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巖父母都是打工的，並不樂觀的收入直接體現到老舊的小區公寓的外觀上。水泥牆已經突顯了大半，一個風速球在樓頂無聲轉動，在樓梯口一旁，還有幾個式樣很古老的降雨量觀測儀。
葉軒在門口買了籃水果，跟門衛問了趙巖家的牌號，找到他家。
這是一棟老土紅磚房，三層樓住了十幾戶人家。在樓前的院子，地面的水泥地已經裂開，縫隙裡鑽出幾份雜草。一家人門前用鐵鏈子栓住一條大黃狗，在葉軒來到的時候，聞到陌生人氣味，頓時狂叫起來，鐵鏈隨着哐啷哐啷抖動。
此時已經七點多了，大部分人已經吃過晚飯。
葉軒來到二樓，敲開了二零六號的房門。
“你找誰？”伸出來一張像是趙巖老了三十年皺紋臉，這一定是趙巖的趙巖老爹。
“我是趙巖的班主任，姓葉，今天特意來看望一下趙巖同學。”
趙巖老爹的臉一下拉長了：“趙巖的老師？”他面無表情對葉軒打量一番，終於看到手裡提的那籃水果，便推開門。
“進來吧。”
趙巖家裡的光線很暗淡，一張八十年代的木質疊合沙發，一臺用機頂天線收看節目的老彩電，牆壁上的鏡框裡夾引導趙巖小學時獲得的獎狀，已經黃得十分厲害。
一個歲的小女孩趴在蒙朧的檯燈下做家庭作業，這孩子穿得很寒酸，褲子膝蓋處兩個大大的補丁，一件起碼穿了三年的狹小毛衣擠在身上，袖子很短，露出大半邊肘子，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坐在牆角的小板凳上編織毛衣。
“趙巖同學最近上課總是沒精打采的，經常一睡就是到放學，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葉軒把水果放在桌上，那小女孩見到鮮紅閃亮的大蘋果，悄悄嚥了下口水。
趙巖老爹看也沒看他，嗡聲嗡聲的說：“知道了，趙巖晚上都在打工，一直幹到凌晨兩點，可能是這個原因吧。”
葉軒一下不知該說什麼措詞了，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打工？有什麼工作比學習更重要？少小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這句話你有沒有聽過？現在可是信息時代了，你不讓兒子好好讀書，將來是要被社會淘汰的！他要不是不學好文化知識，以後很難找到工作，將來一輩子幹苦力，永無出頭之日。”
“這你不用操心，反正我們家的孩子就是幹苦力的命，學什麼都無所謂，不學倒有時間去做工掙錢。”他母親淡淡的說。
“這女人真是頭髮長見識短，不學好人家要他工作嗎？現在連個掃個廁所也要大學文憑，街上賣雞蛋的都能拿出個博士畢業論文來，趙巖打什麼工？那是人家看他還是學生，還是個孩子，可憐他讓他勤工儉學，等過三五年身子長得大了，誰還會要他？連高中都沒畢業，回家種菜養豬嗎？濱海市郊區的地皮一平米就快上萬了，有地方給你種養嗎？”
趙巖老爹被唬住了：“上學真的那麼重要嗎？真的能發財嗎？”
葉軒連連點頭，“那是自然！大部分窮人沒能力沒水平，社會上發財的機會多的是，可他就是看不明白，抓不住。就算是賺大錢的機會擺在他眼前，你覺得他操作的來那些高科技的玩意兒嗎？”
葉軒唾沫橫飛，比手畫腳，講到情緒高昂處猛的站了起來，嚇得小女孩一筆下去折斷鉛筆芯，那小女孩一直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
“葉老師，我們家本來就窮，除了幹體力活，啥也不會。再說，趙巖還有個妹妹讀書呢？負擔很重啊。”被葉軒胡扯了一通，趙巖老爹的話軟下來許多。
“什麼！你老都老了，怎麼還一點都不懂事？正因爲家庭條件不好，纔要趙巖繼續唸書，等畢業後份體面的工作，給家裡買房子車子大彩電，給妹妹買漂亮衣服，給我們二老買人蔘補養。不然以後若是他也像你們一樣，怎麼給家裡帶來收益？你難道還打算在八十歲的時候，繼續去街上賣苦力嗎？”葉軒宛如評論國際的軍事家，大手一揮，威風凜凜。
趙巖的老孃發話了：“其實趙巖他自己也不太想讀書，他說學校里老師素質很低，尤其是班主任……”
操啊！居然跟家裡人說老子壞話，怪不得這二老剛纔那麼冷淡呢？
“呵呵，不瞞大叔大嬸，我也是窮人家走出來的孩子。就是因爲當初家裡窮，所以我老爸才一心讓我讀書。如今我才大學剛畢業，就收到了育德高中的聘請。現在一個月兩萬塊錢工資，每年還有三個月的長假，過年過節派發獎金、福利，平時工作也輕鬆。等過些日子，我就能申請貸款，給爸媽買個房子來城裡養老。所以，知識創造財富這一點不假，大叔，你覺得是不是這個理呢？”
“對對，我也覺得！”趙巖老爹點頭稱是，“工地來了個大學生實習工，什麼都不懂，就會玩個電腦高科技，可是那工資都是我們拼死拼活的兩三倍！”
趙巖的老孃猶豫着：“孩子他爸，我們要不要叫趙巖辭職算了？”
“可是家裡還欠了好多債，他若是不打工，估計我們下個學期的學費都交不了。”
葉軒見對方語氣鬆動，連忙說道：“你不用着急，我是班主任，會想辦法的。”
轉頭一看，那小女孩一直偷瞄着大紅蘋果，便拿了一個給她。小女孩呆呆的看着葉軒不說話，趙巖老爹喝道：“小雨，怎麼不謝謝叔叔！”
“謝謝叔叔！”小女孩小雨捧着蘋果洗也不洗，大大咬了一口，塞得小嘴滿滿的，蘋果很甜很脆，嚼在嘴裡咔嚓咔嚓的響。小臉蛋紅紅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着，望了一會父親，又望向葉軒。
葉軒見這小孩生得粉妝玉琢，極爲可愛，便摸摸她的腦袋笑道：“小雨真乖。”
小雨縮了一下，明顯帶着羞澀和怕生，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不禮貌，重新挺了挺腰。葉軒又摸了一下，小雨沒再躲避，反而把頭靠過去，眼睛裡盡是甜甜的笑意。
葉軒哈哈一笑，說道：“真懂事，來，叔叔給你個見面禮。”
在口袋裡掏出沒找到什麼，後來往衣服內兜裡一摸，掏出一疊百元大鈔，足有五十張。這一下葉軒把自己嚇了一跳，可是在這情景怎麼也那個臉皮放回去，一時悔得大腸都綠了，頓時慘笑着遞給小雨：“來，叔叔給你買糖吃。”
小雨搖搖頭：“爸爸說不能亂拿別人的東西。”她三下兩下吃完蘋果，抱着才葉軒的胳膊笑眯眯地坐在旁邊。
趙巖老爹有些驚訝，小雨總是很怕生的，讀三年級了還很少跟同班同學說話呢！可是，那錢不收，有點可惜啊……
“哼，我早說過葉老師是好人，阿巖肯定跟我們說謊了，都是老師，哪有素質差的。”趙巖的老孃看到一大疊紅彤彤的鈔票，改換口風，拼命朝幼女兒打眼色，說：“你看，小雨一點都不怕他。”
如今葉軒把錢拿出來，已經不可能收回了，轉身便塞給了趙巖的老孃，“大嬸子，這錢取出一半，就算我私人給趙巖的一些補助了。另外的一半，就給小雨買些東西吃，買件好看的衣服。小丫頭在學校，穿得體面些。”
“好嘞好嘞！”有白得的錢，傻子纔不要。趙巖老媽連忙接了過去，一個勁兒地誇讚葉軒是好人。
“大嬸，別說了。呵呵，以後叫趙巖在家努力複習，別到處打工。小雨，你在家要監督哥哥讀書哦！”
“恩！”小雨看起來很開心，蹦蹦跳跳跑到一旁，拿水果刀削了個蘋果，只是手法不穩，把蘋果削得坑坑窪窪的。隨後，小雨切了一塊好看些的送入葉軒嘴裡：“叔叔，吃蘋果！”
老夫妻倆交換個眼色，心下盤算該怎麼利用女兒討趙巖的班主任歡心。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坐了一會兒，葉軒見趙巖老爹老孃都快打起了哈哈兒，便起身告辭。
趙巖老爹客氣地問道，“葉老師，再坐坐吧！”
“不用了，這週五就要摸底考了，我得回去準備準備。”葉軒搖搖手，便欲離開。
小雨緊緊抓住葉軒的手指，一臉委屈，不想讓他走。
葉軒無奈，暗道，趙巖家居然還有這麼可愛的女兒，太不像話了，簡直不毛之地的長出朵鮮花！嘖嘖，趙巖要是能有她妹妹的百萬分懂事，不天天跟着張軒宇那些鳥蛋廝混，那我也不用操這份閒心了。唉……不過今天送了幾千塊，損失挺大的，等會兒去讓光頭肥救我一命。
走出門，葉軒捏捏小雨的小臉蛋，愛憐的說道。“小雨乖，叔叔以後有空就來看你。”
“叔叔，你一定要來哦，小雨會很乖很乖的！”小雨依依不捨，伏在門沿邊，小鼻子一吸一吸的，看樣子快要哭出來了。
葉軒離開趙巖家，已經是八點半了。還沒等發動車子，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葉軒想也不想，輕聲說道：“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欠費，請幫他交話費，否則自然關機，謝謝！”
“額……”對方顯示一愣，隨即惶恐地叫道，“葉老師，不好了，猛龍幫和白鶴幫的人打上門來了！”
葉軒張了張嘴，哈哈一笑，“原來是光頭肥啊，怎麼，今天晚上找我吃夜宵？”
“葉老師，您別開玩笑了，現在兄弟們都縮在酒吧裡不敢出去，您快來看看吧！”
“好好好，不開玩笑了。對了，猛龍幫和白鶴幫老大是誰，現在才幾點啊，他們就敢賭人，不怕被條子抓麼？”葉軒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