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天衣當然不會束手就擒。
他左腿微擡,作了一個向前跨越的動作,然後整身體彷彿被那條腿牽動了似的,身形如箭一般向前滑出,輕輕鬆鬆脫離了葉家保鏢的合圍攻擊。
爲了避免驚世駭俗,薛天衣這一步跨出時,已經儘量的控制了自己的速度和力量,儘管如此,在四周衆人的眼裡看來,他這隨心所欲的移動速度,還是快的讓人匪夷所思,無法置信。
而那幾名負責圍攻薛天衣的葉家保鏢,眼前只是一花,就發現剛剛還處在他們包圍中的薛天衣,已經站到了前方五米遠的地方。
“葉爺爺,您還記得薛山嗎?”
薛天衣懶得和那幾名葉家保鏢糾纏,避開他們的撲擊後,立即向着前方主席臺上的葉威吐出了這幾個字,聲音雖然不算大,但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的傳進葉威的耳中。
本來沉穩如山、神色不變的葉威聽到“薛山”兩字後,身軀陡然一震,眼見幾名保鏢再次撲向薛天衣,來不及細想,手中的柺杖在地面用力一頓,大聲喝道:“住手!”
他聲音不大,卻極具威懾力,幾名保鏢聽到他的喝聲後,立即收住身形,但職責所在,還是滿懷戒備的把薛天衣圍堵在中間,防止他有任何異動。
在衆人的印象裡,葉威是個冷靜沉穩、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可剛纔那一聲大喝,他卻明顯有些失態,包括葉家成員在內,宴會大廳裡的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就連站在葉威身後那個神色淡漠如水、氣質清幽如蘭的葉曼舞,也不自禁的眉頭蹙起,美目中掠起一絲訝異。
寧小妃雖然已經知道了薛天衣的爺爺和葉威之間的關係,但遠遠看着他被幾名彪悍保鏢圍起來,還是有些替他擔心,低聲喃喃自語:“沒事!沒事!看在老戰友的面子上,葉老爺子應該不會生氣,最多就是責備他幾句!”
葉威的那一聲大喝傳達出的意思,在每個人聽來各不相同,烏智聰就認爲這是葉威準備發怒的標誌,冷笑道:“鄉巴佬激怒了葉老爺子,這下要倒黴了!”
“倒你妹的黴!”
寧小妃見他一臉的幸災樂禍,心裡不由來氣。
烏智聰乾笑道:“小妃,你今天的脾氣有點大啊!聽人說,愛生氣的女人會老的很快……”
寧小妃怒道:“老就老,要你管啊!我告訴你烏智聰,我現在心裡煩的很,你再惹我,我可要罵人了!”
烏智聰嘿嘿一笑,不再出聲,偷眼看着寧小妃精緻的側臉以及胸前那挺拔飽滿的起伏曲線,暗暗想道:“這小賤人越來越潑辣蠻橫了,不過我喜歡!不知道弄到牀上,是不是也這麼帶勁!媽的,走着瞧好了,總有一天,老子要在牀上降伏你這小賤人,讓你心甘情願做老子的胯下之臣!”
前方的主席臺上,經歷了瞬間激動的葉威已經恢復了平靜,他緩緩站起,目光定定注視着薛天衣,沉聲道:“年輕人,你認識薛山?”
薛天衣的目光越過阻攔在身前的一名保鏢,朗聲道:“薛山是我爺爺!”
“薛山……薛山……”葉威口中喃喃重複着這個名字,呼吸明顯急促起來,他強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手指着薛天衣,“你……你有什麼憑證?”
“這就是憑證!”
在衆人緊張警惕的目光注視下,薛天衣緩緩解開手裡拎着的那個包袱,取出兩樣東西,面色凝重的託在手中。
宴會大廳的明亮燈光下,每一名嘉賓都看的清清楚楚,薛天衣手裡拿着的,是一個擦的鋥亮的空彈匣、一個已經嚴重褪色的老式軍用水壺。
這兩樣東西似乎都有些年月了,現場那些年輕的嘉賓或許不知道它們所代表的意義,但是包括葉威在內的一些從戰爭年代走過來的長者們,卻睹物思情,眼前浮現出了許多當年戰火紛飛、硝煙瀰漫年代的畫面。
葉威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伸手拔開擋在身前的兩名保鏢,健步上前,目光緊緊盯在薛天衣手中的兩樣東西上,驀然間眼眶發紅,緩緩伸出手去,顫聲道:“孩子,拿來……快拿來讓我看看……”
薛天衣點點頭,神色莊重的把空彈匣和舊水壺交到他手中。
葉威雙手無法自控的顫抖着,好半天才勉強穩住,他反反覆覆的在那空彈匣和舊水壺上撫摸着,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經模糊雙眼。
能讓縱橫商界、叱吒風雲的葉老爺子激動到這種地步的東西,必定有着非凡的意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葉威手裡的空彈匣和軍用水壺上,猜測它們背後究竟有着怎樣可歌可泣的故事。
生日宴會本來應該辦的風風光光、皆大歡喜,可誰也沒有料到,這個陌生少年的出現,竟讓葉老爺子變的傷心至此,葉家年輕一點的成員,幾乎都在怒視着薛天衣,心裡充滿了怨氣。
葉曼舞神色不變,只是注視着薛天衣的那兩道清亮目光裡,卻又多出了一份疑惑和沉思。
葉曼舞還記得自己年幼的時候,爺爺會經常講一些他年輕時南征北戰的故事,有時候說到激動處了,還會忍不住偷偷擦拭幾滴眼淚,在她想來,這少年帶來的東西能夠打動爺爺,肯定和那個年代有關。
“五十年……整整五十年了!時間過的快啊,這一轉眼,我和薛山老弟就已經半個世紀沒見過面了……”葉威自言自語的感慨了一陣,忽然間目光向四下裡掃去,“孩子,你爺爺呢?他在哪裡?”
“他沒來。”薛天衣的表情裡透着幾分無奈,“爺爺是個戀家的人,年紀也大了,經不起長途顛簸,所以讓我代表他過來看看您。”
“這樣啊……”葉威一臉的失望之色,苦笑着搖了搖頭,無限傷感的嘆道:“我知道,他不來的原因,其實是……不想見我……唉,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終究還是不肯原諒我……呵,也是啊,我沒能保護好玲瓏,他恨我怨我也是理所當然的。換成是我,我也會和他一樣……”
關於爺爺和葉威昔年的那些事情,薛天衣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聽到葉威在那裡喃喃自語、自怨自責,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插口,只好垂手肅立,靜靜聆聽。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薛山老弟他……他現在一切都還好嗎?”
葉威掏出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淚痕,再次看向薛天衣時,目光裡已經滿是慈愛。
“我叫薛天衣。”看到葉威真情流露,薛天衣似乎也受到了感染,眼眶有些溼潤,輕聲道:“謝謝葉爺爺的掛念,爺爺他一切都好!爺爺讓我見到您時,也代他向您問聲好!”
“好……好……都好……呵呵……”
葉威不住點頭,表情裡有失落、有遺憾、有欣慰、有懷念。
看到葉威和薛天衣居然旁若無人的交談起來,似乎忘記了眼前的正事,葉德昭有點着急,他環視了一下宴會現場,猶豫了一下,上前輕聲提醒道:“老爺子,嘉賓們已經等了很久,您看……”
“開席吧,不能怠慢了客人們!呵,你看看我,一激動,卻把這事給忘了。”
葉威啞然一笑,把空彈匣和舊水壺交還給薛天衣,然後向着葉曼舞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葉曼舞輕移腳步,輕盈優雅的走到葉威身邊,低低叫了聲“爺爺”。
葉威呵呵一笑,指了指葉曼舞,含笑對薛天衣道:“她叫葉曼舞,我的小孫女,今天剛滿十八歲,目前在美國芝加哥大學布斯商學院讀書。”
“這是薛天衣,”葉威又指着薛天衣,給孫女葉曼舞介紹起來:“他是我昔年一位老戰友的孫子……對了天衣,你今年多大?應該還在讀書吧?”
“我十七,今年初中畢業,正準備讀高中……”薛天衣說到這裡猶豫了一下,轉手又從包袱中摸出一個信封遞給葉威,“葉爺爺,這封信是我爺爺讓我轉交給您的,有件事情……想求您幫個忙……”
“薛山老弟一直痛快真爽,什麼時候變的婆婆媽媽了?他和我之間,還用得着一個‘求’字?”
葉威的語氣裡帶着幾分不滿和怪責,伸手接過薛天衣遞來的信封,迫不及待的抽出裡面的信箋,展開後認真看了起來。
儘管這時酒菜已經端送上各個餐桌,葉威也吩咐了葉德昭可以正式開席,但葉家的兩位主角都不入座,誰又好意思先動筷子?另外還有一些人對生日宴會中出現的這個小小插曲頗感興趣,暗暗觀察着主席臺上對話的三人。
寧小妃見薛天衣和葉老爺子相談甚歡,不由鬆了口氣,意有所指的自語道:“看來葉老爺子對薛天衣很好呢!呵,那些幸災樂禍、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一定會很失望吧?”
烏智聰知道她是在故意挖苦自己,臉色一沉,心裡倒是真的感到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