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中堂、諸位同僚,昆明楊三有禮了!”
軍機處的氣氛有些緊張,一個個軍機大臣、章京、行走,看待楊猛的眼色大致相同但又大不相同,自楊猛走進軍機處,他的問候,也是軍機處之中唯一的聲音。
“楊部堂……”
彭蘊章開口起了頭,卻不知道怎麼往下說,這楊老三手裡的權力太大,如今怕是皇帝也難以制約了,怎麼對待這楊老三,彭蘊章心裡至今沒譜,開了頭卻說不下去,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諸位,先議一議洋夷的事情吧!此次進京勤王,楊某隻帶了八萬大軍,五大商埠的民團,基本被抽乾淨了,六萬人馬拱衛京師已經足夠了,剩餘的兩萬人馬,對抗不知數量的洋夷軍隊,楊某這邊也是心裡沒底兒吶!
動用京師的人馬,如今還是不成的,洋夷的軍情不明,咱們還是要以京師的安危爲上。
這樣吧!如今已經入了冬,直隸、山東一帶有大量的閒散勞力,就地徵勇如何?爲防備洋夷侵犯五大商埠,那邊也要適當的徵集一批練勇,待京師之事抵定,再散去就是了!”
楊猛一下弄了二十萬人馬入京,這事兒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爲今之計,還是先要把這個大漏洞給補上的。
楊老三上來就說正事兒,倒是符合他在摺子裡的果斷與灑脫,但軍機的諸人,不是文臣就是不懂軍事的,想要讓他們說出個道道,還是有些難度的。
“楊部堂,這會否倉促了一些?”
話還是要說的。彭蘊章不說話,杜翰不說話,穆蔭和柏葰不能不說話,如今的軍機,漢人佔了大半。穆蔭是滿臣的代表,這柏葰就是蒙臣的代表了,穆蔭的話說的老成,但時局卻容不下這樣老成的話。
“倉促?這是僧格林沁和肅順的戰報,僧格林沁口中的洋夷軍隊數萬人,肅順口中也是五六萬。這洋夷的軍隊不是別國的,正是英法聯軍,五六萬英法聯軍,戰力可比大清的二十幾萬大軍!
倉促?不知這位大人姓甚名誰,你給楊老子說個不倉促辦事兒的理由!”
引了一個章京讓他拿來了戰報,楊猛大體的看了看。就給了穆蔭回覆,雖說從歲數上楊猛已經分出了誰是誰,但太明白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穆蔭!”
除了報個名字之外,穆蔭還真沒話說,英法聯軍,可是湊趴下老毛子二百萬大軍的,貌似楊老三的法子是不錯的。
“穆蔭。知道了,你該是柏葰,你就是杜師傅家的杜翰了。
諸位,楊某是個粗鄙武夫,說的話急切了一些,咱們就事兒論事兒,誰也別放在心上,如今的京師危在旦夕,民團雖說裝備了一些洋槍,但數量還是遠不及英法聯軍的。
楊某是沙場上走出來的。靠人拼槍,十個不抵人家一個吶!僧格林沁之敗,就是源於此,肅順能擋住英法聯軍,看來也是全仗洋槍之威吶!
六萬民團只有兩萬餘火槍。對抗英法聯軍五六萬人,螳臂擋車而已,津口失落與否尚未可知,一旦津口失落,英法聯軍就有了與咱們長期作戰的地盤,這募勇之事,迫在眉睫吶!
彭中堂,這是楊某唯一的應對之法了,若是咱們這裡過不去,就不用拿煩皇帝了,咱們只能放棄京師嘍!”
新軍準備了多少槍械,楊猛不說誰也不會知道的,楊猛的說法句句在理,即使是彭蘊章也挑不出什麼毛病的。
“楊部堂,你的話是不錯,可是,朝廷無錢無糧,這召集了人馬,怎麼養活呢?一旦京師出了兵禍,募勇不如不募吶!”
楊老三說的雖然在理兒,但彭蘊章也有法子應對的,京中的錢糧不多,人馬勢必要受到限制,這也是唯一能制衡楊老三的手段了。
“彭中堂,非是楊某危言聳聽,沒有兵馬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這六萬民團,守不守得住京師,楊某也不敢說,如今正是共赴國難的時候,估稅之法也該在京師用一用了!
咱們退避熱河很容易,若是洋鬼子不忿,屠了京師或是燒了皇城,咱們就是罪人吶!
京中的錢糧有多少咱們可以不計較,畢竟直隸山東還是可以援助一些的,爲今之計,就是要將英法聯軍擋在京師之外,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吶!”
危局之中,無論是彭蘊章還是穆蔭、柏葰、杜翰,他們對於形勢都沒有一個大致的瞭解,楊猛這麼一說,事情就嚴重了,若是讓洋鬼子燒了皇城,在座的這些人一輩子都要被大清的百姓戳脊梁骨吶!
皇城,別看平時不顯眼,但這就是大清的象徵吶!沒了皇城,這大清還是大清嗎?楊猛說了這些,彭蘊章等人差不多也被說服了。
“楊部堂,京師周邊的守軍只有一兩萬了,京中還有庫存的洋槍三萬餘,戶部存銀三百萬兩,存糧大概有個百萬石上下,這就是京師的家底兒,募勇的數量是不是要依着錢糧來算吶?”
彭蘊章精於理財,京師的這些東西都在他心裡裝着呢!說出了這些,也就等於彭蘊章同意了楊猛的說法。
“楊部堂何不讓蒙古諸王與各地的駐防將軍入京勤王呢?”
柏葰,也有話要說的,僧格林沁張家灣、八里橋兩戰兩敗,大大的喪了蒙古人的氣勢,這蒙古諸王還是有許多兵馬的,全仗着漢人,怕是不成的。
“嗯!這個說法不錯的!西北無戰事,之前峨羅斯也有意圖謀咱們的龍興之地,諸位可以攏一攏西北的錢糧,讓各地的駐防將軍,帶着八旗兵馬入京勤王是最好不過的了,蒙古鐵騎也是一樣,北方的防禦還是要仰仗蒙古騎兵的。
民團只是臨時的,待各地的勤王之師到了。也差不多開春了,那些都是百姓,他們還是該去種田的,這段時間讓西北各省、直隸、山東收攝錢糧,準備解京吧!
蒙古諸王以及東三省的駐防將軍。一邊準備勤王的人馬,一邊防禦北方邊界,待收拾完了英法聯軍,咱們再看老毛子的動向,若是敢圖謀咱們的龍興之地,打死它狗日的!”
這些話自楊老三的口中說出來。這楊老三又變的有些撲朔迷離了,衆人本以爲楊老三圖謀不軌,但他的做派不像啊!
這是忠臣良將該有的做派,配上楊猛那迷惑性很大的面相,軍機的衆人一時間也糊塗了。
“諸位,先整理一下西北以及山東、直隸能解京的錢糧吧!這關係到咱們募勇的數量。依着楊某的打算,就是想募勇五十萬,只要糧草夠了,先掃滅英法聯軍再說!”
五十萬的數量,太過驚人了,但楊老三之前的說法也不差,英法聯軍的洋槍太多。以十當一的話,五十萬也差不多的。
“部堂,山東歷年來欠朝廷銀兩二百三十餘萬,這兩年山東的災荒不斷,沒有錢糧!
部堂,直隸歷年來欠朝廷銀兩一百六十餘萬,能解京的錢糧,折銀,十餘萬兩!
部堂,甘陝山青海伊犁五省。歷年共欠朝廷銀兩,一千八百餘萬兩,甘陝山青海四省,今年遭了旱災,前些日子這四省都上了乞請賑糧的摺子!”
好嘛!北方七個省份能解京的只有十餘萬兩的錢糧。倒是欠下了朝廷近兩千萬兩銀子的債務,這京師哪是權柄之地,完全就是個爛攤子啊!聽完了章京們的彙報,楊猛、彭蘊章等人也只能嘆氣了。
“諸位,據我所知,江南還是有糧草可徵的,但運河淤塞,想要解決京師的錢糧,還得從江南下手吶!
但北方的各省,也不能讓他們消停了,欠了朝廷兩千萬兩銀子,朝廷總不能不追究吧?如今是什麼時候?
京師即將不保了,楊某認爲可着刑部派要員會同京師閒散的翰林之類的京官,查緝北方各省的錢糧,若是有人在國難之時,依舊要挖朝廷的牆角,不管他身份如何?地位如何?一律抄家滅門!
各省的債務,不管權責在誰,不管官員在職與否,有牽連的也是同罪,這兩千萬兩銀子是朝廷的,咱們總要要回來的!”
破廟之中的一堆窮和尚,這就是楊猛對軍機的看法,這些人或迫於形勢,或迫於人情,養了下面的無數貪腐之人,對於這些人楊猛是沒有同情的,無非戰爭需要銀子,先整理一下內部的財政,也不是壞事兒!
“楊部堂,這樣是不是有些嚴苛了?”
此事彭蘊章是支持的,但楊老三抄家滅門的處罰卻是有些過了!
“嚴苛?在楊老子看來他們就是該死的,他們貪墨的銀子,家人不吃不喝嗎?既然吃了喝了,那就是同罪!全殺了也沒多少好處的,這樣吧!男丁一律斬首,適齡的女子充作官妓,讓她們錢債肉償!
如今京師即將不保,大清正值生死攸關之時,楊老子的意思也簡單,這個時候,誰挖朝廷的牆角,楊老子就挖他的祖墳!
京師不保,咱們都得玩完,老子是帶着家口進京勤王的,老子不想一家老小都死在京師,即使要死,老子也得送他們先去死!
事情就這麼着吧?諸位還有什麼意見嗎?沒有的話,咱們一同去養心殿請旨吧?
這破廟單指着裱糊是經不得風雨的,不下狠心,危局難轉,諸位都要有些準備的!”
惡狠狠的楊老三,在衆人眼中,就是忠臣吶!若是奸臣誰會用心玩這個,看來皇帝的信重還是有道理的。
楊猛這番話,幾個軍機都是認同的,身居高位的軍機,與下面的人不同,他們自有財路,雙手不沾陽春水的他們,哪知道下面生火做飯之人的苦楚呢?
有些人,有些事兒只能從字面上去理解,楊老三的表現算是不錯,短時間之內,楊猛用唬人的面相,言之鑿鑿的狠話,算是說服了軍機衆臣,跟着楊老三中興大清,也成了這幾人的想法。
不是彭蘊章、穆蔭、柏葰、杜翰等人天真,而是楊老三手裡的權力有很大的說服力,對於江南的曾左,楊老三有絕對的壓制能力,曾左低頭加上五大商埠的十萬人馬,楊老三的手裡就有二十萬精銳之師了,掌印入軍機,楊老三現在就是宰相,有兵權的宰相,只要這楊老三一心爲了大清着想,彭蘊章等人就可以支持他。
這樣的抉擇,也有無奈的成分在裡面,如今楊老三已經控制了京師,即使反抗軍機等人也是無力的,官場之中還有同流之說,等楊老三失了勢再作計較也不遲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