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輝,怎麼了,接個電話就臉色這麼難看?”秦建輝也纔剛剛睡了午覺起來,正在客廳裡泡茶,下午他這個黨委書記並不用再親自陪同陳興,他怎麼說也是個正廳級幹部,比陳興高一級,雖說學校的行政級別跟政府的級別沒法比,何況陳興還是高校主管部門教育部下來的幹部,身份超然,但秦建輝也有自己的底氣,他要是調到地方政府,那實打實的也能幹個實權正廳,往上走一級甚至都有可能,別的省份就有出現地方重點院校的主要領導擔任省長助理的情況,那可就是副省來着,秦建輝的大哥秦建德是東江省省委副書記,只要他想往地方上調,少說都是一個實權正廳。
所以秦建輝並不認爲自己這個一把手對上陳興這個副司長就得時刻陪同着,上午安排出一上午的時間陪同陳興到學生宿舍轉轉,那也算是給足了陳興面子,秦建輝下午就沒打算再過去了,哪知道睡了一覺起來就接到姜東進的電話。
秦建輝轉頭看着妻子,一股無名火就往上冒着,一氣之下就將手頭的茶杯摔到地上,“瞧你教育出來的好兒子,老子早晚會被他害死。”
“有話不能好好說啊,發什麼神經。”薛萍嚇了一跳,對自己的丈夫卻是一點都不怵,反擊道,“我教育出來的兒子就不是你兒子?你衝我發火有什麼用。”
“昨晚打了陳司長,纔剛讓他這兩天出去避避,他今天就又給我開車回學校裡泡妞來了,還被那陳司長給撞上了,人家都還沒認出他來,他自己就驚慌失措的逃跑,還開車撞到了學生,現在那學生還在醫院搶救,生死未卜,你自己說說,這個畜生除了惹禍還會幹嗎,他就不能做點給我長臉的事。”秦建輝怒不可遏,在他內心深處,其實憤怒的並不是又一條年輕的生命可能又要沒了,而是惱火自己的兒子不爭氣。
“你也別一口一個畜生的,你這樣罵他也是罵你自己的,他是畜生,你是什麼。”薛萍撇了撇嘴,這一家子還真不是一般的極品,妻子對丈夫講話同樣是一點都不客氣,“事情還沒完全弄清楚,你在這發火能幹嗎,還不如去想想怎麼辦,有本事你倒是不要去管他,讓他自生自滅,反正你也覺得這個兒子沒用了。”
“你這是什麼話,他闖禍了,我就不能罵幾句。”秦建輝氣道,卻是不再衝妻子發火。
“他這麼能闖禍,跟你也脫不了干係,別淨怪我頭上,也不知道是誰在外面風流快活跟女老師亂搞,才教壞了兒子,他的私生活這麼亂,你敢說是我教壞的。”薛萍臉色很難看。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去打電話,想辦法把事情解決了,再讓那陳司長呆下去,我怕早晚會出事,他估計早就盯上咱們了。”秦建輝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妻子要是翻起舊賬來,秦建輝也很是頭疼,那都是陳年舊事了,但偏偏被妻子抓住把柄了,每次一踩到他這個痛腳,秦建輝就只能慫了。
秦建輝走到房間去打電話,電話一接通,就只聽秦建輝道,“張秘書,是我,你們書記現在有空嗎,我有事找他。”
電話那頭的張秘書明顯不敢怠慢這位,很快就將電話送到領導手上。
“建輝,什麼事?”電話那邊的人出聲道。
“大哥,部裡下來的這一行人,我看他們可能會成爲不穩定的因素,再讓他們呆下去,估計守正的事都不好壓住,你看能不能找關係疏通教育部那邊,讓部裡這一行人趕緊回去?”秦建輝說道,毫無疑問,正在和他通話的是正是東江省的第三號人物,省委副書記秦建德,也是秦建輝的親哥。
“又怎麼了?他們不是隻呆兩三天嘛,兩三天的時間能幹嗎?還是你那邊又發生了什麼事。”秦建德不以爲然。
“沒,主要是部裡的這幾個人呆着,我這心裡就不踏實。”秦建輝也沒敢說實話,這兩天已經麻煩自己這位親哥夠多了,對方也被自家兒子氣得不輕。
“我試試吧,沒什麼事就先這樣,待會有個接見外賓的活動。”秦建德話音剛落,電話隨即進入了忙音。
陳興一行來到市人民醫院,東大校方這次陪同的主要領導是副校長蔡晉鵬,還有姜東進等幾位學校的中層幹部,學校原本就有老師在協助學生家屬處理後事,陳興這一行抵達醫院後,那名老師也出來迎接,衆人一直來到了醫院的太平間。
“學生的屍體還放在這裡,下午正要送去火化。”那名老師給陳興介紹着情況,說着話,還轉頭看着姜東進的神色,似乎也在遲疑要不要帶人進去,從姜東進幾個東大校方的人臉上神色就可以看得出來,並不想進太平間那種地方,這會還只是在門口,就隱隱聞到了一陣惡臭味,而且裡面顯然不只是放着一具屍體,還有其他剛剛在醫院病逝的病人,有些估計還不只放了一兩天,要不然不會有這種臭味,此刻一眼看進去,太平間還有點擁擠。
陳興率先往太平間裡走去,這還是他第一次進這種地方,撲鼻而來的臭味就不說了,這種擺放死人的地方多少讓人有種陰森森的感覺,陳興身旁的林玉裴就緊緊的捂着口鼻,路過其中一個小房間,林玉裴不小心往裡面掃了一眼,看到裡面的一具屍體,差點沒嘔了出來,林玉裴臉色蒼白的看了看陳興,“陳司長,我就不再進去了,到外面去等吧。”
“也好,林主任你不要進來了,小鄧,你要是不適應,你也在外面等。”陳興轉頭看着林玉裴,理解的點着頭,不只是林玉裴,鄧容真的臉色也不好看,女人對這種場合多少會不適應,其實就算是陳興第一次進太平間,感覺也有點陰森森的,這本就是停放死人的地方,活人進來能感覺舒服纔怪。
林玉裴和鄧容真兩個女的到外面去等,其他男的就不好意思說不進去,陳興都走在前頭,別人就更不敢往後退。
“就是這一間了。”走到盡頭的時候,那名帶路的老師指了指一個小間,同時走進去跟學生家屬解釋了一下,說是部裡和學校的領導過來看望了。
“蔡校長,姜主任。”裡面還有一名老師,看到蔡晉鵬和姜主任一行進來,趕忙朝走過來朝兩人問好。
陳興走過去看着那名跳樓的學生,據東大校方介紹,學生其實在跳樓送往醫院搶救的途中就已經死亡了,到了醫院,直接被安放在太平間,然後就是通知家屬過來,這名學生是外省的,父母親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趕過來,來到這裡面臨的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慘劇。
陳興在那名老師的介紹下,同學生家屬握着手,看着兩位才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哭得眼睛都紅腫了起來,更彷彿是一夜之間老了十來歲一樣,陳興心裡堵得慌,張着嘴竟是不知道如何去開口安慰人家。
“學生的屍體要運回老家不方便,我們學校幫他們聯繫了殯儀館,又替他們出了費用,力所能及的爲家屬做點事。”姜東進在一旁說着,“出了這種事,誰都不願意看到,只希望家屬們能夠節哀,死者已矣,生者還要活下去,生活總是要繼續的。”
姜東進不說還好,一開口,如同是提醒了陳興,陳興走到學生的屍體面前,屍體上已經蓋了白布,陳興做了個讓別人驚訝的舉動,將白布翻了起來,陳興這是打算看看屍體上是否有傷痕,不過陳興顯然是想得簡單了,死者穿着整齊的衣服,就是有傷,想看也看不到,陳興總不至於去翻弄衣服,那是對死者的不敬,起碼也要徵得家屬的同意。
陳興瞥了姜東進一眼,正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剛剛和陳興握過手的死者父母突然就朝陳興跪了下去,“陳司長,我兒子死得冤枉,他是被人害死的,您可要爲我們做主啊。”
兩人的舉動一下子讓現場的人目瞪口呆,陳興詫異的看着兩人,一時都沒反應過來,而陪同的副校長蔡晉鵬,更是呆愣住,至於姜東進,臉色變化了一下,就要出口訓斥,陳興已經往前一步,要將兩人給扶起來,“兩位先起來,有什麼話好好說,不要這樣跪着,我承受不起。”
“陳司長,您要爲我兒子做主啊,您不答應,我們就跪着不起來了。”死者的父母似乎是鐵了心跪着,任陳興用力拉都不起來。
“有話先起來說,只要我能答應的,一定答應。”陳興不忍看着兩人跪着,他是出身普通的工薪家庭,而不是官二代富二代,從情感上來說,陳興更容易理解這些來自農村的樸實農民的想法,也更容易體諒。
“陳司長,我兒子他是被人逼着跳樓的,他肯定是被人害的,你瞧瞧他身上,有很多傷,那些不可能是跳樓造成的。”死者的父親爲了證明給陳興看,這時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兒子的屍體前,將肚子那塊的衣服掀了起來,入眼可見的是好幾處淤青。
“胡鬧,這是學生跳樓後造成的,怎麼會是被人打的。”姜東進氣道,“部裡和學校的領導關心你們,體諒你們,好心過來看你們,你們怎麼可以這樣顛倒黑白,胡亂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