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軍炮擊長沙南門,雖說打得都是實心彈丸,可挨炮的人就悽慘了,打哪哪沒,一具具殘肢斷體大大削弱了清軍的戰心。
城牆上死的人其實不多,那幾十門炮,不停歇的打,一天也殺不了幾百人,可炮聲加上一個個悽慘的死傷者,就相當瘮人了,幾天下來,城防軍上下毫無戰心可言,人人畏懼登城。
爲了求個心安,守城的清軍無奈把神像搬到了城牆上,別小看這尊神像,全國上下,從王侯高官到平民百姓,不信這個的不多,神像上城牆,還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安穩軍心的。
太平軍的炮陣雖說很有威勢,可他們的攻城戰,打的卻相當的不順利,長沙南門清軍派駐了重兵防守,雖說沒多少戰心,可清軍的士兵也不願意和太平軍在城頭上血拼,爲了保命,他們也得把太平軍的攻勢打下去。
而太平軍的精銳有限,絕大多數老兵,都在拱衛諸王,能帶着新兵登城的老兵,屈指可數,太平軍的戰力被新兵削弱了太多,想要在三五天之內,形成強悍的戰力,也是不可能的。
南門的守備森嚴,東南的高地不易奪取,那就打別的城門,僵持了一段時間之後,洪楊二人選了萬餘相對精銳的新兵,沿突襲長沙城的東部,兵分三路同時進攻東門、沏陽門、小吳門。
太平軍攻城需要繞遠,而長沙的城防軍居高臨下,想要秘密攻城。也沒多大的希望,太平軍兵分三路攻城。清軍就兵分三路防守。
鐵打的長沙城,可不是虛言,長沙城高牆厚,守城的清軍具備極爲明顯的優勢,使用雲梯攻城,一次上不幾個人,東門附近的攻城戰打的慘烈,也主要是對太平軍來說的。一杆擡槍,一天輕輕鬆鬆就能殺傷數百人。
對付攻城的太平軍,擡槍的藥量不用裝的太滿,少了炸膛的風險,擡槍、鳥槍、火炮在守城戰之中,是具備相當大的殺傷力的。
清軍的槍炮,彈藥不缺。實心彈、散籽兒應有盡有,他們可不像太平軍,彈藥就那麼一點,除了實心鐵蛋,就是石彈。
一萬精壯的漢子,回來的不到一半。相對於從軍的時間來說,他們的表現已經是相當完美了,分兵攻城得不償失,這次慘敗,也讓洪秀全多少認識到了打長沙的作用。打長沙可不只是爲了奪城,還要練兵。
聽了楊秀清的建議。幾萬太平軍就齊聚在長沙南門附近,一邊攻城一邊練兵,死多少人現在已經不是什麼問題了,只要能在湖南肆虐,新兵要多少有多少,現在最主要的就是靠長沙城,磨礪出一支能戰鬥的軍隊。
有了計劃,太平軍的攻城戰,打的就有法度了,雖說日日攻城日日攻不破城,但太平軍的戰力,卻在一天天快速的增長。
所謂悍不畏死,其實就是看透了戰場上的關係,你不死我就死,想活着就要拼命,頭幾天攻城,見慣了死亡之後,接下來幾天,就拿着周圍慢慢結成包圍圈的清軍練手,太平軍的傷亡數量雖說不少,可戰鬥力卻越來越強了。
戰爭之中的提高,也是相互的,戰爭的初期,無論是太平軍的新兵,還是守城的清軍,都不怎麼適應,隨着時間的推移,太平軍的戰力在增長,清軍的守城水平也在穩步的提高。
望着城下慘死的長毛賊,城牆上的清軍,也越來越有底氣了,長毛不過如此,再渣滓的士兵,熟悉戰爭之後,可能也比經過訓練的精壯新兵有殺傷力。
攻城戰,慢慢的就打成了消耗戰,太平軍消耗的是新兵的生命,而清軍消耗的卻是武器彈藥和軍資,相對於太平軍,清軍還是有優勢的,太平軍無法合圍長沙城,源源不斷的清軍就能從四面八方進城,大軍的糧草也不會太過短缺的。
長沙的戰鬥進入到了僵持截斷,楊猛那邊卻得到了好消息,朝廷準了賽尚阿的摺子,鄒鳴鶴戴罪立功,就地組織銀錢糧食,聚集三湘民衆,鞏固荊江、長江一帶的堤防。
賽尚阿的這個建議,朝廷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在長沙城的太平軍,確實比在廣西之時,擴大了幾倍,賽尚阿之計乃是釜底抽薪的計策,但聚集大量的勞力鞏固河防江防,也是一個絕大的一旦讓太平軍在河工之中發展起來,那麻煩可就大了。
不修河堤,一旦爆發洪水,那就要餓殍遍地,餓殍遍地太平軍就有了無數的兵員;修建河堤,一是沒錢,二是要防着太平軍的手腳。
兩相對比,朝廷還是選擇了後者,修建河堤,但朝廷也不是沒有條件的,一批批所謂的博學大儒、地方士紳,成了鄒鳴鶴的副手,以鄉情爲紐帶,控制河工就是朝廷的對策。
“呵呵……修河修河,沒有銀子也能修河?朝廷怕是打的那些地方大戶的主意吧?
顏卿,你帶人先鞏固洞庭湖周邊的地域,湖南這地方不好搞,咱們的武莊、田莊不好弄啊!”
在湖南楊猛的武莊、田莊相結合,侵佔一省之地的法子,並不好用,雖說這樣可以控制大部分的百姓,但湖南的讀書人多,有些家族根深蒂固,想要硬殺強打,只怕會引起這些人的抵抗,讀書人這一階級,在湖南是根深蒂固的。
“三爺,既然不好弄,何不利用太平軍呢?”
岑毓英說這話也是有底氣的,長沙在大戰,一個月的時間,楊家就聚集了六十多萬百姓,青壯二十多萬,糧食這個東西,就是好,尤其是戰亂的時候,許多人已經打算在楊家的莊子裡落戶了。
武莊、田莊的擴張,在廣東都沒有這麼大的阻力。湖南的讀書人這一團體,給楊家的壓力委實不小。那些窮的吃不上飯的讀書人,寧可餓着肚子,也不入河工大軍。
自家三爺在利用太平軍,既然這些人擋路,何不用太平軍掃乾淨呢?
“你說的輕巧,大幾十萬人的羣體,連上家口上百萬,太平軍現在雖說有些實力了。但對抗這個羣體,他們現在還力有未逮。
再說了一氣兒就弄死上百萬,老子也不敢吶!只怕老子要是做了,吃飯都能噎死!”
這事兒楊猛早就想過了,不是不想這麼做,而是不敢這麼做,湖南一地百十萬。其他省份呢?全都按着這個模式來,四萬萬人,怎麼也得殺去四分之一,這是一國之基礎,全殺光了,不說天譴。單單國力就會被極大削弱。
“三爺,那該怎麼辦?如果就這麼僵持,只怕以後這羣人也是個大麻煩,有他們存在,這矛盾就少不了。”
岑毓英是個正經的讀書人。他算是個幸運的十六七歲就跟了楊猛,楊家宣揚的許多東西。與儒教相悖,這麼僵持,只怕矛盾越來越多,也會越來越大。
“這是個問題,你把這事兒弄個條陳,送到雲南,讓魏先生和計長想個辦法吧?
我的意思是開書院,但具體怎麼做,能不能成,還得魏先生看一看,我這邊並不拿準。”
想改變讀書人,單靠經濟利益是不成了,思想上的東西要變,不變!就如岑毓英所說,將來這個團體,只怕要成爲楊家的死敵,到了那個時候,也只能揮舞屠刀說理了。
“三爺的主意絕妙,三湘之地是儒學理學派最爲繁盛的地方,經世致用與咱們理教的教義並不衝突,若是咱們打着書院的旗號,倡經世致用之學,那些窮苦的書生有了出路,咱們慢慢馴化就好。”
“好不好看效果,湖南的情況也讓派去各地建設武莊、田莊的人主意一下,近期咱們的主要目標也要改一改了。
讀書人的利益咱們能不觸及就不觸及,如今正是惹眼的時候,咱們與當地的官員,先清洗一下那些素有劣跡的大戶,以他們的田產爲依託,在各地建立武莊、田莊,慢慢的兼併土地,有些陰毒的招數,先停一停,咱們看看湖南這邊的試點如何?
煙販、惡霸、劣紳,這三種人滅門奪產,想必這些人足夠咱們在各地建立一批基地了,讓滇西的丁保鈞,散一萬新軍,充斥到各地的武莊、田莊,這段時間外省的武莊、田莊,以訓練爲主,土地產出爲輔,同樣理教的傳播也要跟上。
北方是舊理教興盛的地方,告訴魏先生,理教在北方的傳播,以兼併舊理教爲主,錢財拉攏爲主要手段,實在不成的,做掉!”
湖南這個讀書人扎堆的地方,讓楊猛看到了對手實力的強大,西南之地的文化傳承不如湖湘一帶,耕讀傳家越往東,根子越深,硬捍不是法子,楊猛也開始學着用懷柔的法子了,畢竟涉及的人數太多,殺不盡的!
長沙那邊,長達一月之久的攻城大戰,太平軍的人數也在急速的縮水,與之對應的卻是戰力超乎尋常的提高。
訓練的再多,也不如實打實的廝殺,能提高軍隊的素質,攻城戰之中,太平軍處於絕對的劣勢,仰攻,很難對清軍造成有效的殺傷,而城頭的清軍,卻可以有效的殺傷太平軍。
想要活着從攻城的隊伍之中撤下來,你就要更快、更敏捷,眼光六路耳聽八方,不然一個疏忽,就會死在城牆之下。
殺傷了不少太平軍,長沙城告捷的摺子,也是一份接一份,什麼日斃發逆三千,日斃發逆五千,的摺子發了物流份,這是實打實的戰功。
可是有了廣西的教訓,朝廷並不認可這樣的捷報,因戰功提拔爲山西候補知府的江忠源,在蓑衣渡一戰之中,號稱發逆精銳盡滅,好!現在打臉了吧?到了長沙城,太平軍還有十好幾萬,在廣西,太平軍可是隻有三五萬衆的。
實實在在的戰功,被當做了摻了水分的虛假捷報,太平軍的真實數目,朝廷那邊真沒數,湖南各地的摺子,有說太平軍三五十萬的,也有說三五萬的,據湖南巡撫的摺子,朝廷認爲太平軍的數量大概也就十萬上下,虛報、謊報的軍情,讓許多真實的東西,湮沒在了謊言之中。
太平軍的戰力越來越強,長沙城頭的壓力也就越來越大了,從最初太平軍靠近不了城牆,到如今登城作戰,雖說能登上長沙城牆的,只是少數人,但太平軍的戰力,卻是越打越厲害,守城的清軍,雖說有一定的長進,但與太平軍相比,距離卻越拉越遠。
長達一個月的攻城戰,爲洪楊二人練就了一批近五萬人的精銳士兵,接下來就該實實在在的攻城了,這次擴軍,太平軍新建了一個土營,郴州附近的礦工,就是土營的主力。
打廣西北大門全州的時候,靠的就是挖地道炸城牆的法子,如今該是到了土營顯威的時候了,只要撂倒長沙的城牆,第一個省府手到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