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咱們去喝酒,最近武漢三鎮大舉東土,卻是挖出了不少的陳年老釀,最久的一罈竟是宋神宗時候埋下去的,這個不敢消受,康乾年間的老釀,卻是醇厚的很,回去的時候帶上幾壇。
在武漢三鎮動土,其實沒必要深挖的,但爲了一些窖藏的金銀,這個功夫還是要做的,動土的這一個多月,不僅挖出了許多窖藏的金銀財寶,深埋在地下的好酒,也挖出了幾萬壇。
這邊的人,就有這麼個愛好,生兒育女了,婚喪嫁娶了,或是年景好的時候,都要埋幾壇米酒或是小燒的。
大部分的酒,都被楊猛建了個地下酒窖存了起來,有些東西誰知道有毒沒毒的,只有那些大批量的藏酒,用牲畜試過無毒之後,楊猛才少量的喝上一些。
“哦……康乾年間的,那咱們得好好的品一品了。”
左騾子再次瞅了魏夫子和古雅月一眼,這纔跟楊猛搭上了話。
“別看了,這倆瞞不住你左騾子的法眼,想要個嬌妻美妾,自己去尋摸,打老子的主意,莫忘了長倫那廝是怎麼廢的。”
兩人相處的還可以,算是酒友吧?酒友之間開些玩笑,更能增進感情的。
“嬌妻美妾就算了,我都這歲數了。”
“一切皆有可能嘛!喝酒吧?”
“走!”
一罈老釀,一桌的精緻小菜,幾杯老酒下肚之後,左騾子又開始探底兒了。
“楊軍門,當年你何故口出狂言,讓朝廷給革職永不敘用了?”
“還不是因爲林老虎,那位鑑於雲貴綠營廢弛。想在雲南搞些變革,滇西的綠營老子訓練的不錯,他這胃口一大,就想搞個騎營。結果觸了先帝的黴頭。
這事兒啊……沒法說!
若是當年照着林老虎的辦了。長毛賊憑着雲南的兵卒,就能輕鬆的剿滅。其實這支人馬,是林老虎留給北邊的老毛子的,可惜……”
說起當年的事兒,楊猛也找到了話頭。林老虎也看好這個左騾子啊!託付西北之事,只可惜這林老虎走得早了一些,若是他能啓用這左騾子的話……
“是可惜了!想林師一生兢兢業業,沒曾想卻歿在剿匪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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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軍門,爲何這次剿匪,不見雲南的綠營呢?”
這也是左宗棠心裡的一個疑問,既然雲南有可堪一戰的綠營兵。爲何剿匪的時候,只見貴州兵,而沒有云南兵呢?
“早他媽廢了!朝廷的這班官員,除了貪贓枉法有一套之外。壞綱常亂軍紀,也是他們的拿手好戲,林老虎因爲綠營之事被斥責,老子被革職永不敘用,這新營也就成了燙手的山芋,沒幾個月就散了,現在雲南就沒有幾個綠營兵的!”
試探都是彼此的,左騾子在探底兒,楊猛也在探左騾子的底線。
“唉……說的也是!這次曾滌生辦團練的事兒,多半是我左騾子促成的,可朝廷那邊和湖南的官府也並不怎麼看好吶!
掌兵難!編練一支新軍更難吶!楊軍門若是有機會,可否幫一下我那老鄉黨呢?”
說來說去,楊猛覺得自己被左騾子給算計了,這廝留下喝酒的目的,恐怕就是想讓自己幫幫那個在湖南練兵的曾滌生。
“呵呵……我倒是想啊!十年七遷曾侍郎,讀書人的楷模,士林的翹楚,能結交這樣的人物,豈不快哉!只是老子是個粗鄙的貨色,就怕人家曾侍郎瞧不上眼兒嘍!”
在湖南練兵的曾滌生可是個關鍵人物,楊猛真是想結交一番,雖說八成要分道揚鑣的,但此等人傑不見次活的,纔是真正的可惜呢!
“怎麼會?楊軍門練兵有一手,可是天下皆知的,若是能給曾滌生一些援手,想必他也會感激的。”
見事情有門兒,左宗棠也就加了把氣力,這楊老三好交,就是不知道他有幾分誠意。
“援手?怎麼個援法?送幾個會練兵的過去?等船廠、炮廠建成了,再送些船、炮過去?”
“那最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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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美喲!據說你請曾滌生出山都是三請的,這要學本事,還不得過來見見面喝喝酒嗎?
別的不說,這兵法,無論是西洋的還是咱們的我多少都明白點兒,曾滌生要是來武漢三鎮的話,我少不得也給他些實惠的東西,但不來就是沒誠意了,這援手之事兒也就別想了。”
曾國藩是個什麼人,楊猛還是要接觸一下的,策反八成是沒希望的,但策反不成,就不代表沒有別的法子了。
“楊軍門爽快,那我就試試!”
“成了!該說的說完了,這酒我會讓人給你送去的,回去覆命吧!勝保這事兒,不容易辦吶!”
左宗棠有心多留一會兒,可主家兒不留客,他也只好告辭了,說到這勝保協餉、張亮基反擊之事,左宗棠總覺得有些不妥,但哪裡不妥,一時之間他也想不清楚。
楊老三說的不錯,勝保這是打草谷呢!對於勝保,楊老三肯定是要抵制的,勝保節制安徽,而楊老三的地盤是雲貴川湘鄂,勝保到這些地方協餉,傷及的是楊老三的直接利益,他與勝保纏鬥,屬於正常的。
而自己的東翁張亮基,摻活到這件事兒裡面,一是因爲楊老三的緣故,這第二嘛!拒絕勝保協餉的要求,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朝廷撥下來的糧餉本就極少,許多省份都是入不敷出的,湖北南有長毛賊的威脅,北邊又起了捻子,形勢真是不容樂觀。
錢糧什麼時候也是不夠的,白白的拿出來接濟勝保,張亮基要是做了這個,這湖北巡撫的差事同樣不好乾,銀子拿出來給了勝保,萬一長毛賊來攻武漢三鎮。勝保不救,弄不好張亮基就得跟蔣文慶、陸建灜一樣,死在長毛賊的手裡。
得罪勝保得罪僧王,保住自己。也是張亮基不得不做的事情。左宗棠分析的明白。張亮基和楊老三都有不得不做的原因,只是這事兒還是有些不妥。
不妥之處。就是左騾子忘了算計自己的利益,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現在只是個師爺,還沒有參與這種鬥爭的資格。疏漏也就是出在了這裡。
長倫被幾個湖北的滿官送到了勝保的大營之中,經過幾天的休養,長倫已經能忍着劇痛開口說話了,他將事情的經過說給勝保之後,也是嚎啕大哭,後悔已經晚了,自己人都廢了。早知道……
“欺人太甚!楊老三!張亮基!老子定不與你們善罷甘休!”
張亮基拒絕,勝保倒是可以想得到,但沒想到的是半路蹦出了一個楊老三,這楊三傻子勝保可是知道的。這位是個狠人,連僧王都打過。
見了長倫悽慘的模樣,勝保也想過帶兵去湖北,威懾一下張亮基,但楊老三坐在了武漢三鎮,這事兒就不好那麼做了,萬一這楊老三真的動了手,自己怕是也要跟着受牽連的。
至於長倫,多他不多少他不少,在巡撫衙門動刀槍,他這個副都統還真是有些自找麻煩,早知道就派個不這麼跋扈的過去……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發生了就要有應對的措施,皇上用恭王、用僧王,是個什麼意思,勝保也大概齊清楚,滿人的江山滿人保,這滿人的臉面輕易丟不得!
他勝保是比不了張亮基,比楊老三也差了一些,但他身後有人啊!僧王就是他的靠山,這個時候,就是用靠山的時候了。
一份訴苦的信函,帶着長倫的遭遇,到了僧格林沁的手裡,一看到楊老三的大名,僧格林沁也是怒火漸升,當年被楊老三傷了臂膀,雖說只是脫臼,但左臂卻留下了一些暗傷,每到陰雨時節,左肩總有些隱隱作痛,僧格林沁還真是因爲當年的事兒,與楊猛結了仇。
勝保是自己派到安徽的駐防大將,去湖北協餉之事,雖說勝保做的有些過分,但楊老三和張亮基做的更過分,出手就廢了一個副都統長倫,怕是楊老三的手筆吧?
僧格林沁雖說是帶兵之將,但政爭的事情他見得多了,參劾楊老三和張亮基倒是不急,他先將消息遞到了在軍機任職的恭王手裡。
僧格林沁的信件,到了恭王奕?的手裡,這位現在也正撓頭呢!張亮基的那份摺子,可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是要挑起滿臣漢將之間的爭鬥啊!
張亮基的摺子,加上僧格林沁的信件,這位六王也是大體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此事源於勝保,卻壞在了楊猛的手裡,張亮基不過是爲求自保而已,但這自保的手段卻有些過了。
奕?現在還不是軍機首輔,但他的話語權卻比軍機首輔要大得多,湖北的事情,要有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長毛賊自打定都江寧之後,第一步就是進擊鎮江、揚州,這兩地一失,漕運就斷了!
漕運斷了,倒是小事兒,長毛賊的兵鋒直指京師,卻是了不得的大事兒!現在處理勝保協餉鬧出的爛事兒,顯然是不合時宜的。
處理勝保,難免漢將跋扈,處理張亮基,又難免漢臣漢將心生怨憤之情,長毛賊的兵鋒直指京師,如今保社稷纔是真正的大事兒。
“這張亮基擅守,讓他與僧格林沁協防京師一線如何?這山東巡撫,張亮基做得!至於這湖北巡撫的差事兒,讓崇倫擔當吧!”
朝廷在江南帶兵的人不多,河南巡撫琦善是一個,再就是勝保了,江南沒有滿臣是不成的,留一個琦善也是不成的,琦善之前有過劣跡,帶兵打仗非其所長,用他朝廷也是無奈。
把勝保調離安徽,琦善就有些孤掌難鳴了,調走張亮基,安插滿臣到湖北,一是可以消弭張亮基心裡的恐懼之情,將他的摺子壓一壓,這事兒差不多也就過去了。
崇倫入湖北,也能在後方支援一下琦善與勝保,還能節制那個囂張跋扈的楊猛楊老三,這樣一來,江南的大局有了,張亮基要挑起滿漢紛爭的念頭也會被打消,這纔是真正的顧全大局。
“六爺英明!”
……
自打恭王奕?進了軍機,做的事情不多,除了調僧格林沁駐防直魯豫皖一線之外,他多半時候還是在觀望的,如今處理張亮基和勝保之事,這位二十出頭的王爺,手法相當的老道,既顧全了大局,又給勝保留了顏面,這事兒做的妥帖,軍機諸臣的讚揚倒也不全是虛頭巴腦的玩意兒。
如今是戰亂的時節,帶兵之將重於文臣,帶兵的多少都有些跋扈的,軟處理文武之間的糾紛,是最好不過的了。
勝保協餉一事,就這麼被壓住了,張亮基和那個長倫則是成了犧牲品,雖說這張亮基沒怎麼受到波及,但他的路,也就到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