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下,方東福、解長福、李治軍揉着坐得有些發酸的老腰從車上下來,只是剛一下車。三人立刻愣住,迎面站着的,赫然是曾經江城市局的同事,環市周邊。把他們這輛車子圍住的一圈人,竟然都是江城市局的人。
程嚮明。江城市局刑偵支隊的副支隊長,曾經是刑警大隊的大隊長。也是方東福和解長福、李治軍的頂頭上司。
作爲在江城市局工作好些年的老刑警,哪怕是調到省廳多年。和程嚮明早就許久沒接觸,但方東福和解長福、李治軍三人也不可能對程嚮明陌生了,此刻看到程嚮明站在眼前,周圍還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三人心裡的驚訝可想而知。
車子調了個頭,離開了院子,送方東福三人過來的司機一刻也沒停留。揚長而去了。
方東福和解長福、李治軍三人彼此交換了個眼神,此刻的他們,就是反應再遲鈍。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但他們還想不到是什麼事,方東福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周圍。滿臉笑容的迎向程嚮明,“程隊,怎麼是您,難道你們也是被部裡調過來的?”
“嗯,你說呢?”程嚮明微微一笑,凝視着方東福三人。
“程隊,原來你們也是部裡抽調過來一起的啊,嗨,早知道我們今天就和你們結伴了。”方東福聽到程嚮明的話,笑哈哈的道。
程嚮明聽了,笑了笑,沒說話,依舊望着方東福三人。
“程隊,咋不說話?”看到程嚮明的樣子,本就感到異常的方東福三人心裡也有點兒打鼓了,眼前這陣勢,瞅着有點讓人瘮的慌,他們三人過來,江城市局的這些人,不至於擺這麼大陣仗來迎接他們吧?再者,部裡怎麼會一下子從江城市局抽調這麼多人?
“小方,你們三人離開我們江城市局可是挺長時間了。”程嚮明開口道。
“嗯,離開好幾年了。”方東福點頭道。
“我要是沒記錯,你們是蔣毅犧牲後,才調到的省廳吧?”程嚮明臉色漸漸嚴肅了起來。
程嚮明這話一出來,原本還搞不清怎麼回事的方東福三人都是臉色一變,看着程嚮明的眼神也變了起來,很快,一直沒說話的李治軍笑道,“哎呀,程隊,我們剛下飛機就直奔這洪山縣來,還沒吃晚飯呢,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您看是不是先讓我們飽餐一頓,要不然我們待會真要餓暈了。”
“放心,不會讓你們餓暈的。”程嚮明看着三人,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就在程嚮明話音剛落的功夫,邊上圍着的江城市局的民警突然躥了下來,每三人一組,分別將三人給摁住,其中一人第一時間將三人的槍給卸了下來。
“程隊,你這是幹什麼。”三人劇烈掙扎起來,李治軍大喊道,“我們現在是省廳的人,你們市局的想幹什麼。”
“呵呵,你們曾經還是我手下的兵呢。”程嚮明撇嘴笑了笑,隨着他大手一揮,三人被分開,分別被帶往不同的房間,這期間,自然少不了一番劇烈的掙扎和糾纏,一個大老爺們的力量一旦爆發出來,幾個人想按都會有點按不住,好不容易纔將人給帶進房間扣起來。
程嚮明默默的站在原地,他一直在觀察着三人,方東福和李治軍的反應都很激烈,甚至破口大罵,唯獨解長福沒怎麼反抗,稍微掙扎了一下,就像認命似的被帶進房間。
程嚮明是幹了二十多年的老刑偵了,他的一雙眼睛看人很準,而方東福、解長福、李治軍三人,更曾經是他手下的人,他對三人雖然說不上完全瞭解,但多少也瞭解一點。
在原地默默的站了一會,程嚮明選擇進了解長福的那個房間,屋裡頭,解長福的兩手被戴上手銬,扣在了椅子上,沒有歇斯底里和暴跳如雷的喝罵,解長福似乎顯得相對平靜,看到程嚮明進來時,解長福眼皮子擡了擡,又低了下頭。
“小解,你好像一點也不震驚?”程嚮明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解長福跟前。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有什麼好震驚的。”解長福低聲應了一句。
“你就不問問我們爲什麼抓你?”
“沒啥好問的,你們總有你們的理由。”
“呵呵,以前你們三個在我手下的時候,我印象中你們三人就你最爲沉得住氣,現在看來,還是一樣,小方和小李兩人都在破口大罵,唯獨你的反應最平靜。”程嚮明笑道。
解長福沒有迴應,保持沉默着,程嚮明見狀,也不兜圈子,道,“小解,說說看吧,你們那一次和蔣毅一起出去辦案,到底發生了什麼。”
“程隊,我不明白你在問什麼,當時的情況,我們事後不都向領導彙報過了嗎,也寫了事情的經過報告,你要了解這事,去市局檔案室裡查當時的報告不是更清楚,你在這裡問我,不是本末倒置了嘛,再說了,事情過去好幾年了,有些我都忘了。”解長福眼皮微不可覺的跳了一下,神色平靜的迴應道。
“小解,人會說謊,寫出來的報告也會有假,我如果去看檔案室裡封存的那些報告,你覺得我現在會坐在面前嗎?”程嚮明凝視着解長福,“我一直相信你是個正直而富有正義感的年輕人,你從警校畢業就來到市局,打一開始就是跟着我,小解,我相信你是個有良知的人。”
“作爲一個人民警察,當然要有一顆正義的心,更要有良知。”解長福點頭道。
“那你不打算和我說點什麼嗎?”程嚮明看着解長福。
“說什麼?”解長福擡起頭,和程嚮明對視着。
時間,彷彿定格住。
程嚮明看了解長福許久,良久,程嚮明突然笑了出來,“小解,你很優秀,有着作爲刑偵人員的優秀心理素質,但你表現得太平靜了,你不覺得這就是最大的破綻嗎。”
“程隊,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程嚮明看了解長福一眼,沒再說什麼,站了起來,轉身出了房間。
屋外,一名民警走了上來,“程隊,您不打算從他口中問出什麼嗎?”
“解長福心理素質在三人當中是最優秀的,我本來就沒打算問出什麼,只是進去和他說幾句話而已。”程嚮明笑道。
“啊?”邊上問話的民警一愣。
程嚮明笑了笑,看了眼另外兩個相隔開的房間,程嚮明朝其中一個走了過去。
房間裡,方長福被扣在椅子上,嘴上不停的破口大罵,如果不是這房子是封閉的,罵聲已經傳出去老遠。
屋裡沒有人,方長福此刻極度的暴躁和憤怒,隱藏在躁怒之下的是潛藏在內心深處深深的恐懼。
程嚮明沒有急着進來,而是在外面站了一會,聽着方長福歇斯底里的一番叫罵後,程嚮明才推門走了進去。
看到有人進來,方長福就要罵人,直至看清是程嚮明,才把蹦到口中的話生生吞了下去。
“程隊,你們到底想幹什麼,你們這麼做是違法的,你就不怕我們回去省廳後,向省廳的領導反映嗎。”方長福盯着程嚮明,聲音沙啞的問道,剛纔罵多了,嗓子竟是有點嘶啞了。
“違法?小方,你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嗎,要不是你們幹了見不得人的事,你覺得你們現在會淪爲階下囚?”程嚮明笑了笑,不給方長福思考的機會,程嚮明繼續道,“幾年前,你們和蔣毅一起出去辦案,蔣毅是你們害死的,這件事,你以爲能夠一直瞞下去嗎?人在做,天在看,報應總有到的時候。”
“程……程隊,你胡說。”方長福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程嚮明。
“我胡說?小解已經招了,把當時的情況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你還想狡辯?”程嚮明緩緩向前,直視着方長福。
“不……不可能的,你在胡說八道。”方向福連連後退着,在程嚮明的目光逼視下,方長福一直退到了牆角處。
退無可退,方長福陡然驚醒,看着程嚮明,“程隊,你就別玩這種心理戰術了,解長福是什麼性格我還不清楚嗎,他的意志比誰都堅定,心理素質比誰都強,沒有做過的事?他會承認?你用這種低級的心理戰術來誆騙我,也太瞧不起我了吧,好歹我也是你曾經帶出來的‘徒弟’,你就對自己帶過的徒弟這麼瞧不起?”
“呵呵,我當然不會瞧不起你,咱們幹刑偵的,心理素質本來就比普通人強,你又是我帶過的,我也瞭解你,在你面前,我用得着玩這種低級的心理戰術嗎?你說的沒錯,小解這人,比大多數人優秀,心理素質過硬,意志堅強,但你忽略了一點,他比你和李治軍兩人更有良知,他內心深處的那點良知還沒泯滅,所以最不可能開口的他,卻是出乎意料的開口了,因爲他這些年來一直在受這件事的折磨,他說他早就想解脫了,今天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他終於有臉面去面對九泉之下的蔣毅兄弟,而你和李治軍呢,你們曾經是和蔣毅並肩作戰的兄弟,你們一起出任務,一起辦案,本該結下深厚的情誼,但你們,都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