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想死,我家財萬貫,我富甲一方...”
“我是縣府公子,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活着...”
“要死了嗎,終究,還是見不到她啊...”
“......”
閣樓中,殷離盤膝而坐,正神情凝重的控制着陰陽鏡,此時是關鍵時刻,不得有一絲閃失。
但天不與人願,那妖丹中積攢的生魄太多了,而且每個都是無故橫死之人,其怨念更是極大無比。
雖然有陰陽鏡的不竭相助,但總有些許漏網之魚,這些怨念迴盪在殷離的心神之中,讓他根本不能全心全意。
“該死,到底還是失算了,想不到這些凡人的怨念竟然這般恐怖,就連陰陽鏡都無法盡數鎮壓。”
勉強維持了半刻鐘之後,殷離突然一口逆血吐出,神色也慘淡到了極致,強行鎮壓怨念,讓他嚐盡了苦果。
而就在殷離吐血的那一刻,陰陽鏡也因爲失去控制,漸漸停止了吸收生魄。
望着靜靜漂浮在妖丹之上的陰陽鏡,和那逸散在半空中的生魄靈體,殷離眼眸中閃過了一絲猶豫,腦海中也一陣天人交戰。
“溟滄,爲了斬你,我可是費盡了心力,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啊。”
時不待人,殷離並沒有考慮過久,爲了復仇,他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
只見殷離手臂一招,一柄寶劍自須彌芥中喚出,劍光耀人,可今日卻不得不要染血了。
茲拉!
“哇...”
長劍在手,被殷離反手一握,猛得刺下,只見一抹寒光閃過,長劍徑直穿心而過。
痛,無與倫比的痛。
血沫不停的從口中吐出,意識也越來越模糊了,在一刻,彷佛每次呼吸都成了奢望了。
但殷離卻在強撐着,他又猛得拔出了長劍,弄得血漬四濺,而這一刻,疼痛彷佛都已經麻木。
“妖丹,對...妖丹...”
強打起最後的力氣,殷離猛的一把抓住了妖丹,放到了心口的位置上.....
隨後,黑暗降臨了。
......
......
玉虛山。
www▪ Tтkan▪ ¢O
風雪的季節依然還沒有過去,白皚皚的雪裝鋪蓋在羣山之上,爲本就壯麗的山脈平添了幾分高潔。
這一日又是無趣的一天,劉保保依然守候在了長靈殿前,望着遠處的座座雪山,這是他每天唯一的樂趣。
玉虛山有七十二涯,一十三脈,其中有苦修大道,不享繁華者,也有庶務纏身,專營生計者。
而這長靈殿,就是隸屬於庶務閣的一個俗務之所,當然,它更多卻是被人稱作生死殿。
正如其名,長靈殿猶如一座宮殿般大小,通體呈雪白之色,彷佛冰晶徹成一般,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寒意刺骨。
而這座長靈殿中並沒有其他東西,有的只是無數盞明燈,它們有閃爍耀目的,也有塵滅暗寂的。
此時,若有人查看,就會發現,東南處有一盞長靈燈正一閃一爍,彷佛已經快要走完了它的一生,燃料即將耗盡了一般。
長靈,長靈,長命百靈的意思,而長靈燈,也就是每個玉虛山弟子的命燈。
燈滅,人死!
......
......
“不是青檀神樹?這...這怎麼可能,手札不可能會錯的啊。”
老道士顯然有些一驚一乍,根本就無法相信蕭開的話,否定手札的真實性。
彷佛早就預料到了一般,蕭開也沒有爭辯什麼,而是緊緊盯着神樹繼續說道。
“青檀神樹長於嶺南絕峰之地,屬純靈之根,凡人食葉一片,便可增壽十載,武修長煉樹下,也可破境如神助。”
“但很可惜,此樹生來就不屬凡俗之物,若沾染上一絲紅塵氣,立刻就會枯竭而死,所以,你們還認爲這是青檀神樹嗎?”
蕭開身爲奇士府緹騎,顯然十分了解這些神異之物,一翻話下來,頓時就建立起了衆人對自己的信任。
不同於其他人的意志消沉,林先生思考片刻之後,緊皺着眉心問道。
“緹騎大人,此時也非討論神異之時,不知緹騎有何辦法,能化解這玉陽危機,解救萬千百姓。”
“先生安心,蕭某既然身爲朝廷命官,自然會竭力而爲,但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對待林先生,蕭開的態度顯然要好上不少,看得一旁的炎曠呲牙咧嘴的。
不過在大義面前,所有人都放下了恩怨,紛紛表示自己會竭盡全力,只待蕭開一聲令下。
“好,既然大家相信我蕭某,那蕭某也就與大家坦誠相待了。”
“其實這白霧的來歷,蕭某應該是略知一二的,一個月前,我奉令前來玉陽,本意乃是調查一夥反賊的蹤跡。”
“這夥賊人本來藏的很是嚴實,但不知爲何,突然在數天之前,大張旗鼓了起來,在玉陽城中到處佈置些奇異之物,最後還控制了府尊下令封城。”
“雖然不知其中詳細,但事態已然越發嚴重了,蕭某無法坐視不理,隨即出手阻止,但勢單力薄,寡不敵衆,最後還被這夥賊人扣上了一個江洋大盜的名頭。”
“可幸運的是,這番出手試探,也終於讓我發現了些許虛實,從一賊人頭目口中得知,他們是在佈陣,還說是在替仙人佈陣,不過真假難辨就是了。”
蕭開緩緩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說出,其中牽扯的因果關係令衆人瞪目結舌。
而仙人這個詞,也是第二次出現在了衆人的耳中。
“怎麼,怕了?不過也不怪你們,畢竟是傳說的仙人嘛,情有可原。”
蕭開見衆人久久沉默無言,袖袍下的拳頭握了握,用戲謔的語氣嘲弄道。
激將法一出,果然有了幾分效果,炎曠首先站了起來,大喊道:“你大可不必如此,不就可能是一修仙士嘛,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對,雖然我不知道修仙士到底有多可怕,但是匹夫一怒,亦可血濺三尺。”
林先生攏起額前的蒼蒼白髮,努力挺直下垂的腰桿,一臉堅決的說道。
一旁的柳桐桐見先生如此豪氣,也不禁被感染了幾分,默默的站到了先生身後,雖然沒有說話,但依然可以感覺到她的決心。
而現在,只差一個老道士了。
“呵呵...想我老道也活了六十有三,可一生寸功未立,閻王爺恐怕都不想等我下棋了。”
“那今日,我就與這仙人鬥鬥子?”
... ...
閣樓上,殷離氣機全無的躺在了血泊中,青白色地板已經泛起了猩紅之色。
一枚紅彤彤的妖丹靜靜躺在胸口,那生魄的嘶嘯,怨念的吶喊,彷佛已經通通停止了。
俗話都說,求賭成癮者,無人可勸。求死心切者,無藥可醫。
殷離現在便是在賭,賭自己的贏面更大。
玉虛仙籍中曾經記載,凡生靈之屬,死後必有靈體現世,或行六道,或留人間。
上一世中,殷離早就已經體驗過了,只不過被那溟滄老賊生生煉化了而已。
而現在,殷離就要賭一把大的,拿自己的命來做一回籌碼。
只見殷離氣機完全散去之後,不過片刻時間,身體中突然抽出了一道模糊的影子,有些虛幻,但更虛弱。
猶如剛出生的孩童一般,那影子似乎對這個世界很是陌生,左瞧瞧又看看的,頗有幾分頑皮。
也就在此時,靜躺在胸口的妖丹突然暴起,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直接便將那影子吸了進去。
......
赤紅色,猩紅色,血紅色,這是影子所能看到的全部色彩。
沒有大地,沒有天空,有的只是一片混沌,還有那寂聲遊蕩的無數生魄...
影子彷佛已經早就預料到了一般,只是靜靜的盤膝坐下,手掐道訣,口中靜念。
“我本太無中,拔領無邊際。慶雲開生門,祥煙塞死戶.....”
“初發玄元始,以統祥感機。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蕩蕩自然清......”
淡漠的誦經聲在四方傳開,瞬間便引起了無數遊魄的注意。
遊魄是沒有靈智,此時全由一股怨念在支撐着,而殷離要做的,便是要以這‘玉虛救苦度厄經’來度化它們。
但很顯然,怨念的出現就是因爲殷離,靜頌經文的效果好像並不大,反而還勾動了無數遊魄的殺戮慾望。
猩紅世界中,此時已經是一片混亂了,經文的頌念聲越來越大,遊魄的殺戮感也越來越強。
終於,一切爆發了。
“吼...嗬啊...”
隨着一道不似人聲的吼叫傳出,遊魄終於徹底癲狂了。
它們開始到處撕咬,大聲吼叫,如同那山間野畜一般,毫無人性可言。
它們沒有疼痛,沒有知覺,一切只有最本能的扭打,殺戮,爲這猩紅世界更添了幾抹色彩。
一邊是玉虛高徒的聲頌經文,一邊是無數遊魄的愚昧相殘,此時的猩紅世界中,倒也稱得上一副好風景。
“大功告成。”
在這猩紅世界中,時間已經失去了意義。
見那無數遊魄已經無法自拔之後,殷離站了起來,淡漠的引動法訣,勾連起了外界的陰陽鏡。
法訣一起,頓時混沌之上有一束毫光照耀而下,牽引着殷離的靈體,緩緩升空而起。
但這時卻沒人發現,一抹淡幽色的影子穿過了重重人海,忍受住了毫光的炙熱,也跟隨着殷離升空而起。
......
外界,閣樓上。
殷離靜靜的躺在地板之上,血泊完全浸溼了他的衣襟,不見半點平日裡的卓然風采。
而那靜躺胸口的妖丹,此時已經完全蛻去了紅豔,只餘下抹抹藏白之色。
“嗬...嗬...”
安靜的房間中,突然一陣乾澀的嗓聲響起,平添了幾分恐怖。
眼眸緩緩的睜開,殷離想要動彈動彈,但靈體出竅的後遺症實在太嚴重了,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控制身體。
不過此時已經無所謂了,最後的結果很是喜人。
看了一眼靜浮空中的陰陽鏡,殷離眼眸中滿是笑意,它果然不愧爲玉虛十三寶之一。
殷離的計劃很簡單,但卻很危險。
因爲遊魄的怨念實在過於強大,根本無法全心煉化,於是殷離便行險了一把。
竟然無法鎮壓這些怨念,那麼就讓它們完全釋放出來。
但肉體根本無法進去妖丹之中,所以殷離需要靈體出竅,這便有了他自盡的一幕了。
而殷離的最大籌碼,就是這面陰陽鏡,這能起死回生的玉虛十三寶。
“萬事俱成,只欠東風,陰陽鏡,就讓你我主僕下上一盤大棋吧。”
不過片刻之後,殷離終於漸漸拿回了身體的控制權,迫不及待的就掐起了道訣。
他需要儘快的破開陰陽鏡封印,因爲化生大陣已經支撐不住多久了。
法訣一起,陰陽鏡瞬間大放毫光,完全包裹住那枚妖丹,全力煉化吸收起了妖丹內的遊魄。
而那些被慾望操控着的遊魄,此刻根本就沒有反抗的餘地。
猶如春雪一般,只要被毫光照耀其中,瞬間便消融成了點點清灰,被吸收待盡。
沒有了怨念的阻擾,只短短一刻鐘時間,猩紅世界便被掃之一空,遊魄全數消亡。
待到陰陽鏡毫光一收,妖丹也瞬間跌落而下,化作了一片粉塵。
但殷離此時的注意力卻全數放在了陰陽鏡身上,他知道,最關鍵的時候到了,成敗在此一舉。
果不其然,並沒有讓殷離等待太久。
只見陰陽鏡突然猛烈抖動了起來,彷佛在反抗着什麼一樣。
道文,無數道文猶如附骨之蛆一般,從陰陽鏡上浮現了出現,透露着陣陣玄奧氣息,讓人一見便心生嚮往。
“終於出現了,搏靈法文。”
死盯着鏡面上的無數道文,殷離知道這就是師尊雲霄子親自寫下的法文,但現在自己卻不得不將其破開。
此時此刻,殷離已經完全插不上手了。
這是一場陰陽鏡與師尊的隔空鬥法,自己這點微末本事毫無用處。
但臨到頭來了,殷離還是忍不住有些擔憂。
畢竟這可是尊號真人的修仙士,親自寫下的法文,憑這區區一城凡人生魄,真的能與之抗衡嗎?
殷離的思緒越來越發散,而陰陽鏡與道文之間的戰況也越來越激烈。
朦朧的毫光想要掙脫無形的束搏,但那玄奧道文卻如搏身之鎖,甚至有了越鎖越緊的跡象。
這注定是一場艱難的持久戰,而勝負卻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