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咱就只是回家去看看,你可別搞得興師動衆的。”陳興搖頭苦笑,父親的心態他多少能夠理解,爲人父母,兒女有出息了,其實最高興地莫過於父母。
“我倒是不願意搞得興師動衆的,就怕你老家的那些親戚不願意,你如今怎麼說也是一個縣長不是,回到村裡去,他們怎麼敢怠慢了你。”
同父母親坐着聊會了天,陳興從家裡出來,來到了市區的一家茶樓,要了個包廂,進去就揀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說起來,陳興發現自己每次出來跟人見面,倒好像都是選在茶樓了,喝着茶,靜靜的等待着,只要是不趕時間,這其實也是一件特別舒心的事,茶樓裡的氣氛,總能讓人心情放鬆下來。
而且陳興每次都特別鍾情於靠窗的位置,不知道爲什麼,陳興就特別喜歡坐在窗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人來人往的人穿行而過。
“陳縣,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來晚了。”包廂外,有人推門而入,人未到聲先到,陳興才只看到對方的人影出現在門框,聲音就已經傳了進來。
“我也不趕時間,楊局就是再晚個一兩小時的我也等得起。”陳興笑着開了下玩笑,來人是市局副局長楊振,陳興先是跟楊明有接觸,至於楊振,則是對方奉命率調查組下溪門縣去調查在輿論上鬧的沸沸揚揚的李明波車禍一事,陳興才第一次跟對方接觸。
雙方的接觸,其實有些水到渠成,陳興跟楊振的兒子楊明接觸在前,同楊振接觸在後,和楊明的接觸其實已經爲後面兩人的接觸奠定了基礎,楊振默認兒子並支持兒子繼續同陳興交往,就是暗中存了結交陳興的心思,後來主動打電話給陳興,也就不足爲奇了。
“真要是讓陳縣您等個一兩個小時,那我可就沒臉來見人咯。”楊振笑着搖頭。
陳興給對方倒了杯茶,這才正色道,“楊局在路鳴擔任縣公安局局長一事上出了大力,說起來我還沒當面感謝楊局呢,現在就權且以茶代酒,敬謝楊局,改天,我一起叫上路鳴,將這頓飯補上,到時再和楊局喝個痛快。”
“陳縣客氣了,我也就做到力所能及的,關鍵還是陳縣您自己出了力。”楊振淡淡的笑了笑,“我可是聽說你們縣裡就我們市局提名的人選有所異議,要是最後你們縣裡堅持反對的話,那市局這邊恐怕就得考慮更換人選了。”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感謝楊局在市局做出的努力,路鳴能夠被你們市局提名爲縣公安局局長的人選,楊局已經是幫了大忙了。”陳興笑着道,路鳴最終能夠當上局長,最後是他親自往市委組織部部長元江那裡跑了一趟,請求元江幫忙,元江這纔打了個電話給縣委書記汪東辰,暗示了其對路鳴的欣賞,可能這對元江來說只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對於路鳴來說,這卻是可以改變其前程的事,正是元江的這一個電話,汪東辰才鬆了口,贊成市局的提名人選,否則,最後還不知道要出什麼變故。
楊振見陳興並沒有多說的意思,也就識趣的沒有再問,路鳴的事情,楊振心裡多少還是能猜到陳興是找了其他關係的,光憑他在市局裡爲路鳴上下奔走,並促使市局提名路鳴來當這個公安局長並未使此事真正的塵埃落定,溪門縣裡的反對聲音他多少有聽說了一些,沒想到最終被陳興給擺平了。
“對了,陳縣,不知道您聽說過一事沒有。”楊振突的神色一動,頗爲神秘的看向陳興,“是昨天市裡才悄悄傳開的,陳縣聽到風聲沒有?”
“什麼風聲?我今天才剛從省城回到海城,沒聽說過什麼事啊?”陳興好奇的望了楊振一眼,笑着搖頭,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聽說組織部的元江部長被省紀委的人帶走了。”楊振湊近了陳興耳旁,低聲道。
‘砰’的一聲,陳興整個人呆愣了一下,手上的茶杯砰然落地,濺起了一滴滴茶水。
“陳縣,陳縣。”楊振低聲叫喚了陳興兩聲,直至陳興回過神來,楊振才驚奇的多望了陳興兩眼,陳興聽到這事後的反應也着實是大了一點,疑惑的望了陳興一眼,“陳縣,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陳興笑着搖頭,臉色恢復如初,看了看滿地的玻璃渣子,陳興歉意道,“不好意思,剛纔聽到這事一時太過震驚,把杯子都打破了。”
“呵呵,這消息也還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我今天聽到這消息的時候,跟陳縣您的反應也差不了多少。”楊振笑了笑,眼底深處其實仍對陳興的反應有幾分驚訝。
“對了,楊局,你這消息是從哪聽來的?”陳興笑着不動聲色的問道。
“呵呵,從市委的一位朋友那聽來的,聽說元江部長已經失蹤一天了,昨晚上就沒有回家,家裡打其電話也打不通,到市委去反應了,市委的領導一開始也很重視,幫着找人,後來卻是沒有動靜了,有人說那是省紀委的領導跟市裡通氣了,元江是被省紀委的人帶走,這不,市委就沒找人了,聽說還對元江的家人說不要着急,要他們耐心等待,有事會通知他們。”楊振將自己今天上午聽說到的事情說了出來,邊說還邊注意觀察着陳興的反應。
見陳興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楊振才接着道,“聽說元江出事,牽涉到的還是之前刑秘書的案子,沒想到這刑秘書自己進去了,還搞得這麼多人不能安生。”
“是嘛,元江部長牽涉到的是刑秘書的案子?”陳興神色微微一動,不動聲色的瞥了楊振一眼,嘆了口氣道,“我還記得前些日子元江部長代表市委到溪門來宣佈我擔任縣委副書記的事,當時元江部長對我的殷殷教誨還言猶在耳,沒想到世事無常,元江部長竟然會……哎,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倒是忘了陳縣前些日子才見過元江部長一面。”楊振釋然,心裡想着難怪陳興剛纔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呵呵,世事無常,陳縣說的確實沒錯,誰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所以過好眼前的日子纔是最重要的。”
陳興微微笑着,附和着楊振的話,心裡頭卻是猶自沉浸在楊振剛纔帶給他消息的震驚之中,盡避楊振說消息還沒有真正確定,陳興卻是已經信了大半,元江這樣一位市委常委、市委組織部長沒道理會消失一天一夜,再加上市裡的反應,元江除了被紀委帶走的可能,沒有其他的解釋,前些天,李政被市紀委帶走的時候,同樣也是消失了一天一夜,陳興這會不相信元江是被省紀委帶走的纔怪。
“那天晚上,我跟鄧瑩到底有沒有發生關係?”陳興眉頭皺了一下,想到了那晚在酒店跟鄧瑩發生關係,繼而被人拍了照的事。
陳興知道那晚是刑天德設下陷害他的計謀,後來直至刑天德出事之前,陳興跟對方虛以委蛇,假裝不知道這事,只是他心底始終存着疑問,那晚他喝酒後不省人事,難道真的能跟鄧瑩發生關係?
“要不要將鄧瑩找出來,把這事攤開了問?”陳興心裡暗暗想着,這個疑問在他心裡存在了好久,今晚楊振提到了刑天德,再次喚起了陳興心底的疑問。
城市的夜晚,喧囂與寧靜並存着,躁動的酒吧,安靜祥和的公園,城市,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熔爐一樣,包容着生活在這個熔爐裡的一切。
陳興來到了市區的一個公園,看了下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公園裡,依稀還有人影在散步着,尋了一處地方坐下,陳興不時的望望公園門口,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元江被省紀委的人帶走,這讓陳興感覺有些壓抑,不管怎麼說,元江對他都還是頗爲照顧的,特別是這兩次的幫忙,更是讓陳興覺得承了元江不小的人情,沒想到元江竟會出這樣的事,想必周明方也該知道了吧?陳興心裡暗暗想着。
想起了之前剛從省城再次回到海城工作時,陳興見到元江的第一面,驚訝於對方怎麼會突然衰老了很多,特別是這一段時間來,元江頭上的白頭髮是越來越多,陳興如今總算是明白了原因,恐怕元江心裡已經隱隱預感到了有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命運,長時間的焦慮與不安,才造成了元江精神面貌的不佳。
“刑天德這廝自己進去了,還要連累這麼多人也跟着遭殃,這傢伙也真是個禍害。”陳興想到刑天德,心裡頭的惱怒自是不用多說,本來最近這段時間在溪門縣工作,陳興都忘了刑天德的事了,今天晚上,楊振提到元江是很有可能是牽涉到刑天德的案子才被省紀委帶走的,這也纔再次觸動了陳興內心的那根弦。
刑天德那晚設計陷害他,現在照片底片仍在刑天德手上,如今刑天德是進去了,但是照片底片卻不知道被刑天德藏在哪裡,從眼下的情形看,刑天德被紀委的人帶走,也不可能再興風作浪,這些照片看起來對他沒什麼影響,至少現在看起來什麼事也沒有,而且光憑那些照片,刑天德也不可能真的對他怎麼樣,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陳興內心深處總是會感覺到一些不安,隱隱覺得將來會發生些什麼對他不利的事,或許只有真正的把照片底片刪掉,才能讓陳興真正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