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的。”章國亮吶吶的回答了一句,沒敢看紀一菲。
“真有?老村長,你是個實誠人。可別撒謊哦。”紀一菲咄咄逼人的追問。
陳興若有所思的看了紀一菲一眼。這女人似乎知道些什麼,想及昨晚對方在路邊的小吃攤上跟自己和孔正良‘偶遇’,還湊一桌吃飯,陳興此時也真相信所謂的偶遇是假了。對方明擺了早就知道他們的身份,只不過是裝着不認識罷了。
“老村長,怎麼不說話了。不知道您有沒有說實話?”紀一菲笑意盈盈的看着章國亮。
老村長章國亮臉色通紅的答不上話來,瞅着眼前這個比他小几十歲的女娃娃。章國亮心說這女娃長得漂亮,笑起來卻是讓人心慌慌的。
“陳市長。我覺得老村長他們肯定沒有領到足額的貧困補貼。”紀一菲轉頭看向了陳興,她剛纔就在偷偷觀察陳興,她相信陳興自己也能從章國亮的表情瞧出一些端倪。
“老村長,這位女士說的是真的嗎?”陳興看着章國亮。見章國亮欲言又止,明顯是想說又不敢說,陳興不由又道。“老村長。你放心,這裡就咱們幾人,你說了什麼,沒人會知道,你要是有所擔心,我給你留個電話,你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章國亮聽到陳興的話,神色有所變化,想說什麼似乎又下不了決心,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有的,我們有領到了足額的補助。”
“看來有人威脅你們了,讓你們連實話都不敢說。”紀一菲很是篤定的說道。
“不知這位女士都知道些什麼?”陳興打量着紀一菲,心裡亦在猜測紀一菲的身份,縣政府的工作人員?
“陳市長,很榮幸認識您,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紀一菲,縣電視臺的記者。”紀一菲落落大方的看着陳興,。
“記者?”陳興詫異的看着紀一菲,旋即恍然,無冕之王,難怪這紀一菲會知道這種事。
“嗯,我是縣電視臺的,這次隨行下來,是負責報道陳市長您在召良縣視察活動。”紀一菲道。
陳興聞言,微微點頭,“你說村民們沒有領到足額的貧困補助,屬實嗎?”
紀一菲不答反問,“陳市長,您看老村長的反應,您覺得屬實嗎?”
陳興好笑的看着紀一菲,“是我在問你,你倒是反問我了,我要是知情,還用得着問你嗎。”
“陳市長,上次我們縣裡有記者才曝光了一件事,有人截留扶貧款挪作他用,而貧困戶,只能領到一半的貧困補助。”紀一菲想了想,道。
“這件事後來怎麼處理了?”陳興眉頭微皺。
“後來當然是不了了之,確切的說是這件事被人壓下去了,連那名報道的記者也被開除了,要不然陳市長您認爲現在還會有老村長他們這檔子事嗎?您看老村長的反應,肯定就知道我說的沒錯。”
“聽你說的倒像是沒錯,不過老村長剛剛並沒有肯定你的話。”
“老村長不敢說,那是因爲他們在陳市長您下來視察之前就被人警告過了,所以他們不敢說實話,陳市長您是大領導沒錯,但您只是下來視察一趟而已,今天過了,您拍拍屁股就走了,老村長他要是說了實話,那回頭要是有人找他算賬,他的家人孩子都在這裡,他怎麼辦?所以陳市長您覺得他敢說實話嗎?”
紀一菲的話讓陳興有些皺眉,事實上,作爲領導,陳興知道下面有各種欺上瞞下的事,而扶貧款,被挪作他用也算不得什麼稀奇事,但作爲自己管轄的地方,陳興終歸是不想見到這種事發生。
喟然嘆了口氣,陳興轉頭看了老村長一眼,見老村長只是眼巴巴的聽着他們倆說話,額頭那兩道深深的皺紋緊擰着,但就是不張口說話,陳興無奈的苦笑,老實人,老實人,可欺啊!而最可恨的就是那些連老實人都不放過的人。
紀一菲不知道陳興此刻在想什麼,見陳興沉默,紀一菲頗有些急切的道,“陳市長,您是市長,只要您開口,相信要查這件事很容易,一定能水落石出。”
陳興神色微動,饒有興趣的看着紀一菲,“紀小姐,你是縣電視臺的記者,你敢捅出這件事,就不怕步別人的前車之鑑?”
“我不怕,大不了我也被開除好了,我有手有腳的,難不成還怕被餓死不成。”紀一菲昂着頭顱。
“呵呵,挺有骨氣。”陳興笑了笑,多看了紀一菲兩眼,這女人長得挺漂亮,以陳興現在的見識,見過的漂亮女人很多,但有骨氣的可就不多了。
心裡頭不知道在想着什麼,陳興擺了擺手,“好了,這件事我知道了,這個話題就到此爲止吧。”
“陳市長,您不會不想管吧?”紀一菲見陳興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一下大急。
“你要是能拿出證據,我就管,你有證據嗎?”陳興笑道。
“我……”紀一菲語塞。
陳興笑着搖頭,他就料定紀一菲拿不出實質性的證據,否則剛纔沒必要那麼多廢話。
“陳市長,我拿不出證據,不代表我說的話是假的,您說是嗎?”紀一菲急道。
“好了,這個話題先打住,你也先回去,要是讓人看到你在這裡,說不定日後你反而有麻煩了。”陳興微微一笑,已經下了逐客令。
紀一菲還待說什麼,於致遠已經站了起來,伸手把人往外請,“紀小姐,先回去吧。”
紀一菲無奈,只能離開。
屋裡,陳興看着有些沉默的老村長章國亮,知道今晚再聊什麼也沒意思,並沒再多說啥,對於剛纔的事,陳興更是隻字不提,以免老村長爲難。
一夜無話,第二天,陳興起來,在村裡簡單的吃完早飯,正當一行人準備開始今天的行程時,陳興突然轉頭對身旁陪着的縣長盧成義道,“成義,這次的考察就到這把,我臨時有事,要先返回市裡。”
“啊?”盧成義愣愣的看着陳興,不接着考察了?還有兩天的行程吶,而且按計劃,晚上還要在另外一個貧困村過夜,縣裡爲此也都做好安排了,陳興卻是突然說不考察了,盧成義一愣一愣的。
“臨時有事,下次再下來看看。”陳興笑笑,看似隨意的問了一句,“成義,你們縣裡一年的專項扶貧款有多少?”
“有兩個多億,其中省、市下撥的扶貧款佔比百分之六十,縣裡配套百分之四十。”盧成義道。
“兩個多億,不少了,省裡和市裡對召良的扶貧工作都很重視吶,其他地方可都沒這種待遇,你們縣裡要珍惜。”陳興拍了拍盧成義的肩膀,大踏步往前走去。
盧成義被陳興的話說得有些莫名其妙,心想陳興對這些專項扶貧款的數額應該都挺清楚纔是,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盧成義有些疑惑,不過一想到剛纔陳興拍了他的肩膀,盧成義心下就有些喜悅,這舉動可有些親密了,難道陳興對他的工作很是滿意?盧成義心裡想着,頗爲喜悅的跟上陳興的腳步,很快就將陳興剛剛說的話拋諸腦後。
臨時結束視察行程,陳興一行匆匆返回市裡,回到市政府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多。
正在辦公室的孔正良得知陳興回來,頗有些驚訝,當即來到陳興這裡,“陳市長,不是還要在召良待兩天嗎。”
“臨時改變計劃,提前回來了。”陳興笑道。
孔正良聞言,神色詫異,心想市裡並沒有發生什麼突發事件啊,按說要是沒什麼緊急事情發生,陳興不至於突然改變行程。
孔正良心裡還在琢磨着,就聽陳興道,“正良,召良縣的扶貧工作一直都是由你對口聯繫,不知道你對召良的扶貧情況瞭解多少?”
“呵呵,陳市長要是問這個的話,那我坐下來絕對能跟陳市長說個一天。”孔正良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的看了陳興一眼,“怎麼,陳市長是不是在召良縣瞭解到什麼?”
“也談不上了解到什麼,我畢竟是第一趟去召良,又只是短短的兩三天見聞,可比不上你這個幾乎平均每個月去一趟召良的半個‘召良人’。”陳興笑道。
孔正良聽到陳興如此說,心裡反而不踏實起來,他可不信陳興突然從召良縣返回,又沒來由的問這麼一個問題會是隨口問的,果不其然,下一刻,只聽陳興話鋒一轉,突然道,“正良,有人向我反應了這麼一個情況,說是召良縣的貧困村民每年只能領一半的貧困補助,不知道你瞭解這個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