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仕成的安排很好,可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卻引起了楊猛的注意,這潘家不簡單啊!洋鬼子也敢往家裡帶,潘仕成就不怕朝廷辦他?
見楊猛注視着洋醫,潘仕成怕他接受不了,也出來說好話了。
“楊參將,這是廣州城最好的洋醫伯加,他本來是米利堅船隊裡最好的軍醫,因爲仰慕大清,就留在了廣州城,這次令兄的傷勢,就是伯加醫生主治的。”
楊猛一聽說這位還是個軍醫,也來了興趣,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到雲南,自己在那裡的醫學館,正缺個西醫,而且防疫方面的事情,也需要現代的醫學。
“伯加醫生,多謝出手救治吾兄!”
楊猛見過大哥的傷口,許多地方中醫並不能解決,沒有這個伯加醫生,自己的大哥可能就沒了,楊猛也不吝嗇禮數,直接上前抱拳答謝。
“應該的!”
這位還會說漢語,雖說彆扭,但楊猛聽得懂,這個倒是讓他有些吃驚了。
“酬勞我是不會虧待您的,告訴我您的住址,來日楊三登門道謝。”
會西醫而且能說漢語,這也算個人才,不知能不能拉到雲南去。
“不用了,胖達人已經給了很多。”
好嘛!這位還不貪心,旁邊的潘仕成也覺得臉上有光。
“潘大人,不知這伯加醫生,能不能一路跟隨,就怕我大哥的傷勢路上有什麼反覆啊!”
楊猛尋思了片刻,索性就直接提出了要求,到了雲南讓人絆住這一行人就是了。
“這個……我問問伯加吧!這事兒麻煩,朝廷不許洋人深入內陸啊!”
楊猛的意思潘仕成明白,先不說伯加答不答應,遣一個洋人進入大清西南內陸,這個就犯了忌諱。
潘仕成找來通譯,與伯加一番對答,伯加那裡倒是沒意見,這事兒該怎麼辦,就看潘仕成的了。
對於英語楊猛很熟悉,伯加和通譯的對話,他聽明白九成以上,這伯加倒是個善人,看來這洋鬼子,也不全是壞人。
“楊參將,這邊我來辦,雲南那邊就拜託你們楊家了,伯加是個好人,別讓他落到朝廷手裡。”
伯加這樣深入內陸的洋人,弄不好就會客死異鄉,潘仕成與伯加有些交情,也就多說了這麼一句。
“潘大人放心,伯加醫生是我大哥的救命恩人,我楊家恩怨分明,他們此行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楊猛說完之後,就當着潘仕成的面,開始吩咐刀手們一路如何隱藏行跡,西山的那五百火槍兵,留在廣州也是個麻煩,這一路的護衛事宜,就交給他們了。
火槍兵、隱藏行跡的手段,這楊三那是個傻子,分明是楊家的一把利刃,滇地呆霸王,只怕是楊家藏鋒的手段而已。
一羣人就堵在荔香園門口忙活了大半個時辰,等大哥楊勇被人擡走,楊猛這才準備入荔香園赴宴。
“楊參將,這些東西……”
事情雖說辦的差不多了,可楊猛的手下可都是身懷利器的,就這麼帶入荔香園也不是那麼回事兒。
“出來三個把傢伙什解了跟我赴宴,其他人呆在外面。”
防人之心不可無,楊猛可不想單刀赴宴,萬一潘仕成起了歹心,自己最起碼也要能自保,外面這些人,就是第二道保險。
那三個準備赴宴的,也都是好手,楊猛的意思他們也清楚,只解下了長刀,拿出了短槍,匕首之類的還是掖在腰裡。
看着楊家刀手一人兩把短槍,潘仕成也有些心驚,他以爲只有自己想學洋人的玩意,沒想到楊家的人手,竟然人人兩柄短槍。
對於西洋槍械,潘仕成也有些研究,楊家配的這些短槍,可都英吉利的軍械,近戰的威力可是不小。幸虧這次楊勇活了過來,不然對上楊家,就是有二百持鳥銃的督標,也不一定能擋住他們。
“潘大人,現在咱們可以開宴了嗎?”
楊猛身上的東西一樣未卸,也讓潘仕成看到了楊猛的謹慎,據說這楊三隻有十六七歲,哪來的這麼深的城府?自家的潘桂與之一比,潘仕成打死兒子的心都有了。
“可以了,請!”
送走了大哥,楊猛的心情這才輕鬆了不少,看了看四周,這潘家荔香園可是塊風水寶地,西望珠江碼頭,東瞰廣州城垣,北有莽莽青山依靠,南俯園林海港。
“潘大人這宅子可是個仙境,這樣仙氣繚繞的建築,楊三還是頭次看到,這次帶着刀槍前來,到有些唐突了。”
潘家荔香園,是宜良周家莊園的數十倍不止,這麼大的園林,耗費肯定不小,見有些地方,還搭着竹製的腳手架,看來這潘家也遇到了財政危機,不然堂堂潘家公子,怎麼會對雲南的楊家下手?
“嗨!不提了,犬子不肖,差點害了楊家人,這次酒宴潘某就是想致歉。”
經此一事,潘仕成也受了驚嚇,楊家太狠了,一省封疆說殺就殺,數百人的家族,說滅就滅。這樣來路不明的商人,以後還是要小心接觸。
“這事兒主要是我那大哥喝酒誤事,財不露白,他犯了忌諱,活該遭此大難,但人沒死就好,要是死了人咱們也不會如此說話了。”
楊勇這次吃了大虧,其實主要責任還是他的,外宅裡的女人不安分,他不自知;身上負着事關楊家生死的買賣,更不該無度的喝酒;買賣做成了,也不該得意忘形,這些事楊猛都記在心裡,回了雲南還得和老大再走一場。
潘桂雖然是罪魁,但潘家用處不小,如果化解了這次的事兒,楊家與潘家合作,
也是雙贏的好事兒。
“唉……”
楊三如此說話,更是讓潘仕成羨慕不已,楊家老大遭了酷刑,依然保住了楊家的秘密,楊家老三更是了不得,一省督撫愣是死的不明不白,這楊家還能置身事外,這樣的後人,自家要是有一個,他老潘就該酬神了。
“潘大人的生意與洋人交往多嗎?”
自己在雲南的事情還有好多,老大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好,楊家與洋人的交易,委託給潘家應該可行,楊猛也就問的直接了。
“不錯!我荔香園潘氏,自乾隆爺的時候就與洋商交易,十三行中的麗泉行,就是我潘氏十八世祖潘啓潘振承所創,期間雖數度起伏,但我荔香園還是穩穩的站在了廣州城。”
說起經商的事情,潘仕成也來了精神,這纔是他們潘氏起家的根本。
“那楊三就直接一些,潘大人家裡,可是出了什麼問題?”
這潘家是個商業世家就更好了,楊猛索性就來了更直接的。
“唉……此事說來話長,咱們入了席,慢慢談如何?”
自己的兒子想幹什麼,潘仕成也清楚,可做這樣的事,你不得提前一些摸清了對方的底細再下手,不明不白的魯莽下手,差點招來了滅門之禍。
潘仕成雖說是個人人仰慕的紅頂大官商,可裡面的苦楚,也就自己清楚,荔香園耗資靡費,非到萬不得已,那個商人會傾盡家財來置辦宅院?
雲南楊三不簡單,別看他年紀不大,可好些話都說到了自己心裡,難道楊家要與潘氏合作?想到楊家的手段,潘仕成心裡也有了希冀。
潘家的宴會很豐盛,在一個完全是西式風格的大廳裡,楊猛也見識了大清的各種美味,自家的廚子,與荔香園的廚子一比,簡直就成了做大鍋菜的。
前世的楊猛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吃東西實在,輕易不浪費食物,他不像潘家父子那樣淺嘗輒止,一道道的菜品,到了他這裡全被一掃而空。
二十幾道菜之後,楊猛吃的差不多了,便不再吃了,拿起了餐桌上的蓋碗,開始慢慢的品茶,楊猛的豪放,也加快了潘家父子的用餐速度,匆匆吃完了,三人便來到西式的客廳坐下,一盤盤的時鮮水果,又被端了上來。
“潘大人,楊三做事直接,不喜歡彎彎繞,咱們有話就直說,您不用藏着掖着,也不要怪罪楊三莽撞無禮!”
潘仕成是個讀書人,少了商人的一些市儈之氣,但說話卻有些晦澀,飯桌上聊了幾句,楊猛也沒摸清他的脈絡。
“好!咱們就實話實說,這些年潘家爲朝廷研製水雷,爲廣東水師製造戰船,潘某在廣東做的事情,全是爲了大清,可朝廷卻沒有一分銀子的支持,一國之事靠一家支撐,這裡面的艱難,想必楊參將能夠理解。”
作爲大清的百姓,作爲大清的官員,見識了洋人的手段,潘仕成打心裡想讓大清強大,作爲一個商業世家,潘仕成很清楚商人的依靠是什麼。
那就是一個強大的國家!乾隆爺那些年,佛郎機商人,還不得乖乖的與自己祖上做生意,現在呢?買賣鴉片!這能叫做生意嗎?
雲南楊家毀家紓難抵禦瘟疫,這裡面的事情潘仕成不清楚,想來這楊家也是心向大清的。
“這些事兒咱們就不必說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不知潘家都與洋人做什麼買賣?”
楊猛卻不想提及大清,這大清已經爛到了骨髓救不了了,就這個死樣子,接下來必將是亂世,亂世不知何時到來,還是顧及眼前爲妙。
“楊家想與洋人做什麼樣的買賣呢?”
說起商業上的事情,潘仕成也多了幾份氣勢,楊家找上潘氏,做的必定是難做的買賣,有些東西是不能碰的,不知道楊家是不是要碰那些東西?
“所有的買賣!日用商品、機器設備、軍火艦船、專利技術,包括鴉片也不是不可以。”
楊猛的一句話,除了日用商品之外,其他的都是朝廷所不允許,或限制經營的,但從楊猛的口氣之中,潘仕成也聽到了熟悉的東西,偏僻的雲南,怎麼會有對洋務如此精熟的人物?
專利這個東西,也是潘仕成這幾年才接觸到的,前些年爲了研製水雷,他找過一個米利堅軍官壬雷斯,他就說過所謂專利之類的東西,爲了這個,他可是花了一個月五千兩銀子的天價,僱傭的壬雷斯。
楊猛所說的後三樣東西,買賣不是不行,可進入大清就難了,看來這楊三,還瞧上了自己手裡的權力。
潘仕成主管兩廣鹽務,而云南自給不足,每年都需要大批的川鹽、粵鹽,這個恐怕纔是楊家放過潘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