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拘留室門口站着,周淮知道自己這次真的是要睜大眼睛不能休息了。
走廊拐角處,馮程峰的身影突然出現,朝這邊走了過來,周淮看到後,點頭問候着,“馮副局長。”
“嗯。”馮程峰掃了周淮一眼,笑了起來,“小周,你也辛苦了,我讓人替代你,你去休息去。”
“不用,謝謝馮副局長關心。”周淮笑着搖頭,心裡警覺了起來,領導說過,局裡這幾名副職都不可信,他同領導去新城大酒店那晚,也看到馮程峰和楊宏超等人向錢新來他們敬酒的樣子,這會見馮程峰反常的關心他,周淮也不由得警惕了起來。
“小周,年輕人可不能自恃身體後就不休息,你昨晚好像也沒怎麼閤眼吧?要是再不休息,鐵打的身子也會垮的。”馮程峰盯着周淮,微微一笑,眼裡卻是閃過一道厲色。
“不會,以前跟常局長辦案,三天兩夜沒閤眼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周淮笑道。
馮程峰眯着眼睛看了周淮一會,臉上依然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轉身離開,周淮看到對方離開,也才悄然鬆了口氣,他雖然是常勝軍的人,但畢竟只是一個當下屬的,面對馮程峰這樣的副局長,心裡總歸是底氣不足。
臨近中午的時候,周淮看了下時間,肚子餓得咕咕叫的他,只能打個電話讓食堂的人幫忙送兩份飯菜上來,不僅是他要吃,屋裡頭那位王八蛋也得吃來着,打完電話,左等右等,十幾分鍾後,仍是沒見食堂的人送上來,周淮只好再打了個電話下去。
“周警官,我們食堂這會缺人手呀,要不您自個下來提一下?”食堂接電話的師傅對周淮說道。
“那我再等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後能不能給我送上來。”周淮沒辦法走開,也不想走開。
“周警官,這我可不敢跟你保證,主要是兩個服務員請假了,所以沒人送。”那位師傅苦笑着,“周警官,要不您就自己下來一趟嘛,就幾步路的功夫,也不耽擱您幾分鐘的時間。”
周淮咂了下嘴,遲疑了一下,還是道,“那我等等吧,半個小時後也過了飯點了,你們總有時間送上來吧。”
“那周警官您就再稍等等,我們得空的時候一定給您送上去。”
周淮有些不耐煩的等着,他自個都餓得煩躁呢,屋裡頭的錢進寶也叫罵了起來,“他媽的還讓不讓人吃飯了,都幾點了,還不送飯過來。”
“再叫就讓你沒得吃。”周淮朝裡頭呵斥了一句,看了下時間,又看了看光溜溜的走廊,周淮神色苦笑,他發現自己竟沒一人可以使喚的,局裡的人都有意無意的避開着,周淮並非看不出來,他跟着領導初來乍到,早就有被孤立的感覺,其他人或許還不敢當着常勝軍的面表現出什麼,但對他卻是沒那麼多顧忌。
看了下時間,已經過去了小半個小時,裡頭錢進寶的叫罵聲讓他煩不勝煩,周淮想了想,給辦公室的人打了過去,讓人去食堂幫自己帶兩份飯菜上來,結果得到的答案是這會沒人有空,大中午,大都回去了,留下來值班的,推脫着說正忙着。
收起電話,儘管對結果早就能料到,周淮臉上仍是怒氣涌現,此刻的他,有種荒謬的感覺,這望山市公安局,還能再離奇一點嗎
時間悄然流逝着,轉眼都快到了一點,食堂的人還沒將飯菜送上來,周淮又打了個電話,這會直接沒人接了,屋裡是錢進寶的叫罵聲,本就煩躁的周淮聽得頭也快炸了,擡手看了下時間,周淮猶豫着,跑到食堂再上來,速度快一點的話,也就三四分鐘的時間,這麼短的時間,真的會出事嗎?
一點鐘左右,周淮聽着裡頭錢進寶用力踹門的聲音,斥責了一聲後,自個也有些遭不住的他,咬了咬牙,還是跑了下去,要是不自個下去,周淮估摸着到了晚上,飯也別想吃到,即便是晚飯都沒着落,局裡人的孤立,連食堂的人都他孃的使絆子,周淮一肚子火氣,卻又沒辦法,他只想着等常勝軍在市局站穩腳跟後,慢慢的收拾這幫狗日的。
食堂的飯菜壓根連打包都沒給他打包,周淮到了之後,打菜的一位師傅才臨時給他打包了兩份盒飯,周淮質問剛剛是誰接的電話,愣是沒一人接話,只是有人出聲說那是食堂的員工電話,誰都可以接。
周淮沒空在這會去較勁這事,提着兩盒飯菜匆忙跑上來,看到拘留室的門依然是關着的,周淮這才鬆了口氣,打開門要扔一份進去給錢進寶那王八蛋吃,開了門後,周淮登時傻傻的愣在原地,屋裡已經空無一人,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門把鎖,剛纔仍是從外頭鎖着的。
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珠子,周淮猛的跑出拘留室,衝到走廊上的窗戶往下看着,樓下,進進出出的都是身穿警服的公安局內部的人,壓根就沒有錢進寶的身影。
周淮喘着粗氣,脖子青筋暴起,昨天錢進寶抓進來後,是臨時將一間審訊室當做拘留室來用的,主要是爲了跟其他人分開,同時也是要避免局裡有內鬼亂來,所以單獨關在這裡,千算萬算,處處小心,到頭來終究還是失算了。
周淮一口血幾乎是要噴出來,他知道自己有一定的責任,但說到底還是內賊難防,在這種被孤立的環境裡,周淮知道自己就算是沒下去提這兩盒飯菜,錢進寶還是會通過其他法子被放走。
拿出電話給常勝軍打了過去,周淮嘴角滿是苦澀,領導這會也是焦頭爛額,他在後方卻也是沒能幫領導守好。
公安局大樓後門,錢進寶從這裡出來後,直接上了停在門口的一輛車子,車裡,馮程峰坐在車上,看到錢進寶,笑了笑,“錢少,讓你委屈了。”
“麻痹,那個姓常的,老子跟他沒完,竟敢抓我。”錢進寶怒罵道。
“去新城大酒店。”馮程峰吩咐了司機一句,對錢進寶的罵聲也沒放在心上,年輕人有點火氣本就正常得很,更別說錢進寶這種養尊處優,目空一切的大少爺了,這次吃了這麼個虧,能不火大才怪。
車子行駛在馬路上,錢進寶在公安局內呆了一天,現在出來就恍如隔世一般,搖開車窗,看着外面的車水馬龍,嘴上罵罵咧咧,“這纔是花花世界,老子在那審訊室裡呆了一天都快瘋了。”
馮程峰笑着沒說話,只要不自由,在哪待着都會不舒服,更別說審訊室裡那種相對封閉的環境,轉頭看向窗外,馮程峰的目光也微微露出了遐思,錢進寶被他放了,常勝軍回來怕是該跳腳了吧,不過馮程峰此刻並沒有太過於擔心,到了明天,也許常勝軍愈發的要憋出內傷了。
四個小時的高速路程,常勝軍到省裡時已經是下午,張飛的家屬暫時被請到省廳會議室裡,正好茶好水的招待着,廖全進打了個電話過來,傳達了順寶來省長的指示,要求不能亂來,省廳自是也不敢做什麼,只是等着望山方面的人來將人給接走,儘管這些人一直嚷着要省裡幫忙做主,但省廳這邊的工作人員也沒人理會,這些不是他們摻和得起的事,誰不知道常勝軍是吳漢生從部裡帶下來的得力干將?在廳裡,也就常勝軍能享受隨意進出吳漢生辦公室的待遇,知道是跟常勝軍的事情有關,其他人哪敢亂說話。
常勝軍到了南州就直奔省廳,他心裡其實對那張飛的家屬一肚子火,明明就是跟他沒半毛錢關係的事,愣是要往他頭上扣屎盆子,這事擱給誰身上,都得氣得吐血。
來的路上,常勝軍也想了許多,張飛的死,他原先就沒有任何同情,一來是因爲那天親眼所見張飛罰款踹人的情景,二來,一個連自己生命都不珍惜的人,又如何值得別人去同情憐憫?
常勝軍儘管不知道張飛具體跳樓的原因是不是真的跟他訓斥有關,但若是把這事硬往他身上潑髒水,常勝軍也絕不答應,從望山剛上車的時候,他對張飛的這些不講理的家人是滿肚子怒氣,恨不得指着這些人大罵一番,只是經過了四個小時的車程,常勝軍同樣在車上想了許多,還有中途的電話,局裡發生的一些變故,都讓常勝軍深思着,武警的人突然撤走了,連他的面子也不給了,沒過多久,錢進寶也突然被放了,常勝軍沒怪到周淮頭上,他知道周淮一人根本應付不過來,在整個望山市局,常勝軍現在感受到的麻木墮落的氣氛,他有心整肅紀律,但還沒有所行動的他,已經感受到了重重阻力。
話說回來,張飛的家屬,常勝軍從一開始的憤怒到現在的冷靜,四個小時的時間,足以讓他想得很多,他將自己當成張飛的家屬,冷靜下來的換位思考,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反常,張飛家人這麼做,不只是毫無道理,更是異常得有些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