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學社籌劃年餘,時至今日總算是有了眉目,只可惜羅澤南死於吉安,若不然羅澤南在湖南還能幫着理學社籠絡一批人才的。
對於理學社,楊猛倒是沒多大的要求,出不出成績也是兩可,最重要的是他能在大清的地界內,以曾滌生的名義推行洋務,一傳十、十傳百,最後是百千萬,只要人們能接受洋務,許多事情就辦成了一半。
曾滌生這次是真服還是假服,對楊猛來說也不重要,有些東西,一旦涉入其中,就難免要被人貼上標籤的,官場之中尤爲如此。
如今幫着他辦河道工程的駱秉章、胡林翼,就是朝臣眼中的楊老三一黨,他若是倒了黴,必將連累駱秉章與胡林翼。
同樣左騾子的楚勇,如今加入了杜降虎的湘勇,也經不得細究,一旦自己派兵的事情傳了出去,左騾子、曾滌生也是鐵桿的楊黨,而且這些事情,說不得早已被人知曉了,只不過如今剿匪爲重,許多人不好出來詬病而已。
湖廣總督官文,倒是不在此列,他一是有旗人的身份罩着,這第二嘛!就是他不擅政務,推脫政務,對官文來說,有時候也不見得是壞事兒。
至於這楊黨一說,也是事出有因,河道弊案雖說牽扯的只是兩湖的官員,但楊猛無疑是在天下官員的面前表了態,老子隨時都會對貪官下手。
仁孝之道也罷,抄家滅門也好,這些在官場之中並不罕見,但許多事情總要講究一個立場的,楊猛爲了河道工程大肆對官員下手。也就成了大清官場多數人的死敵。
這年月,當官不爲財的不多,九成九的官員,大都是不乾不淨的玩意兒,那些個納捐的更是如此。幾千兩弄個州縣官員,不回本,豈不是傻子?
他楊老三能爲了河道工程,對付兩湖的官員,他日未必不會爲了銀子,對其他的官員下手。抄家滅門吶!哪個官員不害怕,如今在朝在野的官員,怕是許多人都把目光聚在了河道工程上面,剿匪爲重,那只是朝廷的事兒。
楊老三這邊,纔是真正危及到官員身家性命的大事兒、要事兒!許多人怕是巴不得楊猛的河道工程黃了。好趁機弄他個死無葬身之地。
對於這些楊猛不是不清楚,朝廷和官場,對楊猛來說,朝廷那邊還是更爲重要的,至於官場的那些人,不惹自己便罷,惹了自己。管他們是善是惡,總逃不過滅門之厄的。
只要四色棍保定了自己,其他人在楊猛眼裡,多半都是死人,老老實實的趴着,短期之內相安無事,跳出來找事兒,暗殺、栽贓的手段,楊猛有的是,無非都不是什麼乾淨人。這些人楊猛殺起來,也是最沒心理負擔的。
說千道萬,如今最重要的事兒,還是河道工程,只要做出了一點點的成績。那他這第一步也就穩固的踏了出去,但出成績這事兒,楊猛也不是十拿九穩。
人禍可以擋得住,但這天災卻是不由人的,誰知道長江上游會不會出事兒呢?
疏通長江航道,不是最難的,反而是最簡單的,主航道就擺在那裡,只要斷流成功,這事兒就成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就是看天時了,只要長江流域冬季無水,此事必成!
成功與否,楊猛不敢打包票,但短時間的斷流,他是可以保證的,斷江流,對疏通河道來說,只是最基礎的一件事,但對做文章來說,這卻是文眼,值得大書特書的東西。
荊州至九江,潛力航道斷流,這絕對是前無古人的事情,這也是近期楊猛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這個對河道工程雖說只是基礎,但對朝廷來說,卻是他楊猛體現能力,彰顯本事的時候。
只要斷江流,這篇文章做好了,四色棍那邊對固河修渠興商事,就會有十足的信心,藉着斷江流這篇文章,楊猛也能給天下官員,設個圈套,只要是這個時候出來詬病他楊猛的,有一個算一個,楊猛都會讓他們連同他們的家人,好好爲兩湖的百姓,出上一把死力。
趁着曾滌生還在九江,楊猛也要給曾滌生看看自己的器量,曾滌生不會因爲帶兵打仗真正的佩服自己,但利國利民利天下的河道工程,卻可以讓他真正的敬服,耍心機,小處不能放過,同樣這大處也不能放過。
江西那邊,走了石達開之後,杜降虎和曾滌生的那些手下,足以對付太平軍了,讓曾滌生在九江滯留一段時間,對湘勇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兒。
“芷晴,發個帖子,讓駱秉章、胡林翼到九江來一趟!
知會沿江各處,近期再檢查一遍,支流工程的質量,十天之後,大江斷流!”
日夜不停的駁船,讓楊猛可以隨時的召喚駱秉章和胡林翼,這次正好讓兩人沿途瞧瞧,長江支流的工程進度,這兩人的信心,對河道工程來說也很重要。
聽了楊猛的吩咐,魏芷晴的心也提了起來,斷長江吶!亙古未有之事,一旦出了差錯,兩湖就是澤國啊!
“爺,此事還需要謹慎一些,十天是不是倉促了?一月爲好!”
“不用!事情已經做完了,效果如何,讓大江來驗證吧!
雖說有些風險,但如今的長江,正處於枯水期,支流那邊的堤防即使崩潰,也很容易堵住。
這段時間,對咱們來說極爲關鍵,枯水期,說不定一兩個月之內就會過去,趁如今水量較少,檢驗一下支流工程,再加固一下有些不堪重負的地方,即使之後上游來水,咱們也能應付一二。”
冬春之際也不是沒有洪水的,河道工程最穩妥的時間,其實也就四個月左右,就是入冬與開春這段時間,開春之後。冰雪消融,長江的水量是必然要增加的。
支流終不是幹流,一旦上游的冰雪融水過多,下游的這些支流河道,還真不一定能承受。那麼大的水量。
楊猛心裡還在憂心一件更爲棘手的事情,那就是入冬以後,荊州到九江一帶的溫度,到了冰點,水泥難以凝固,這個雖說也有一些解決的辦法。但最怕的還是大面積的降溫,一旦水泥凝固不了,或是出現了凍結,那纔是真正的大麻煩。
楊猛敢於在半年的時間之內做這個,水泥是個很大的捷徑,一旦這東西用不上。那時候,才真叫傻眼呢!
做工程比打仗還讓人憂心,雖說楊猛不去工地,但許多事情可都擺在了他的心頭。
駱秉章和胡林翼,到了九江,一聽十天之後斷流,自然也是錯愕異常。這事兒做的急切了。
對於坐鎮九江的楊部堂,這段時間,兩人也摸穩了他的脈,簡單!說一不二!
只要是他說出的話,很難有迴環的餘地,河道工程,算是一件惠民的工程,可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這河道工程上下,已經被殺了數千人。
大批的人員聚集。難免有些作奸犯科的,從貪墨到搶掠,對於這些人,這位楊部堂,也就簡單的幾樣處理辦法。充勞役、殺頭、滅門,數數好像就這三樣了。
一個好好的工程被弄得血糊糊,果然是帶兵的大帥吶!
知道斷流之事,已成定局,兩人也沒有多說話,這兩人雖爲兩湖的巡撫,但河道工程之中,兩人做的事情,也就跟軍需官差不了多少。
“部堂,斷流之事,可是要大做文章?”
楊部堂找兩人過來,自然不是喝茶敘舊的,駱秉章略一思考,就差不多知道這位部堂大人的心思了。
“正是!文章做得越大越好!不僅是摺子,民間的文章也要做好!
你們知道該怎麼做這個文章嗎?”
都是在官場廝混的,做文章,無非歌功頌德這四個字,但楊部堂既然提了出來,想必是有妙招的,這位在施政上的方略,駱秉章和胡林翼,還真是有些佩服,河道工程數百萬民夫,加上老弱婦孺過千萬,兩個月的時間,支流工程,沒有任何的停頓,這就是本事。
“還請部堂明示!”
“曾滌生也在,讓他一起來聽聽?”
“最好不過了!”
曾滌生曾侍郎,這時候到九江,自然是最好不過的,這位的文章,可是一等一的精妙,不佩服是不成的。
曾滌生上堂,讓三人寒暄了一下,楊猛清了清嗓子,也就開始佈置了。
“對朝廷,主要說大江斷流之事,皇帝御下有方,自然是少不了的。
對民間,只有一條,疏通了航道,可以馴服洪水,河道工程,可保荊州至九江一帶,三十年不遭大洪水的侵襲。”
三人都以爲楊部堂會長篇大論,但誰也沒想到,楊猛兩句話就完事兒了。
“部堂高明,對朝廷歌功頌德,可以得到朝廷的支持,對民間宣揚實效,可以讓百姓衆志成城,大道至簡不過如此!”
曾滌生這話,更讓駱秉章與胡林翼詫異,這位拍楊部堂的馬屁,倒是稀奇事兒,不過話說的不錯,這事兒這麼做,卻是最好的法子了。
“兩湖的一應官員,這次有差事了,我已知會了官文,凡是能據折上奏的官員,一律到斷流的現場觀禮,至於下層官員,各司其職!
百姓那邊,就讓水師團練代勞吧!畢竟他們也是百姓出身,與百姓說話也方便。
斷流之後,放水、開挖河道、築造堤防要同時進行,四個月到六個月的時間,貫通主航道,這段時間兩湖的一應事務,以河道工程爲主。
曾滌生的湘勇,在江西要往鄱陽湖附近靠攏,之前江西的大戰,湘勇損傷不少,也正好藉機休整一下。
同樣左季高的楚勇,也要向九江一帶靠攏,這段時間,長江主航道,斷不容長毛賊的侵襲!”
官員有官員的道道,百姓有百姓的道道,河道工程的政績,楊猛不會讓給朝廷,朝廷能聽到的只是官員們的聲響,至於百姓,這河道工程,是雲南的楊三爺一力承辦的。
曾滌生的想法,差不多就是駱秉章與胡林翼的想法,這裡面的道道很簡單,但是不親自到民間,也是很難體察到的,駱秉章、胡林翼之流,雖說有個便服出巡,但楊猛想讓他們聽到什麼,他們才能聽到什麼。
想要聽到老百姓的心聲,這兩人怕是沒那機會的。對於太平軍,楊猛也很是提防,石達開雖說走了,但難保他不再回來,河道工程,就是楊猛的弱點,過千萬人吶!一旦打仗,那事情就不好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