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在事情真相弄清楚之前,急於處理某些人只會弄巧成拙。”陳興堅持己見,瞥了汪東辰一眼,陳興心裡並不輕鬆,他在常委會上的力量太過薄弱,無法跟經營多年的汪東辰相提並論,常委會一旦表決,他肯定處於弱勢,縣政府這邊只有他一名常委,陳興心裡暗暗盤算,看來得加緊提名方嘯擔任常務副縣長了,方嘯一進常委,也能增大政府這邊在常委會上的聲音。
汪東辰沉吟着沒有說話,他也在觀察着陳興,心裡頭冷笑,陳興日漸強勢,但沒控制住常委會又能算什麼,關鍵時候,他還是能夠穩穩的壓住陳興。
“我也同意紹同同志的意見,相關人員必須儘快處理,這樣才能給老百姓一個滿意的交代,平息民憤,不至於使我們黨委政府處於不利的地位。”汪東辰最後發話了,他說的話,也等於是要給在這常委會一錘定音。
“犯人死在公安局的審訊室,我們固然要給憤怒的民意一個交代,但我們也要保持清醒的頭腦,有些人想要借民意綁架政府的意願,這種態度斷然不可取。”陳興依然不放棄。
“既然陳興同志堅持己見,那就表決吧。”汪東辰瞟了陳興一眼,眼底深處盡是笑意,他勝券在握,常委會上,陳興沒有任何優勢。
大吳鎮鎮政府旁的一間飯店裡,鎮黨委書記陳壇正低聲和陳全青說着什麼,陳全青聽完陳壇的話,一臉駭然,連連搖頭,“陳書記,這種事我可不敢幹,捏造一些莫須有的事舉報縣長,要是被查出來了,我後半輩子還能安生嘛。”
“你要是不舉報他,你自己就快進局子了。”陳全青哼了一聲,“張明死在了公安局的審訊室,這件事引起了輿論的關注,眼下公安局正焦頭爛額呢,你現在才能安然的坐在這裡,不過過兩天可就不好說了,被抓進去的那幾個小年輕已經把你供出來了,你花錢僱兇去毆打舉報的村民,致人重傷,這些可都是被公安局掌握了實打實的證據了,你這次是真懸了。”
“陳書記,您別嚇我。”陳全青臉色陰晴不定,早上鼓動張明的家人去公安局討說法的事還是他乾的,只是陳壇讓他去舉報陳興貪腐,這事他卻是萬萬不敢幹。
“只要公安局的局長下了,新上任的局長能把你的案子壓下來,這是你絕佳的一個機會,你還猶豫什麼。”陳壇趁熱打鐵的勸說着,“我和你站在同一條船上,你覺得我有必要害你嗎。”
陳全青被陳壇這話說的動心了起來,他跟陳壇之間有金錢往來,他要是真進去了,對陳壇也沒好處,陳壇說能把他的案子壓下去,陳全青不禁猶豫了起來。
常委會的決議出來了,公安局刑警隊大隊長趙一德受到記過處分,兩名當晚在審訊室的警員陳遠方和張順鵬停職反省,而這,是陳興和許江最後據理力爭的結果,能夠爭取到這結果,卻是跟汪東辰好像有意放水有關。
這把火,暫時沒有燒到路鳴身上,但陳興心裡那不祥的預感一點都沒有減少,汪東辰那平靜的面容下總是隱藏了點什麼東西,今天這常委會恐怕只是對方燒起來的第一把火,接下來還不知道會有何後招。
趙一德這個刑警大隊長受到記過處分,兩名當事警員停職反省,當消息傳回公安局時,趙一德目瞪口呆,拍案而起,怒罵,“他孃的這都是些什麼事啊,老子這躺着也能中槍?”
趙一德也只敢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高聲罵幾句,這是縣委常委會的決定,趙一德膽子再大,也不敢公然的謾罵縣委常委們開會後的統一決定,按理說,處理公安局內部的人,應該是公安局黨委會開會研究討論纔是,而這次,縣裡直接越過公安局黨委會做了決定,就連路鳴這個局長都是在事後纔得到消息,見到趙一德出現在自己的辦公室門口,路鳴不用問也知道對方爲啥而來,同樣是一臉無奈,“就知道你小子會來,走,一塊去陳縣那裡探探口風。”
兩人一塊來到陳興的辦公室,這都是路鳴今天過來的第二趟了,陳興也是剛從縣委會議室回到辦公室一會,見到兩人,就開口道,“敵人來勢洶洶,讓人猝不及防啊,今天怕還只是第一彈,接下來還會有後招,事情比你們想象的嚴重。”
路鳴和趙一德兩人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連陳興都表現出了無力感,可見這次不是像他們來時的路上想的那麼容易,路鳴臉上隱泛怒色,“難道還有人想搞株連不成。”
“這次被你說對了,官場就是這麼無情,今天這把火差點也燒到你身上,我和許江書記極力反對,算是先拖住了,不過照對方的架勢,不把你這個局長也拉下馬來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等着看吧,還不知道接下來他們會搞出什麼幺蛾子。”陳興不多見的又掏出一根菸吸了起來,抽屜裡的那包軟中華都拆開好些天了,也沒點幾根,他連半個菸民都算不上。
“連路大都會被殃及到?”這下趙一德震驚了,甚至剛纔來時那滿腔的不忿之心也消失殆盡,他這要是算躺着中槍的話,路鳴這個局長可就是躺着中炮彈了,趙一德再也沒半點怨念,他這會是意識到這波攻勢是多麼的兇殘和猛烈了。
“除非你們能快速的偵破張明死亡的事件,揪出幕後真正的兇手,否則接下來的事真的是不好說了,關鍵是這次我們太被動了,輿論也於我們不利,對手可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製造輿論給我們施壓,還擺出一副站在道德和正義的制高點的姿態,這次他們是死命的抓住這個機會要大做文章。”陳興搖了搖頭,民意這東西,被有心人給利用起來的話,當真是一點都忽視不得,這是一個足以裹挾政府意志的大殺器啊。
“這麼說來,這次的矛頭最終是要指向我了。”路鳴此刻反而冷靜了下來,“難怪直接召開了常委會討論此事,這本是我們公安局黨委會的事,撇開我們公安局黨委會,原來是想把槍口指向我,我說今天這處分通知下來怎麼這麼詭異。”
路鳴這會這不用猜也知道是汪東辰了,只有汪東辰這個縣委書記才能輕而易舉的召集常委會,擡頭看了陳興一眼,路鳴知道對方既然將矛頭指向自己,那真正想對付的還是陳興,汪東辰這是要拿下自己來敲打陳興呀。
“汪東辰也算是隱忍很久了,現在終於出手了。”陳興衝路鳴點了點頭,認同了對方所想,說話也不掩飾,“矛頭真正想指向的其實是我,只不過是你們公安局內部的發生的這起事件給了他們攻擊的口實,拿你們開刀,等於是間接的要斬掉我的臂膀。”
“哎,張明這起事件的確是個讓人措手不及。”路鳴嘆了口氣,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說來說去,還是他們自己內部出了問題,給了別人攻擊的把柄,想到自己還沒跟陳興說起張明的死因,路鳴一併說道,“剛纔法醫的屍檢結果出來了,根據化驗單所說,真正讓張明致死的是大量巴比妥鹽元素,這是一種老是安眠藥的主要成分,治療量和致死量十分相近,這是有人給張明灌了大量安眠藥進去,昨晚我們都太大意了,沒有發現張明的異常。”
“被人害死的?”陳興顯然對這個結果還是有些吃驚的,那裡是公安局的審訊室不是別的地方,犯人在公安局的審訊室被人害死,這要是傳出去,也是一大丑聞。
“可不是嘛,誰會想到有人膽子這麼大,敢在公安局裡下手,陳縣現在該明白我們的苦衷了吧,知道了這個結果,偏偏還不能對外公佈,要不然,接下來就是該質疑我們公安局的無能以及犯人在公安局的安全性問題了,這比犯人被刑訊逼供致死的後果還可怕。”路鳴苦澀的笑了笑,這纔是真的憋屈啊。
“既然你們已經知道犯人是被人害死的,那就都打起精神來,早一日抓到兇手,對你們越有利。”陳興沉聲道,“這估計是你們公安局出了內賊,我就不信外人能有這個本事摸進你們公安局內行兇,而且還是在審訊室,說出去你們都要讓同行們笑話了。”
幾人的談話就這樣過了半個小時,趙一德原本是想來訴苦的,他這個刑警大隊長竟也撈了個記過處分,手下兩個當事警員更是被停職反省,趙一德覺得這常委會上的決定實在是太荒謬了,事情都還沒調查清楚,這處罰就下來,不帶這麼玩人的,好歹要讓人先把事情調查清楚不是,就這樣下了處罰,怎麼讓人心服口服?
不過耳聽到陳興說敵方的目標是想把路鳴這個局長拉下馬後,趙一德就知道自己這個記過處分真的只能乖乖受了,這鬥爭的層次不是他一個刑警隊的隊長能摻和得起,趙一德知道自己要是再上躥下跳的表示不滿後,那隻會讓己方越來越變動,正經的是眼下該捏着鼻子認了,把功夫用在調查殺害張明的真兇纔對。
“只要真的抓出元兇,讓案件真相大白,你這個處分未嘗不能撤掉,所以,現在就看你自己了,你這個刑警大隊長是紙糊的泥捏的又或者是烈火真金,這次可就是檢驗你的時候了。”陳興對趙一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