這就是歷史性的機遇,因爲如果你等市場淨化了再去做市場,你也許就像不良現象一樣被淨化掉。大多數的中國的企業,正是因爲抓住了這不成熟而又幼稚的機遇,利用‘驚人的混亂’,取得了‘驚人的發展,驚人的效益’這樣似乎矛盾的現象。洗化行業現在的處境就是這樣,我們確實和國際大公司相比,存在着先天不足。但是我們也沒有必要學習他們,因爲成長的土壤不一樣。舉個簡單的例子,歐美和中國一樣都是多元的消費文化社會,但歐美的多元消費文化是雜居狀態,他們可以把全國的市場當成一個市場對待,只需要定位目標消費羣體就可以了。而中國的多元消費文化呈現的是板塊狀態,比如飲食文化,幾乎一個省份一個口味,你必須要做差異化營銷,否則你註定要失敗。”龍飛宇有力的反駁。
兩個人的對話已經開始升級,現在關乎於方案本身的話越來越少,而是上升到一箇中國對世界的話題。
“你剛剛已經承認了差距,那麼你這樣悍然的發動價格戰,肯定會惹來其他的公司的反應,尤其是保潔公司,你應該知道他們的實力,如果他們也參與進來,我們就會成爲圍剿的對象,那麼下場可想而知。”舒宇坤更喜歡抓着對方話裡的弱點攻擊。
龍飛宇笑了,“我承認打仗需要實力,但沒有實力並不是不能打仗,營銷需要實力,但沒有實力照樣可以營銷。如果戰爭打的就是實力,那麼紅軍乾脆‘舉手’算了,那麼抗日戰爭乾脆別打了。”
龍飛宇的話說的很輕鬆和幽默,有兩個董事忍不住笑了,意識到這是董事會會議,趕緊收起笑意,保持一副嚴肅的表情。
舒宇坤發現這樣下去,辯論要繼續很長時間,自己也不可能取得完勝的,因爲他發現,他還是對龍飛宇輕敵了。對於市場,尤其是中國市場的瞭解,龍飛宇確實很有心得。如果舒宇坤沒有想下去,因爲對他來說沒有如果,觸及了他的底線,他不會猶豫,也不會手軟。
“凌總剛剛提到了‘清理門戶’,這一般都是在產業升級前纔會有人發動的。然而產業升級的機會往往帶來的是領先者的規模優勢變成‘規模包袱’,尤其是價格戰引發的行業清晰,更多是鶴蚌相爭,漁翁得利,讓國外的企業能以更低的成本兼併,或者是後來者獲得‘先發優勢’。”舒宇坤有點不屑的說,“不要說和保潔,就是和國內的企業,我們凱越也不具備絕對的優勢,我們憑什麼去拼,又有什麼資格發動價格戰?”
“機會源於大衆認知的盲區和邊緣,機會沒有被發現,不是機會,機會被大家發現時,也不再是機會。機會是通過深刻的市場洞察發現的,現在洗化產品的低端就是機會,只要擴大了低端的產品zhan有率,就會取得比競爭對手更殷實的市場基礎。就會有更強的產品升級能力,就會有更強的新品推廣區間。”龍飛宇不卑不亢,他平靜的表情,給人的感覺,彷彿他纔是凱越的總裁。
龍飛宇停頓了一下,看了看衆位董事,“我承認,凱越並沒有明顯的優勢,但是並不等於沒有贏的可能。不要說凱越,就是弱小的企業,也可以通過集中所有資源,在局部的區域和強手形成‘資源不對稱’,通過不對稱迅速取得局部的成功,然後通過局部成功獲得的資源在其他的市場製造新的不對稱。我的方案,着重體現的核心思想就在這裡,我要發動不是全面戰爭,我先期發動的是局部戰爭,華北市場就是主戰場,把所有的資源都配置給華北市場,那麼我們成功的機率就會大增。”
部分的董事已經暗自點頭,龍飛宇說的確實很有道理,他們已經漸漸的收起了最初對龍飛宇的輕視之心。雖然他們仍然不喜歡龍飛宇,不喜歡他偶爾流露出的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態度,但是至少沒有之前那麼反感了。
舒宇坤當然看到了這其中微妙的變化,他知道不能再讓龍飛宇繼續下去了,那樣局面就會變得自己都難以控制。
“好了,凌總,董事們的時間有限,今天你的列席到此爲止,下面我們要討論一些具體的問題。凌總你可以先回去了。”舒宇坤的聲音變的沒有任何感彩。
龍飛宇也不在意,站起身來,“那好,舒總,我先回去了。”
他不想再多說,舒宇坤和自己剛剛的辯論,龍飛宇知道舒宇坤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方案沒有問題,卻尋找出這麼多問題來,龍飛宇也覺得有點意外,即使是犧牲自己取悅董事,也不用完全的否定了自己,因爲這樣無疑也是否定了他舒宇坤。
龍飛宇看着這幫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傢伙,老老實實的聽自己說了足足有一個多小時,雖然表現的有點不耐煩,但是還沒有人敢主動離開,這讓龍飛宇感覺很開心。
龍飛宇離開會議室前,故意的看了琴清一眼,發現琴清也在看着自己,不過當和龍飛宇的目光一碰後,琴清的目光就變得異常的冷漠,彷彿根本不認識龍飛宇,又彷彿根本眼中就沒有龍飛宇這個人。至於其他的董事眼神,很複雜,龍飛宇竟然發現有的人眼中竟然有些恐懼,也不知道他們恐懼的是什麼?
任何的社會團體,都有看不見的潛規則,當然,潛規則和規則一樣,都是是強者制定的,也是維護強者固有地位的措施。但是不管是潛規則,還是規則,都是是強者欺負弱者的遊戲,規則的制定者最害怕的就是不守規則的“破壞份子”,而現在,龍飛宇無疑就是這個“破壞份子”。
龍飛宇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不再關心董事會會議,他趕緊拿出手機撥通了司徒雪的電話,現在最讓龍飛宇頭疼的就是司徒雪。
可是司徒雪就是不接電話,龍飛宇執着的打了七八遍,最後再打就變成了不在服務區。龍飛宇又給酒店打了電話,經過確認,司徒雪並沒有回到酒店。龍飛宇不由的緊張起來,司徒雪跑到哪裡去?龍飛宇有點坐不住了,擡腕看看時間,就要到中午,龍飛宇不想再等了。
龍飛宇走出辦公室,路過前臺的時候吩咐道:“我下午有事要去辦理,你給我補個假條。”
老總的吩咐,前臺那裡會拒絕,更不會追問老總具體去做什麼。
龍飛宇開上車直奔家而去,到了小區停好車,龍飛宇匆匆的上樓,打開房門一看,龍飛宇腦袋頓時就大了。
司徒雪盤腿大坐在沙發上,正專注着看着電視,讓龍飛宇難受的是,她仍然穿的那麼簡單,還是龍飛宇那件T恤,可是她這樣的姿勢,根本無法掩蓋,白色的底褲正好進入到龍飛宇的視線。而她只是在龍飛宇走進來的時候瞟了龍飛宇一眼,然後就繼續看電視,渾然沒有想改變自己坐姿的想法,連拉一下衣襟的意思都沒有。
“怎麼不接我電話?”龍飛宇問道。
“沒聽見!”司徒雪看也不看龍飛宇,她的心思全部放在電視機上。
龍飛宇看了看茶几,半袋方便麪擺在上面,看來司徒雪是把方便麪當成了零食,因爲龍飛宇的家裡也只有這個。
龍飛宇直接奔臥室走過去,不到一分鐘走出來,把手中的毛巾薄被直接甩在司徒雪身上,恰好擋住了司徒雪的關鍵部位。
龍飛宇拿着司徒雪的手機,電池和手機是分離狀態,龍飛宇知道司徒雪是故意不接自己電話的。
“分明是不接我電話,還說沒聽見。”龍飛宇把電池裝上,“你怎麼不回酒店去?”
“回酒店做什麼?”司徒雪側目問道。
“酒店酒店比這裡舒服呀!”
“哼,酒店還能比家裡舒服。”司徒雪鼻子一蹙,“我覺得這裡比任何的地方都舒服,你知道嗎,只要有你的地方,我就會覺得很美好。”
“雪兒,你收拾一下自己,換好衣服,我帶你去吃中飯,然後送你回酒店。”龍飛宇直接岔開話題。
“我不回酒店,你一會兒直接去酒店把房間退掉,我就住你這裡了。”司徒雪的目光又回到了電視上,根本沒有換衣服的打算。
“雪兒,不要再鬧了,你聽哥哥的話好不?”龍飛宇只好採取懷柔戰術。
司徒雪根本不領情,“我沒有胡鬧,我已經決定,我不再回美國,我就在B市常駐了,在沒有找到工作之前,你養我!”
龍飛宇掛了電話,望着天空,突然發現,自己的路還很長,自己的麻煩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