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着,房間裡靜悄悄,針落可聞。
夜色深沉,山風吹得呼呼作響,望山市的夜,讓人從骨子裡頭感到冷。
矗立在大地上的新城大廈,在望山市這片土地上,是如此的耀眼和讓人矚目,那閃耀着的霓虹燈,更像是血與淚鑄成。
燈火輝煌的南州,這座南海省的省會城市,猶如一座不夜城,處處彰顯着省城的繁華,光線照射得到的地方,是一片歌舞昇平的場面,那隱藏在黑暗裡的角落,一幕幕齷齪上演着。
張立行晚上沒有回酒店,同省委宣傳部副部長姜偉應酬完之後,兩人笑容滿面的告別,正應了那句老話,不打不相識,姜偉的兒子打了他一拳,又險些讓警察抓了他,而他也讓人追打了姜龍飛,這事算扯平了,官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最開始怒目相向的兩人,如今儼然成了談笑風生的朋友。
目送着姜偉父子上了車,張立行手上還拿着那個裝着被姜偉評價爲假貨的沉香佛珠,轉頭看了秘書王華成一眼,張立行罵了一身沒用的東西,將盒子扔到了王華成臉上。
王華成手忙腳亂的接住了盒子,神情發愣的他,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拿着小盒子,王華成暗暗嘀咕着這他媽的看起來不起眼的破佛珠可是一兩萬買來的,領導不要也不能這麼扔吧。
“市長,這佛珠那姜部長不要嗎?”王華成小心問了一句。
“要個屁,你給我買串假佛珠回來,是成心讓我丟人是不。”張立行臉色難看。
“假的?”王華成嚇了一跳,“不,不是吧,這怎麼會是假的?市長,這誰說是假的?”
“姜部長說的,人家那是玩佛珠的老手了,一眼就瞧了出來,瞧你那眼睛是怎麼長的,花了一萬多給我弄了條破東西回來。”張立行罵道。
“市長,我也不懂這玩意呀,那老闆說得天花亂墜的,我以前也沒了解過這東西,哪裡知道那奸商竟然是在坑人,不行,我回去找他算賬去。”王華成苦着一張臉,心裡端的是憋屈不已,他這也是半點都不熟悉這東西不是,你這當領導的罵得倒是爽了,剛買回來也沒見你看出個啥來。
“人家敢賣給你,你以爲你回去就能退得了貨?”張立行沒好氣的看了王華成一眼,轉身就往車上走去,一兩萬塊錢也沒放在他眼裡,張立行無疑也不在乎。
王華成快步跟着上了車,聽領導的口氣,他知道這破佛珠拿不拿回去退都無所謂了,王華成尋思着明天找時間去試試,領導不在乎,這要是退成功了,好歹一兩萬塊錢,可就落入他口袋了。
“小王,回頭花點時間去找找有沒有正宗的上等沉香佛珠,錢無所謂,給我弄一條真的回來。”張立行坐上車子就吩咐道。
“好。”王華成聞言,立刻應了下來。
“市長,咱們現在回酒店還是?”王華成問了一句。
“不回去了。”張立行擺了擺手,回酒店也沒啥樂子,那麼多人一起住着,晚上大家都回酒店了,到處都是眼睛,想找樂子也難,張立行也知道沒那麼好的機會再將那蘇巖單獨叫到房間了,晚上也懶得回去,待會他還要去拜會省政府副秘書長陳海洋。
張立行一直對市長的位置眼熱得很,李開山既然沒能接任書記的位置,讓陳興空降了下來,張立行就琢磨着能否找找路子,讓李開山提前滾到二線去,他固然有把柄可以拿捏李開山,讓李開山這個市長只能配合他們,但李開山再怎麼聽話,終歸還是沒有自己當市長來得痛快。
而且張立行也不是對李開山沒有戒心,李開山那隻老烏龜現在看起來什麼事都很配合,誰知道會不會暗地裡一直在鼓搗着什麼,能將李開山踢開是再好不過。
等拜會完李開山,張立行已經在琢磨着晚上到那平常來省城常去的會所玩玩了,直接在那找樂子過夜。
沿海大道的公寓,陳興站在小陽臺上眺望着遠處的大海,這裡的房價是南州市房價最高的地段並不是沒有道理,面朝大海,環境優越,再加上南州大學就位於不遠處,優美的環境和優質的教育資源,都決定了這裡的房價不可能便宜得了。
蔣琬還在弄着燉給他喝的蔘湯,陳興覺得自己現在身強體壯的,壓根不用喝那東西,偏偏蔣琬非得說他工作勞累,得補補身子,非要弄給他喝,陳興也是苦笑不已,不過蔣琬終究是一片好意,陳興也只能接受。
凝望着遠方,陳興並沒有注意到蔣琬已經不聲不響的走到了身邊。
“陳興,想什麼呢,看你眉頭都擰起來了,有那麼多煩心事嘛,我瞧着都替你心疼。”蔣琬伸出手要幫陳興抹平那蹙起來的眉頭。
“也不是什麼煩心事,這不是剛調到望山嘛,看到望山那麼落後,我這當書記的,也深感責任重大,爲官一任,造福一方,望山市四百萬老百姓,我這當書記的,也希望能給他們帶來一些變化,讓他們日子過得更好些。”陳興搖頭笑道。
“也就你當領導當得這麼較真,現在當官的都像你這樣就好了。”蔣琬笑道。
“蔣琬,你這話說錯了,我們的幹部,固然是有些已經腐化墮落,但想真正做點實事的,也還是許多的,社會在進步,你應該看到,在高層推動這種變革的力量,他們也希望能讓老百姓的日子越過越好。”陳興鄭重道。
興許是覺得跟蔣琬談這種話題太沉重了,才高中畢業的蔣琬,也未必聽得懂他這些,凝視着遠方,陳興搖頭笑笑,初到望山的陳興,有着自己的目標,帶領望山走出貧窮和落後,將望山打造成南海省一個新的經濟增長極,甩掉落後的帽子,這是陳興給自己定的目標,這個目標,他還沒有在望山市的公開場合說過,但陳興卻有這個雄心壯志,也許有人嘲笑他不自量力,但陳興心裡也有一句話,五年後,再回首,且看今朝笑話人。
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房間的地板上,陳興睜開惺忪的睡眼,伸手拿起牀頭邊的手機看了下時間,依然還是六點半,陳興的生物鐘儼然跟鬧鈴一樣。
轉頭看了身旁的蔣琬一眼,睡得很香的蔣琬,似乎在做着什麼美夢,嘴角還掛着甜甜的笑意,那兩片小紅脣兒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陳興定定的看着蔣琬,這個女人的溫柔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去憐惜她。
興許是昨晚太累了,蔣琬現在睡得香甜,陳興凝視着蔣琬好一會,正想着輕輕的起來,免得吵到對方,卻是看到那彎彎的睫毛動了幾下。
陳興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蔣琬估計剛纔跟着他一塊醒了,這會在裝睡。
“都已經醒了,還裝睡。”陳興笑道。
“你怎麼知道人家醒了。”蔣琬睜開眼,嬌媚的白了陳興一眼。
“誰讓你偷偷眨眼睛。”陳興笑了笑。
“亂講,我可沒眨眼睛,是被你吵醒的。”蔣琬輕捶了陳興一下,人也坐起來靠着陳興的肩膀躺着。
“好好,是我亂講。”陳興微微一笑,摟着蔣琬的肩膀,看着窗外已經漸漸天明的晨光,陳興沒來由的有些精神恍惚,昔日,他和趙晴似乎也有這麼一副場景。
那是年少無知,無憂無慮的學生年代,火紅的青春就如同那年輕而又迸發着激情兩顆心,活力四射,每天快樂無憂,幻想着美好的未來。
兩人最快樂的時候,就是週末能悄悄的在校外賓館偷偷摸摸的開一個房間,然後像做賊一樣,看到沒有熟悉的同學後,這才趕緊拿着鑰匙竄進了房間,一整天的時間,都膩在了房裡,連吃飯都是叫的外賣。
除了偷吃禁果,就是躺在牀上依偎着看電視,賓館房間那唯一一臺電視成了兩人消磨時間的樂子,但卻讓人一點都不覺得無聊,兩人甚至每每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仿若眨眼間,一天就過去了。
清晨起來,兩人眼裡俱是不捨,在學校,其實還是天天膩在一起,但似乎沒有在賓館房間這種私密的空間裡來得讓人快樂。
也就是到了大三下學期,兩人才在校外一起租了房子,過起了二人小世界,那時候,真的是快樂啊,沒有煩惱,沒有憂愁,每天都快樂着,如同那向陽的鮮花一樣怒放着。
陳興如今想來,依然是唏噓不已,儘管他的心裡很平靜,心裡再次念起趙晴這個名字時,陳興心情沒有任何波動,過去的往事,或許讓人懷念,但人已經不再是那個人,倒也沒啥好懷念的,時間就是最好的忘情水,十年足以磨滅一段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