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的不妥協態度,讓這起事件沒辦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報社給江楓施壓,讓江楓息事寧人,也許這件事會不了了之,但報社的態度也是出奇的強硬,不僅力挺江楓維護自己的權益,同時在和南州市黨委政府溝通的過程中,也幾次表明了希望地方政府嚴查的態度。
陳興在同蔣志明的會談當中,對蔣志明提出的嚴格執法之類的要求,陳興個人積極肯定的迴應,就算跟江楓不認識,碰到這種事,陳興的性格也讓他對這種事格外憎恨。
本以爲這起綁架事件的查辦會在雙方的推動下往樂觀的方向發展,但陳興顯然忽視了上層的因素,更沒有想到這起綁架事件產生的影響已經遠遠超出了綁架事件本身,別人關注的不是誰受到了傷害,而是關注季康爲的兒子參與了這件事,並且是主使者。
同蔣志明談了約莫有半個多小時,因爲蔣志明還安排跟市委宣傳口的領導碰面,雙方談話的時間不算長,更多的還是例行公事。
回到辦公室後,陳興想着要給江楓打個電話慰問一下,晚上再到酒店去探望對方,因爲這事,江楓原定的下午回京城的計劃也取消了。
老丈人的意外來電讓陳興詫異,揮退了辦公室其他人,陳興關起門後才接了電話,“爸。”
“陳興,黨報的人已經到了你那是嗎。”張國華開門見山的問道。
“嗯,我剛跟他們總編辦主任蔣志明交談過。”陳興點頭道,他沒想到老丈人會打來電話關心這事,這起綁架事件不過是上午才發生,對外還是嚴格保密的,但內部傳遞的速度着實是讓人咋舌,連遠在江海的老丈人都知道了,事實證明,更高一層次的領導幹部自有他們獲得消息的渠道和方式,速度之快,不是他們可以想象的。
“想必他是要求你們要嚴辦吧。”張國華的聲音像是帶着幾分嘲弄。
“嗯,出事的是他們報社的記者,他們倒是提了這個要求。”陳興點頭。
“事情我都聽說了,陳興,這件事,你不要摻和進去。”張國華沉默片刻後,在電話裡鄭重的叮囑着陳興。
“爸,怎麼?”陳興眉頭微皺。
“現在綁架的事已經變成一個由頭,綁架事件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成爲兩個派系之間博弈的導火索,你不明內情,不要一頭撞進去,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要知道,你的行爲在外派系的人看來,同樣可以代表我們張系,明白嗎。”張國華加重了口氣,他只有一個女兒,不能指望女兒來繼承張系的權勢,所以他對陳興這個女婿還是很上心的,希望能將陳興培養成一個合格的接班人。
陳興心裡很驚訝,但老丈人這麼着重的交代了,陳興自是不會違背對方的意思,點了點頭,“爸,放心吧,我現在心裡有數了。”
“嗯,知道就好。”張國華滿意的點了點頭,想到陳興學歷的事,張國華沒忘了再提醒道,“找個時間回京城一趟,到首都大學報個研究生。”
“好,我自己安排一下。”陳興點頭,老丈人連這事都替他惦記着,陳興心裡立刻將這事提上了日程,他自己原本也有打算去報個研究生,不過事情拖着拖着,拖到了現在還沒落實到行動上,現在黨的用人政策是愈發重視高學歷和專業領域的人才,陳興心知讀個研究生學歷對他的仕途同樣很重要。
“好,那就這樣吧。”張國華也是個大忙人,說完事情,並不打算和女婿聊聊家常,徑直掛了電話,翁婿倆一個省委書記,一個是市長,一個比一個忙。
結束通話,陳興拿着手機沉思着,剛纔同蔣志明的交談,陳興對蔣志明提的要求是有些許奇怪的,畢竟蔣志明肯定也是清楚事情涉及到了季康爲司長,蔣志明即便氣憤,應該也會慎言纔是,不過陳興也沒往深處想去,現在看來,蔣志明明顯就是帶着目的來的。
“哎,倒是有些對不住江楓了。”陳興自言自語,也只能輕嘆一聲,老丈人特意打電話過來交代,陳興不得不認真對待,這件事,他只能置身事外了,不過他置身事外不代表事情就會不了了之,只不過是他沒法幫着推動事件的調查罷了,但那正如同老丈人所說,這起事件已經成了更上層博弈的導火索,他不摻和,自然會有人繼續推動這件事的調查,無需他去操心,只不過作爲朋友,陳興內心多少覺得對不住江楓。
“也許連福佑軍和順寶來都已經在暗中關注事件的發展了。”陳興嘴角略微有些嘲諷,處在最底層的人,在領導眼裡終歸是什麼也不是,上層的人,他們關注雙方之間的博弈,恐怕會沒人去在乎一個女人被綁架,險遭強暴的可悲遭遇。
相對普通人來講,其實江楓已經不算最底層的人,起碼她混得很成功,越走越高,靠着自己拼搏到了今天的成就,但她終究還是微不足道。
如果這次出事的是某個中央領導的女兒,事情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嗎?
“小陳,備車,去一趟酒店。”陳興吩咐了一句,打算現在就去酒店。
既然只能置身事外,陳興如今能做的,也就是多給江楓一點精神上的關心了。
出了市政府,陳興坐車往江楓住的酒店而去,路上,陳興也提前打電話跟江楓說了一聲,聽聲音,江楓的狀態好像沒他想的那麼差。
想想也是,一個自己奮鬥起來的女人,其所經歷的肯定比一般人多,也會更爲堅強,沒有一顆強大的內心,又怎能成爲女強人?
“市長,前面那好像是鄧秘書長的車子。”黃江華盯着前面的車子,突然出聲道。
“鄧毅的車子嗎。”陳興眯了下眼睛,果不其然,他們正前方就是鄧毅的座駕,而他們現在的方向,正是去往江楓酒店的路之一。
“我們的速度放慢一點。”陳興開口道。
陳興的車子慢了下來,想等鄧毅的車子離開視線再加快速度,不過現實讓他們失望了,鄧毅的車子一直在他們前方,因爲這條路比較堵的關係,雙方的車子幾乎就是一直緊挨着,一前一後的在行駛。
再過一個紅綠燈往右轉彎就是江楓所住的酒店了,正當陳興猜測着鄧毅的座駕會往哪邊開時,在前頭的鄧毅座駕已經往右拐了過去,往酒店停車場而去。
“我們直行吧。”撇了下嘴,毫無疑問,鄧毅是直奔江楓所在的酒店去了。
是代表省委書記福佑軍去的嗎?陳興凝神細思着,也許,福佑軍也嗅到了什麼味道,在間接表達着某種態度。
“市長,不去酒店了嗎。”
“現在附近轉一轉吧,等會再過去。”陳興擺了擺手。
“咦,那又是廖全進的車子吧。”這次,陳興自己看到了從另外一個方向過來的廖全進的座駕,同樣是往酒店而去。
看着兩人的車子都往酒店,陳興若有所思,兩個大管家同時去了,有意思。
傍晚時分,陳興纔來到了江楓住的酒店,鄧毅和廖全進都已經離開,一個省委秘書長,一個省政府秘書長,兩人都同時來這酒店,除了看望江楓不可能有別的目的,陳興可不會認爲兩人是碰巧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出現了。
不過背後代表着省委書記福佑軍和省長順寶來的兩人都同時對江楓予以關注,陳興此刻再傻也知道這事變得愈發的不簡單,其影響已經超出了綁架事件本身,江楓本人雖是人民日報記者,但就她被綁架還不足以讓福佑軍和順寶來如此關注並且派來了自己的大管家親自登門,陳興心裡帶着些許感慨,鬥爭無處不在。
走進酒店的時候,陳興心裡想着鄧毅和廖全進兩人不知道撞上了沒有,若是碰到一塊去了,那可也就真的有意思了。
江楓從上午獲救後,一直呆在酒店的房間裡,上面穿着一件純白色t恤,下面搭配着牛仔褲,簡單休閒,輕鬆寫意,彷彿是要一掃那陰霾的心情,陳興進門後更是仔細觀察了下江楓的精神狀態,感覺江楓似乎已經從上午的綁架事件中恢復了過來。
“還好吧。”陳興關切的說了一句,有很多話似乎也無從說起,兩人說認識也認識,但卻沒熟悉到之交好友的地步,見面次數寥寥可數,陳興也不好說什麼太過親近的關心之類的話。
“還行,人總要向前看不是,活在過去陰影的人,註定會是一個失敗者。”江楓聳了聳肩,做了個請陳興坐下的手勢。
wωω _тт kΛn _Сo
“那就好,我還擔心江小姐會受到影響。”陳興笑着點了點頭。
在椅子上坐下,陳興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房間是那種簡單的酒店標間,空間挺大,佈局陳設也頗有幾分居家辦公的味道,陳興能看到打開的窗戶外邊,還掛着江楓的幾件衣服,想來江楓已經在這裡住了好些天了。
兩張椅子隔着一個圓形的小桌子,兩人是面對面而坐,除了最開始的關心,這會,兩人都略顯沉默。
“江小姐打算什麼時候回京城?”陳興問了一句,有點不習慣這種安靜。
“看情況吧,現在沒法決定,這件事,我不會輕易罷休的,我要起訴,所以還不知道要在南州耽擱多長時間。”江楓顯得很平靜,語氣很堅決。
陳興輕瞥了江楓一眼,也許江楓還不知道這起綁架事件本身在上層的領導眼裡已經無足輕重,但她作爲一個受害者,她要維護自己的權益,讓犯罪分子受到應有的法律審判的心情可以理解,只是江楓能夠如願嗎?陳興對此不是很樂觀,儘管不清楚上面的人到底在博弈着什麼,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陳興也對江楓的希翼持悲觀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