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寧轉頭看了一下陳興,徵詢着丈夫的意思,她現在已經嫁做人婦,在外自然是要照顧丈夫的面子。
“寧寧,人家都邀請了,那就去坐坐。”陳興見張寧寧看向他,點了點頭,他也不好說拒絕的話,儘管他對那什麼唐將軍一點都不清楚,但從這三言兩語間,也能琢磨出點東西來,估摸着又是哪一位元老了。
“好,那就去坐坐吧。”張寧寧朝唐興邦點頭道。
唐興邦聞言,臉上多了不少笑容,目光落在陳興身上時,剛纔一直忽略,這會打量一下,唐興邦不太確定的問了一句,“這位難道是陳書記?”
“嗯?”陳興點頭看向對方,神情頗有些疑惑,沒想到對方竟也認得自己。
“哎呀,原來是陳書記,久聞大名了。”唐興邦一經確認,臉上瞬間又滿是笑容,“今天能見到陳書記,也是三生有幸。”
陳興笑着迴應對方,眼皮子微微擡了一下,對方倒是很會說好聽的話。
“忘了介紹自己了,我叫唐興邦。”唐興邦笑着道。
一番熱情的寒暄,唐興邦已是笑容滿面的請着張寧寧和陳興一起去老爺子遼陽的別墅做客。
張寧寧沒有立刻走,同那名給她們拍照的女孩說了幾句,安慰了對方一下,中年女子一方道歉了,張寧寧也不會再以勢壓人,剛纔鄒芳畢竟也扇了對方一巴掌,這事現在這樣解決也算是還能接受。
從山中間一條羊腸小道拐進去,走一小段距離,就有一個入口,門口有荷槍實彈的武警把守,這裡的老幹休所常有已退的領導人來這裡度假和療養,唐毅元雖然沒能進入國家領導人的序列,但其畢竟是爲數不多還健在的老一輩領導,由中央領導特批,其現在享受的是副國級的領導人退休待遇,對香山情有獨鍾的唐毅元,每年有很大一部分時間都會在這裡療養,所以在這裡也有一棟固定屬於他專用的別墅。
這些供已退老領導居住療養的住宅別墅,通常都有很大的面積,守衛森嚴,宅前山後都受到嚴密的控制。
兩個守衛的武警警衛認得唐興邦,看到唐興邦要帶人進去,依然是要求對陳興等陌生的面孔進行例行性的檢查。
“張小姐,陳書記,都是一些警衛局定下的規矩,你們多擔待一下。”唐興邦在向警衛要求不用檢查遭到拒絕後,也只能轉頭向張寧寧和陳興歉意的笑笑,這些警衛都只是忠誠的執行守衛命令,唐興邦也不至於覺得沒有面子什麼的。
“沒事,該遵守的規矩就要遵守。”張寧寧點頭輕笑着,自己爺爺曾經的警衛級別的更高,張寧寧對此很理解。
有唐興邦這個認識的人帶路,武警也只是進行簡單的例行檢查,隨後就放行,陳興還是頭一次到這一片居住有一些現任或已退老領導的香山別墅區來,類似的地方還有北戴河、玉泉山,這些地方在古代通常就是皇親貴胄出沒的地方。
唐毅元九十三歲的高齡,身子骨依然健朗,這個時間點,他正坐在別墅裡的院子裡曬太陽,秋高氣爽的天氣,坐在青石古凳上,面前擺着一盤沒下完的棋,是按照棋譜弈林新編裡的一個著名殘局擺的,唐毅元別看年事已高,但依然保持着愛動腦瓜子的習慣,頭腦思路清晰、靈活,一點也沒有近百老人的遲暮。
“爺爺,廖廳長來了。”唐興邦徑直將人帶到了小院子裡,下午廖文峰要過來,其爺爺是知道的,事實上,到了他爺爺這個級別,要來拜訪的人也都得早早預約,然後經過老爺子親自點頭才能得以過來,當然,有時候老爺子身旁的生活秘書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從某些方面的來說,有時候他們這些老爺子的兒孫,反而不如老爺子的生活秘書面子大。
唐毅元輕點了下頭,依然專注的看着石桌上的棋局。
“爺爺,你看看還有誰來了。”唐興邦見爺爺連頭都沒擡,苦笑着搖頭,老爺子是個老棋迷了。
唐毅元聽到孫子的話,視線才微微上擡,看大張寧寧時,那看似渾濁的目光微凝了一下,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有了些許笑容,“似小寧寧吧。”
“嗯,是我,唐爺爺好。”張寧寧笑着行晚輩禮。
“你這今天怎麼有空轉悠到我這來了。”唐毅元微微笑着,眼神又從陳興等人臉上掃過。
“今天天氣好,一家人來香山看紅葉,沒想到會偶遇唐哥,就被盛情邀請過來了。”張寧寧笑笑,和唐興邦雖然沒交情,但都是紅色子弟,以對方的年紀,她客氣的叫一聲唐哥也沒什麼。
“這個時候確實是觀賞紅葉的大好時節。”唐毅元聞言,笑着點頭,“看看這滿院子的紅葉。”
一旁的工作人員早就搬來了好幾張椅子請張寧寧等人坐下,這會,大家也都默契的不提剛纔爭端的事,在老人家面前提這種狗屁倒竈的小事,一點意義都沒有,而中年女子此刻坐在邊上,老實得跟個小媳婦似的,在這老人面前,她也不敢有半分造次。
“爺爺,這是張小姐的丈夫,陳書記,您應該知道吧。”唐興邦坐在爺爺身旁的石凳上,笑道。
“哦,你就是陳興?”唐毅元那爲數不多的眉毛輕挑了一下,盯着陳興審視了起來。
陳興微笑着點頭,這會他心裡是真的納悶了,唐興邦知道他,連眼前這位老太爺也知道他,他有這麼大的名氣嗎?陳興是有自知之明的,沒有張家,他什麼也不是,而在京城這地面上,這些紅色家族的人認識張寧寧是很正常的事,看起來對他早就有所耳聞,就有點不正常了,陳興深知自個沒那個名氣。
“望山是個好地方吶,山清水秀,崇山峻嶺綿延不覺,屢有奇峰險峻讓人歎爲觀止。”唐毅元老邁的眼神多了幾分緬懷過往的回憶,“十幾歲的時候,我就在跟着游擊隊在大山裡跟鬼子打游擊,藉助那大山的地勢,跟鬼子周旋,把鬼子打得屁滾尿流,望山是個多山的地方,在大山深處,要是沒熟人帶路,那些山路都能把人走暈,當時鬼子被我們襲擾得不行,大部隊又進不來,只能偶爾調些飛機過來轟炸,他們飛機一過來,我們躲在山洞裡,飛機也於事無補,鬼子當時可是被我們折騰得哭爹喊娘。”
“唐老還在望山戰鬥過?”陳興大爲驚訝。
“呵,我不只在望山戰鬥過,還在那裡生活了二十幾年,建國後的一段時間,我就是奉命駐紮在望山的。”唐毅元淡然笑笑,“我雖然是北元人,但掐指算算,我這輩子住在北元的時間都沒在望山多,北元是我的故鄉,望山也是我的第二故鄉。”
唐毅元說起往事,神色也有些唏噓,人老了,也總愛回憶起過去的事,唐毅元一生的路可以說是頗爲坎坷起伏,建國前因爲戰功卓著,當時成了所在部最年輕的一個師長,被提爲市長時,離三十歲生日還有幾天。
不過在那個戰爭的年代,以戰功論英雄,並不像現在要排資論輩講資歷,還注重一個出身,擱到現在,三十歲的師長只能說是天荒夜談。
“沒想到唐老是南海人,還曾在望山呆過那麼長時間,這可真是望山的榮幸。”陳興笑着奉承道,心裡頗有幾分凝重,這是他準備和了解工作做得不足了,他這個新任的望山市委書記,竟然不知道還有這麼一位健在的老一輩領導跟望山有這種淵源,陳興對此深爲自責,這是他的疏忽,身在官場,這種疏忽有時候是會影響一些事情的。
“不,你說錯了,應該說能在望山參加革命鬥爭,那是我的榮幸。”唐毅元擺手笑笑,神色唏噓,“也可以說是望山成就了我,要是當時沒在望山被游擊隊救了,或許早早就去見閻王爺了。”
“爺爺,這大好時光的,瞧你說的這不吉利話。”唐興邦聽到爺爺的話,趕忙呸了一聲,“爺爺,你還能長命百歲呢,可別亂說啥。”
“我在這說閻王爺,難不成他還能把我魂給勾走不成。”唐毅元暢聲大笑,別看他年紀大,卻依然是中氣十足,又道,“而且我都已經活了這把年紀了,對這生死兩字,早就看開了,總歸是不可避免的,順其自然就是。”
“爺爺,咱們就不說這個了。”唐興邦搖頭笑道,他們這些子侄,誰不希望老頭子活得久一點?就算是現在不管事了,但只要人活着,擺在這裡,就能庇護他們這唐家一大家子人了。
“你調到望山的事,我知道,小孫前些日子來我這,也才提到過你。”唐毅元看向陳興,說道。
陳興見對方的話題又在自己身上,也作出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心裡卻又是疑惑起來,小孫又是誰?
唐興邦看到陳興的神色,似乎一眼看穿陳興的疑問,笑道,“陳書記,我爺爺說的小孫,是孫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