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認爲自己的速度已經很快，他把獲知的所有有關‘潘多拉’的事情全部上報，很快就獲得了將整個針對三合會反黑行動升級的批准。
但批准歸批准，只靠那個情報販子陳默提供的片面證據，遠遠不足夠他調兵遣將攻下整個三合會。
一個在江海市紮根了幾十年的龐大幫會，哪怕所有街上的老百姓都知道它是黑的，也敢對着你說它是黑的。但事情一旦變成走上法庭，提供口供，他們的話就會立刻變成可能、也許、大概。
是的，沒有人敢真正地與三合會爲難。誰都有家小親眷，甚至包括警察也是一樣。
所以纔會有了地下反黑組的成立，李想的隱藏在水面下的這個部門。
一開始，陳默並沒有把李想的話當回事，哪怕視頻事件爆發後也是如此。他們根本不知道視頻事件是怎麼回事，也完全沒有把這個事件和陳默聯繫到一起的想法。
直到副市長的那一聲吼，李想才得以與紀檢委合作，聯手插入對整個事件的調查。
紀檢委只負責‘看視頻抓人’，而李想則負責深挖證據，而證據比他想象的更容易得到。
一大幫子官員同時指認三合會的場面是非常壯觀的，而拿着手頭幾乎牢不可破證據鏈的李想，這才明白陳默所說的從其它方向入手的意思。這不就是曲線救國麼。
那麼這些視頻和陳默到底有沒有關係呢？李想幾乎已經認定就是陳默乾的，可惜他並沒有證據，而且也沒必要去拆穿這件事。
現在他只等着最後的申請下來，就可以帶着大批武警部隊直接圍剿三合會的老巢。
但就在這時他接到了一個電話，一個陌生號碼。
換在平時，李想直接就會掛掉電話，但今天陌生的舉報電話他接了不下十個，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從哪裡得到他的手機號的。
“喂，哪位？陳默！？”
李想完全想不到這時候會接到陳默的電話，他斟酌着找到一個隱蔽的角落，低聲問：
“這個視頻散播事件是你搞出來的？”
“李警官，你的證據鏈是否已經足夠了呢？”陳默不承認也不否認，在手機通話中他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非常大的妥協。
不承認不否認，對李想來說就是承認，他毫不奇怪陳默的隱晦，所以也繞過這個話題，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證據鏈？已經夠了。”
“既然足夠了，我如果是你，現在就會準備隊伍抓人。”陳默說話的口吻就像在爲李想的行動指導一樣。
這口氣讓李想不太喜歡，但他還是回道：“武警部隊哪能說調就調，手續還沒走完，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動手。你放心，消息不會泄露的。”
大約是感覺到了李想的不舒服，陳默沒有再直接質疑李想的話：
“如果我是三合會的上層領導，也許副市長開罵前，我們還只是抱着只要花錢花人脈捂蓋子就能解決這件事的想法。
但在那之後，所有三合會只要還有腦子的上層都會恐慌，而這個時候，他們只會做一件事。”
李想隱約意識到了什麼，但還是不確定道：“什麼事？”
“很簡單。”陳默那邊似乎在笑：“開會！”
咔嚓，就像一道靈光在李想腦中炸亮，他的呼吸一下急促起來，但腦子還有點模糊，竟又問了句：“我應該做什麼？”
“當然是，一鍋端。記得別忘了七草堂集團。”陳默笑着掛了電話。他覺得說到這一步，李想也應該明白要做什麼了。至於他能否在未走完程序的情況下調動武警部隊，陳默相信這不會是問題。
反黑行動瞬息萬變，如果連這點變通都沒有，那估計連罪犯的尾巴都抓不到。
至於陳默現在要應付的問題，卻是另一個，他的酒館今晚可能要歇業了。
從下了凱麗的車開始，陳默就感覺身邊有些不對勁。這純粹是職業本能帶來的反應，他確定自己被跟蹤了。
被他提醒後，凱麗的車很快就換了位置，所以跟蹤者只會是衝着他來的。
陳默被跟蹤和反跟蹤的經驗不知道有多少，雖然跟蹤者的技術不錯，沒露出多少蛛絲馬跡，但陳默還是以非常嫺熟的拐小巷行走模式甩掉了他。
是個菜鳥，陳默由此可以確定了。
但他並沒有高興太久，不過十來分鐘，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繞回到自己車上，被窺視的感覺就又來了。
這一次陳默直接鑽進一家商場，快速地花錢買了一頂帽子一套T恤。走着走着便鑽進衣服架中換上了身。再出商場時，他還順手拿了副墨鏡。
用這一招，他不知道甩掉過多少跟蹤者。但今天這招居然不靈了，走出商場時沒人跟蹤，但不到十分鐘又被跟上了。
這簡直就是赤果果的挑釁，陳默怒了，但還麼失去理智。越緊張的情況下，他的思考速度越快。
他覺得自己的擺脫手段並沒有任何問題，並且一開始也是成功了的，如果失敗，當時就不可能把人甩掉。
但對方竟然可以隨後追過來，只能說明他有另外的手段直接定位陳默。
這種另外的手段，陳默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跟蹤器。
衣服上不可能有，舊衣服已經換了甩掉。褲子上，摸過一遍也沒有。最後只能是鞋子。
假裝彎腰繫鞋帶的工夫，陳默往鞋底一摸，有了！
這顆蠶豆大小的跟蹤器，就牢牢黏在他鞋底的縫隙中，很精巧，而且，很眼熟……
陳默沒有急着毀掉這枚跟蹤器，而是把它丟在一條巷子的角落裡，自己則躲到了黑暗中。
他很耐心，整整五分鐘紋絲不動，直到一個靜悄悄的瘦小身影貼着牆走進來。
跟蹤者的行動非常敏捷，而且幾乎不發出聲音。進入巷子後也並不急着追蹤，而是先找到最不顯眼的位置，這才一步步靠前。
大約是一直沒看到人，所以跟蹤者越靠越近，直到發現石子堆裡的閃着光的跟蹤器。
“咦？”
“你犯了三個錯誤。”陳默突然從黑暗中跳出來，把跟蹤者嚇了一蹦。
“師傅！”跟蹤者叫出了聲，果然如陳默所想，真是尹星這個小丫頭。那枚黏着他的跟蹤器，大概就是在他回酒館的時候踩上的，倒是用了些心思。
不過這時候卻不是要誇獎她的時候，陳默嚴肅着臉不迴應，只厲聲道：“認真聽我說完。”
“哦。”尹星只好撇撇嘴，像小學生一樣站在原地不說話，等着陳默訓話。
“第一，你太過依賴跟蹤器，跟蹤器很好用沒錯，但被跟蹤者連續甩掉你，卻又被你跟上，很容易就會想到被放了跟蹤器，然後將計就計。這就是你現在的狀況。”
陳默訓話的時候非常認真，尹星大約有點想反駁因爲是師傅才鬆懈的，但擡起頭看到陳默的眼睛，這點小反抗立刻就被嚴厲的目光死死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