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闊平原上,旌旗颯然,軍號與鼓聲齊響。
話說那羅彪與區貢在陣前策對良久,但最終卻以罵戰收場,實在也是荒誕一場。
且待二人各自歸陣之後,都不約而同的召來了左右將士,一翻交代,雙方也算是正式擺開了陣勢。
可就在此時,天公卻突然不作美了起來,片片烏雲眨眼即至,只霎那之間,便下起了傾盆大雨。
立於親衛豎起的憧蓋之下,羅彪眼見着暴雨傾盆,遮天蔽野,一顆心頓時便沉了下去,可此時箭已上弦,實在不得不發矣。
權衡再三,羅彪深吸了一口氣,擦掉滿臉的水漬,手中令旗猛然甩下,三軍將士頓起戈兵,緩步向前。
見羅彪大軍襲來,區貢也不甘示弱,急令左右將士領兵對戰,還許下了斬羅彪者,賞百金的諾言。
眼見着一隊隊頭戴兜胄,身披襦鎧的羅彪軍士,區貢的眼眸微凝,心中的壓力也格外沉重了起來。
畢竟面對的是南越國正規軍士,不管是裝備兵器,還是軍勢陣列,他手下的這羣烏合之衆全然不佔優勢。
但不管如何,區貢如今也只能依靠這羣烏合之衆了,將希望放在了人海戰術上。
策立馬上,眺望了一眼南方,區貢暗喃道:“與虎謀皮,吾不欲也!”
羅彪不知區貢的心中所想,此刻正策馬而行,親領五百精銳居於中軍,提槍向敵軍殺去。
望見中軍一動,兩翼的兵將自然不敢落後,同時俱進,數百步的距離轉瞬即至。
一入百步之內,羅彪將手中長槍高舉一指,大喝一聲:“旗官,放!”
隨着軍中旗官揮動纛幟,兩翼將士撤開陣勢,弓弩手瞬間出列,火力全開之下,剎那間絃聲如霹靂,飛箭若雨集。
在這等軍中利器的覆蓋下,區貢手下的烏合之衆甚至毫無反抗之力,如同割韭菜一般,一個接着一個倒下。
眼見着這一幕,羅彪絲毫不見意外,畢竟區貢軍披甲率極低,大多都是粗布裹頭,又怎麼可能用血肉之軀擋下駑弓利箭呢?
面對這種千載良機,羅彪軍當然不會放過,一座座軍陣中,絃聲絡繹不絕,一支支弩箭電射而出,瘋狂的收割生命。
雖然死傷慘重,但區貢軍卻意志力格外堅定,絲毫不見潰敗之勢,只是埋頭苦衝,瘋狂殺向羅彪軍。
八十步,六十步,四十步......
隨着區貢軍的逐漸靠來,終於不再是一面倒的屠殺,羅彪軍中也出現了傷亡,前列的弓箭手倒下不少。
“再近點,再近點...”己軍的傷亡自然瞞不過羅彪,但羅彪卻絲毫不爲所動,只是死死的看着區貢軍,彷佛想要他們再靠近一些。
終於,在區貢軍到了三十步之外時,羅彪終於有反應了,手中長槍一指,竭力大聲喝道:“殺!”
隨着羅彪一聲令下,軍中的鼓點頓時一變,弓手們無一例外收起長弓,以楯護身,發動衝鋒。
“殺......”
方陣後端的矛楯,戩楯甲士,尾隨弓手之後,迎着暴雨衝向了區貢軍陣地。
雙方交鋒一起,喊殺聲震動四野,鋪天蓋地,在這寬達數裡的戰場上,展現出了史詩一般的英姿。
一方求勝心烈,一方背水而戰,或是被槍身扎透,或是被刀砍戩剁,血漿漫天揮灑,夾雜着雨水往四方蔓延!
戰鬥莆一開始便進入白熱化,越來越多的區貢軍衝殺而來,羅彪軍猶如一葉孤舟般,在這人海汪洋中漂盪沉浮。
羅彪前衝在長槍陣型中,灌滿雨水的兜胄早不知被他拋飛了何處,脣線緊抿,一杆長槍或挑或抖,殺的周身十丈之內血流成河。
一槍刺穿一名將領打扮者,羅彪眺高一望,瞬間便找到了區貢的帥旗,於是扯着嗓子大吼道:“束陣鑿擊,毋要戀戰!”
陾陽府兵雖不如皇家精銳,但也悍勇非常,在羅彪的帶領下,仗着甲冑之重,竟然生生從亂軍中殺出了一條血路,直衝區貢帥旗而去。
一見此狀,區貢終於是變了臉色,連連感嘆數聲:“此小將何其勇也,恨不能爲某所用!”
左右數將聽得區貢如此感嘆,頓時心中不忿,當即便有一將策馬而出,向着羅彪大喊道:“小兒猖狂,待某爲貢公將其擒來!”
面對陣勢已然割開的區貢軍,羅彪自然是大喜過望,深知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於是便甩下陣列,只帶了數十騎直殺區貢而來。
可行至未半,便見那帥旗下策出一將,提着一把環首大刀,口中還大喊着:“某乃當陽棻朧是也,小兒還不授首?”
話音未落,卻見羅彪早就一槍探出,其勢若匹練出洞,無可阻擋。
鋒芒還未臨身,策出那將便知厲害,當下也不敢硬抗一擊,於是將馬身一勒,欲要暫避其銳。
但羅彪卻彷佛早有預料,雙腿猛然一夾馬身,長槍出勢更快幾分,只眨眼之間,便從那將胸前透過,一槍斃命!
那將領一死,左右親衛頓時大驚,欲要爲其奪回屍身,可此舉卻似虎口拔牙,羅彪盛怒之下,又連斃數人。
一槍挑起屍體,羅彪望着區貢帥旗處大喝道:“區賊,此乃爾之下場矣!”
說完也不等區貢答話,又再次策馬襲來,手中長槍將那屍身拖行而起,摩擦的血肉模糊。
見羅彪如此猖狂,區貢也是面色一冷,向着左右看道:“敵已至前,無一人願爲某御之?”
左右數將面面相覷,心中暗想道,那羅彪如此驍勇,還是且待他人爲貢公御之吧。
眼見着羅彪馬上殺到,區貢環顧四周,卻不見一人奮勇上前,心中頓時悲涼,不由發出感嘆:“若吾之大將苗埏於此,何至如今!”
話音剛落,區貢便要拔馬而走,身後衆將也是迫不及待,甚至不敢回首一望。
可羅彪又哪裡會放過區貢,將那屍體奮力一拋,重重地砸在了帥旗上,大喝道:“區賊哪裡走,給某死來!”
其聲似雷霆乍起,又若金剛怒吼,直嚇得區貢身後衆將策馬狂奔,根本就不管區貢的死活。
回首一望,見羅彪已至數丈之外,區貢也顧不上得其他了,埋頭就是跑,甚至連頭盔都給丟了,只爲給馬匹減重。
可如此短的距離,對羅彪這等軍中猛士來說,根本就是視若無睹,只見他將手中長槍往後一遞,再蓄力一投,霎那之間,破空聲便乍響在了區貢耳中。
“吾命休矣!”心中警鈴狂震,區貢雖然是竭力閃躲,但還是被刺下了馬匹,長槍透過他的肩膀,死死將他釘在了大地上。
一腳踩在面如死灰的區貢身上,羅彪猛然撥出長槍,血液濺射得到處皆是,但他卻絲毫不見嫌棄,反而又是一槍刺下,直接那區貢穿了個透心涼。
“區賊已爲我陣斬,爾等還不早降?”
一聲大喝過後,戰場之上頓時一片譁然,區貢手下的將士見自家主帥都已經被人殺了,哪裡還有什麼勇氣作戰,於是紛紛棄械,蹲地求饒。
拎着區貢的腦袋,羅彪立刻下令讓衆將看守叛軍,又分出一隊人馬隨自己趕往當陽,欲要脅大勝之勢,兵不血刃的拿下當陽。
廝殺結束,雖然已經臨近黃昏了,但羅彪卻不覺有半點頹感,一路帶着衆人直趕當陽,甚至連身上的血污都已經凝結成塊。
左右不過短短三十里路途,羅彪策馬狂行,終於是望見了當陽城牆,隨即大喜過望,連忙上前,呼喊城衛開門。
“賊首區貢人頭在此,爾等皆從犯也,若此時開城獻降,必可恩赦!”
將區貢人頭一舉,羅彪也畫起了大餅,雖然他並不知道朝廷會不會赦免這些人,但這卻不妨礙他招降。
果然,城門上的守軍一見區貢人頭,頓時便嚇得三魂丟了七魄,手忙腳亂的望城內跑去,似乎是通報上官去了。
羅彪也不意外,他自然知道開城獻降這等大事,城衛是不可能做得主的,於是便耐心等待了起來。
可是這一等,直接便讓羅彪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剛欲再次喊話,卻又聽得城內有幾聲異響傳來,緊接着城門大開而來。
“我等願降,我等願降......”隨着城門大開,從裡面走出了幾位披頭散髮,面容醜惡的軍士來,大聲對着羅彪喊道。
雖然奇怪於這幾人的裝束面容,但羅彪也知道當陽靠近黎族,區貢軍中有幾個黎人也不足爲怪。
當下也未疑心,策馬便上前走去,還令左右將士稍後接管城門,等待援軍到來。
可當他剛剛靠近城門時,卻見那幾位黎人絲毫不見戰敗的失落,反而頗爲興奮,彷佛奸計得逞一般。
心中疑竇一生,羅彪也暗緊手中長槍,隨時準備提槍廝殺,搶奪城門。
隨着羅彪的越靠越近,那幾位黎人相互對視一眼,口中突然怪叫一聲,把羅彪胯下戰馬驚得亂了腳步。
戰馬腳步一亂,城門之上頓時閃出了上百道人影,各個都是張弓搭箭,望着羅彪便激射而來。
雖然早有準備,但此時戰馬卻受驚而亂,羅彪無奈,只能一槍刺死眼前的黎人,將他的屍體用來擋住箭矢。
可他的左右親衛卻無他這般武藝,突然襲擊之下,直接便死傷慘重,讓羅彪看在眼中,疼在心中。
待到箭矢稍歇,羅彪還欲搶奪城門,等待援軍,可迎面卻又走來了一將,披頭散髮,虎背狼腰,手中一雙大鐗血跡斑斑。
“尊盧氏苗埏在此,來將可通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