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天上的神靈聽到了陸一峰的祈禱,一股強橫至極的能量在他腦海之中涌現,接着他便覺得整個人撕裂一般的疼痛,但是腦海中似乎有威嚴的聲音告訴自己不要抗拒,同時緊緊握住母親的手不要鬆開。
陸一峰並沒有聽到具體的話語,但是卻感覺自己確確實實理解了,那些話彷佛直接印入了他的靈魂。
只是短短一瞬間,陸一峰的額頭就暴出黃豆大的汗珠,腦子如千百跟針同時扎入,就在陸一峰懷疑自己腦袋會不會突然裂開時,一道清涼的能量從腦海中出現,瞬間流淌四肢百骸,劇痛消失,陸一峰幾乎舒服的**出聲,但這種舒服並沒有持續很久,隨着頭頂清涼的能量不斷的下落,陸一峰又感到自己的全身隱隱漲痛,自己經脈似乎正不斷的被撐大,宛如《哈利波特與魔法石》中變成氣球飄走的胖女人。
幸好在陸一峰快到極限時,正在身體裡四處遊走的真氣找到了突破口,從手中曲池穴中源源不斷地涌出,過了一段時間後又有少數真氣從手指少衝穴中迴流,如此反覆迴轉九次之後,真氣終於平靜了下來,在陸一峰身體內隱匿不見。
陸一峰只覺疲憊欲死,很快便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陸一峰被一雙大手重重推醒,茫然地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爸爸陸洪濤陰沉的臉,陸一峰揉揉眼睛,發現已經四周還是黑暗一片,迷惑地輕輕叫了聲:“爸······”
陸洪濤卻沒有表現出看見兒子的高興,低聲喝道:“你給我出來。”
陸一峰站起伸起了懶腰,一邊努力讓自己精神一些,一邊卻在思考爸爸爲什麼對他如此的生氣,隨後他發現自己的包已經被人打開過,心中一驚,打開一看,發現錢和溼衣服都已消失不見。環顧四周,陸一峰才發現自己溼透了的衣服已經曬在了外面的陽臺上,再回想剛纔父親的表現,陸一峰大概已經明白了事情的緣由,苦笑了下走出了房間。
在這個小城中,八樓高的住房並不多見,而且醫院被一個很大的公園環繞着,其中一條約三十米寬的河流在醫院中間緩緩穿過,沿岸花紅柳綠,風景優美,遼闊的視野和良好的環境有時候也能起到調節病人情緒的作用,所以住院部每一層的電梯邊上都有建造一個觀景臺,而陸洪濤正負手站在那裡。
陸一峰剛走到觀景臺,陸洪濤就把裝着錢的信封摔在了他的胸口:“你和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一峰道:“爸,你想什麼呢?這是我係裡的老師和同學知道我媽媽得了病給我捐款。”
陸洪濤大怒道:“你個小兔崽子,還敢騙我!你爸文化程度沒你高,但不代表我傻我天真,你妹昨天早上給你電話這麼快就給你捐款啦?就算是,但是你係裡的老師捐款都給幾百的捐,就沒一張十塊二十塊的?還是你拿到了捐款之後還特意到銀行裡把零錢都換成了百元大鈔?啊?你說你在大學裡學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啊,學得就是如何來欺騙自己的親人麼?我們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學就是讓你去學會怎麼騙人的麼?”
陸一峰叫道:“爸······”
認定陸一峰拿了不義之才的陸洪濤卻打斷道:“你說你這錢是不是也騙來的?我看你衣服幹但是鞋子卻溼透了,我就知道你昨晚估計走着來的,溼衣服你肯定有粗心的放在了揹包裡,所以我想幫你晾上,沒想到我理衣服的時候卻發現了這個。你還不說實話?”
陸一峰低着頭道:“剛纔我在醫院前面的紅綠燈前被一輛車給撞了,這是他們賠給我的醫藥費。不信你可以去交通局查今天早上兩點多的攝像頭錄像。”
陸洪濤臉上頓時出現緊張之色,道:“你身體怎麼樣?”
陸一峰皺着眉頭道:“頭很痛,腹部也有些不舒服。”
但所謂知子莫若父,陸洪濤馬上看出陸一峰言不由衷,但是接受了得到錢的理由,罵道:“小兔崽子,我看你精神倒是好的很嘛。你只是被車擦了一下而已吧。”
陸一峰笑道:“爸,你別老小兔崽子什麼的,從遺傳學上說,這對你可也沒什麼好處。”
因爲心情一緊張,陸洪濤的火氣也消散不少,語重心長地道:“孩子,雖然我們不富裕,你媽治病也確實需要錢,但我們要堅持自己做人的原則,不是我們應得的錢我們不能要。你把錢去還給他們,我看着鬧心。”
“爸,你把錢拿着吧,他們是大老闆,一萬塊錢對他們來說就和我們手裡的一塊錢差不多,他們根本就不在乎。”
“他們錢多是他們的事,和我們無關。這個社會有太多的誘惑,我們只有堅持自己的原則才能夠不迷失自己,難道我對你二十年的教育你統統都忘記了麼?我怎麼教出你這麼個兒子?”
“爸,你怎麼那麼自私呢?難道你的原則比媽媽的生命還要重要?你以爲我耍心機讓他們拿出更多錢的時候我的心裡就好受?但是我還是強迫自己去做了。你說,我這樣糟踐自己的良心拿這筆錢是爲了自己享受還是爲了家啊,我還不是爲了給家裡減輕些負擔麼?我心裡的委屈和誰說去。你知道你剛纔這樣說我我的心裡真的好難受!你知道麼?”說到後來,陸一峰忍不住梗咽起來,將頭擡起,努力將眼眶裡的眼淚迴流,但終於還是沒有忍住,轉身握住了欄杆,眼淚落下在大理石地板上,濺起了朵朵小花。
陸洪濤嘆了口氣,整個人彷彿迅速的衰老了下去,原則VS親情,哪一方都是他不能捨棄的,雙手抱着頭蹲下嘆深深嘆了口氣:“唉!”
兩個人沉默了不知多久,終於陸一峰道:“這筆錢我們先拿來用,等我畢業工作了我會連本帶利的還給他們。”
陸洪濤又嘆了口氣,默認了這個辦法,站起來道:“那好吧,但是記得以後有錢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錢還了。”
陸一峰點點頭道:“知道了。”
陸洪濤拍了拍陸一峰的肩膀,道:“你爸沒用啊······我去買早飯,你去陪陪你媽媽吧,她現在估計也快醒了,她不願呆醫院裡老喊着回家,你勸勸她。”
看着父親略帶着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陸一峰才往病房裡走去,爸爸真的老了,扶牆走路,已踏不出腳步聲。
進入病房卻發現,妹妹已經洗漱完畢坐在牀邊,母親卻依然睡的很沉。其他兩牀也有人醒來了,已經有人開始了輕聲地聊起天。
陸一峰先將信封放回揹包,又在邊上找了條凳子坐下。
陸林玲笑着過來抱住了陸一峰,良久鬆開道:“哥,你來啦!爸呢?”
“爸買早飯去了。在這裡累不累?”
陸林玲吐了吐舌頭道:“有點,但是照顧媽媽再累也要承受呀,而且一想到能幫媽媽做事,身體裡總有使不完的勁。”
陸一峰笑笑:“嗯。媽這幾天情況怎麼樣?”
聽到這話,陸林玲見到哥哥的高興情緒頓時低落下來,道:“最近媽媽疼痛的越來越頻繁了,時間也越來越久,但是媽媽幾乎都不喊的,這是剛換的牀單,舊的上面都是媽媽指甲印,晚上只能靠護士姐姐給媽媽打針才能睡着,但就算打完針睡着了眉頭也皺的好緊,我怎麼揉都揉不開。”
“嗯,就你們兩個在麼?”
“昨天早上來了一大堆的叔叔伯伯嬸嬸嫂嫂,他們每戶人家都留了些錢,本來小舅媽是要留在這裡照顧的,但爸爸學校了裡已經請了假,就先由爸爸和我照顧着,等過兩天爸爸回學校上課了,再請親戚來照顧。”
陸一峰愛惜地摸摸陸林玲的腦袋,道:“小妹長大了。”
兩個人說了一陣的閒話,陸洪濤走了進來,看到妻子高雅珍依然睡着,有點驚訝,先把買來的包子和豆漿先給了陸一峰,又忍不住去探了探鼻息,才鬆了口氣。
陸一峰不滿地喊道:“爸,你幹嘛呢!”
陸洪濤尷尬地搓搓手,道:“沒什麼,前幾天你媽每次都睡不好,難得今天睡這麼甜,你們聲音輕點,別吵着她了。”
“知道了。你也吃幾個包子。”
“我剛纔上來的時候吃過了。”
陸一峰依然把大多數包子分給了陸洪濤,然後又分出近一半給了陸林玲,這纔拿過一個仔細地咀嚼起來。
陸洪濤鼻子有點發酸,又分了幾個給陸一峰,才坐在小牀上默默的吃了起來。
過了一會,已經有護士進來給其他病人換藥。不久,一個二十多歲的護士拿了紙筆進來,陸洪濤頓時站了起來,道:“湯護士,你好。”陸林玲也喊道:“小湯姐姐。”
湯護士點了點頭,再給了陸林玲一個鼓勵的微笑,當眼光轉移到高雅珍身上的時候,不禁輕“咦”了一聲,走過去去輕摸了高雅珍的額頭,又細細地聽了心跳,才面無表情地打開門準備走出去。
陸一峰急道:“湯護士,我媽怎麼樣了?”
湯護士道:“沒壞事,你們在這裡等下,我馬上回來。”轉身出了門回到護士站拿起電話:“喂,是袁姐麼,我是小湯,我想問下,你能不能確定昨天你給805病房13號牀高雅珍吃的藥和用的鎮定劑是不是按照醫囑?沒,她非但沒事,反而好像有轉好的跡象。嗯,是原定的劑量和藥,好的,我明白了。”
掛掉電話,擡起頭的湯護士急忙拉住一位剛走過的醫生:“趙醫生,剛好你來了。林玲媽媽病情有點奇怪的變化,不但燒退了,而且到現在爲止還睡的很好,我問過袁姐了,昨天她用的藥和以前一樣。”
趙醫生大約四十多歲,國字臉再加上一副深度的近視眼鏡,姿態沉穩,聽到湯護士的話,微微有些驚訝,道:“噢?有這種事。走,看看去。”
等他們進入病房的時候,發現高雅珍已經醒了。看到趙醫生進來,陸洪濤三人都站了起來,陸林玲更是甜甜的叫了一聲:“趙伯伯,湯姐姐,早上好。”
趙醫生微笑着摸了摸陸林玲的小腦袋,走到了牀邊對高雅珍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高雅珍道:“趙醫生,我的眼睛又能看見了,鼻子也能聞到味道了,頭也不痛了,我是不是好了啊?我大概什麼時候才能夠出院啊?”
“不着急,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吧。”趙醫生伸出一個手指頭道:“這是幾?”
高雅珍道:“一。”
趙醫生又伸出一個手指頭道:“這是幾?”
“二。”
趙醫生伸出三個手指頭,問道:“一加一等於幾?”
“三。”
陸一峰:“······-_-#”
趙醫生笑笑道:“真的能看見了。”然後又做了幾項檢查,只是眉頭越皺越緊。
陸洪濤緊張地道:“趙醫生,你看······”
趙醫生直起腰來,道:“再去做一個腦CT吧,做完了直接拿到我辦公室,我現在還不能下結論。”遲疑了一下啊,他微笑着道:“也許這世界上真的有奇蹟也說不定。”說完朝陸林玲比劃了下大拇指,和湯護士一起走了出去。
趙醫生的話給一家四口本來陰雲密佈的心上射入了一道陽光,四人的感覺喘氣都小心翼翼的,彷彿大聲一點就會把美夢給驚破了。
高雅珍彷彿不敢相信是真的,道:“你們是不是聯合趙醫生在騙我啊?”
陸一峰道:“媽,你自己的身體我們還能騙你吶?有沒有好些你自己還會不知道?”
高雅珍想想也是:“嗯,這倒也是。你身上擦香水了,怎麼這麼香?味道還挺好聞的。”
陸一峰道:“也許是洗髮水的味道。媽,我先給你去掛號去。”
高雅珍道:“嗯,不過你那個香真的很好聞。”
陸林玲也狠狠點了點頭。
陸一峰笑了笑,和陸洪濤一起走了出去,他知道應該是劉宇名片發出的香味,但是他不想將那張不知道是高科技還是什麼的名片拿出來,昨天那晚上的事實在太過詭異,現在禍福還難以預料,他不想自己的家人也捲入其中。
排隊,掛號,招待親戚朋友,推牀,做CT,等待,足足折騰到將近下午兩點,陸一峰和陸洪濤才戰戰兢兢的將拍片交到趙醫生的辦公室,就像兩個做錯事的小學生進入了教導主任辦公室。所謂關心則亂,陸一峰雖然一直告訴自己要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但是現在事關母親的生死,他只覺得心跳的飛快,身體一陣陣的發軟。
趙醫生先是坐在椅子上看,看了一會,又拿出另外的一張對比着看,然後再拿到把百葉窗翻上,對着陽光看,最後才把兩張片子夾在了熒光屏上。
父子茫然的看着趙醫生走來走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恨的是趙醫生卻是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終於趙醫生清了清嗓子,道:“在送來醫院之前,病人高雅珍是不是高燒不退,頭痛異常,無論是聽覺,嗅覺還是視覺都大幅減退,身體也出現了軟弱無力的現象?”
陸洪濤道:“是的。但是趙醫生······”
趙醫生道:“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我以前看過醫術中有病例和高雅珍的病情一模一樣,所以我一開始就讓你們去做腦CT,而結果和也我確實和預料的完全相同。”
他站起來走到熒光屏錢,用一跟小的銀棍指着一張左邊的CT圖道:“你們看這裡,有塊黑色的陰影。正是這個不斷擴大的腫瘤,壓迫住了腦神經,一般得了這種病的病人總是先頭痛發燒,然後是各種感官神經受到壓迫,病人先會眼睛看不見,耳朵聽不到,聞不到氣味,吃東西沒味道,然後四肢癱瘓,最後纔會在頭痛中死去。而因爲腫瘤長在這個位置,即使做開顱手術,成功率也不足百分之一。”
陸洪濤臉色發白,陸一峰卻道:“那趙醫生今天早上所說奇蹟是什麼意思?”
趙醫生道:“我並不是要嚇你們,只是希望你們能夠理解我們的治療並沒有失誤,早上我出病房的時候就給CT室的同事打了電話,也確認了之前的片子絕對沒有拿錯。”
頓了一下,趙醫生在兩張拍片同一個地方來回地點,道:“你們能夠發現出有什麼不同麼?”
陸一峰有點口乾舌燥,道:“右邊那張沒有陰影。”
趙醫生道:“不錯。右邊的是你們剛拿給我的片子,也就是說你媽媽腦子裡的腫瘤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