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琅的讀書聲中,楊猛一行人慢慢走進了船政學堂,與船廠一樣,船政學堂也是個相當孤立的地界,船政學堂十里之內沒有人煙,十里之外則是楊家的武莊和田莊,整個麻涌都是船政學堂的地盤。
行走在兩面臨江,佔地萬畝的船政學堂,楊猛感覺這裡像學堂多過像軍校,船政學堂的夯土校場不少,幾十畝大小的校場有十好幾個,但校場上正在訓練的人手,就寥寥無幾了。
海軍絕對是個技術兵種,想要在海上作戰,除了天賦,艱苦的學習也是必不可少的,沒有看到想象之中熱火朝天的場面,楊猛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了。
“還不錯,短短的時間內,能建起這麼大的海軍學堂,玉彬,你做的不錯。”
楊猛巡視船政學堂的一把手譚玉彬自然不會缺席,得了三爺的稱讚,譚玉彬的臉上也露出了喜色。
“三爺謬讚了,這只是玉彬的本分而已,三爺不去看看學堂的學子們?”
建造個學堂而已,根本顯現不出他譚玉彬的本事,船政學堂的學生們,纔是譚玉彬引以爲傲的本錢。
“好啊!瞧瞧你的成果也好,帕特里克,我這船政學堂如何啊?”
一眼望不到邊,佔地萬畝的船政學堂,還是很有氣勢的,雖說稍稍顯得荒涼了一些,但總體上,楊猛還是滿意的。
正兒八經的軍校,這是第一所,對此楊猛也寄予厚望,但如何評價這船政學堂,還需要帕特里克這個軍方出身的人來說一說。
“規模很大。歐洲各國還沒有規模這麼大的海軍學院呢!
領主大人的想法也很超前,在歐洲各國的海軍之中,還沒有一個全部是由海軍學院學生作爲基礎的呢!”
帕特里克的兩句評價,在楊猛聽來可不是什麼好話,規模大有屁用?培養出能打仗的海軍。纔是根本。
至於說全部由學生組成海軍,這話的意思貶多於褒,就真不是什麼好話了。
“哦……能說說歐洲各國海軍的組成嗎?”
對於海軍,楊猛很不瞭解,理念他是有的,但具體的架構他糊塗的很。既然帕特里克指出了船政學堂的缺點,楊猛也不會放棄改進的機會。
“三分之二的水手,三分之一的正規海軍,畢竟在海上行船靠的是經驗,而不是知識,學的東西再多用不上。又有什麼用呢?
海軍的將領,首先得是一個氣象學家,風雨雷電都在海軍將領的掌控之中,這個沒有經驗,學的再多也用不上。
升帆、降帆,要根據風力和船隻的載重還有海上的風浪,這裡考校的就是水手的經驗了。風和日麗的海上,再差的水手也能航行,一旦遇到風浪,沒有經驗豐富的水手,多數海船的歸宿都在海底。”
帕特里克與葛仕揚不同,這位沒腿的比利時人,算是看破了生死的那一個,他並不畏懼楊猛的權威,說起話來也沒那麼多的顧慮。
他強撐着不死,一半是爲了蒂凡尼。另一半則是爲了丹尼爾,至於楊猛在他心裡,只能排到第四或第五位。
帕特里克的話說的不好聽,譚玉彬的臉色變得最快,丁泰辰其次。而楊福良和丹尼爾則是面無表情,楊猛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三更燈火五更雞,船政學堂的學生們,拿出了全部的精力,船政學堂上下,就沒有一個懈怠的人。”
譚玉彬不認識帕特里克,說話也就含蓄了一些,若是李明福說這些,這位恐怕會擼起袖子玩硬的。
“這不是努不努力的事兒,海上行船經驗很重要,我和楊福良在海上,殺了很多自詡經驗、知識豐富的水手,別國海軍的船隻,我們也不是沒劫過,正規的海軍,不敵海盜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而這些靠的都是水手們的經驗。”
坐在輪椅上的帕特里克,根本不在意譚玉彬難堪與否,只是說着自己的想法。
“不學哪來的經驗?”
譚玉彬這話就屬於詭辯了,帕特里克只是在提意見,看這位的表現,也是相當着緊船政學堂的。
“好了,成不成咱們實地去看看,爭論若是有用,我就給你們開個辯論會怎樣?”
楊猛開口止住了兩人的爭論,帕特里克說的很實際,譚玉彬護着船政學堂也是應該,但最重要的還是結果。
海軍的建立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英吉利能擁有世界第一的海軍,除了先進的造船技術,豐富的航海經驗,還跟無數次的海上戰爭有關,技術和經驗可以學習,但實戰這個東西,只能慢慢打着來。
沒有實戰經驗,別說是鐵甲艦,就是開着航空母艦也鬥不過英吉利啊!
“帕特里克,法蘭西的海軍實力如何?”
自已摸索很難快速的成長,與法蘭西之間的合作,已經搭上了橋,海軍之間的合作交流,應該沒多大問題,畢竟自己拋出的滇越鐵路,正合了法蘭西的胃口,如果能說服法蘭西,派幾個經驗豐富的海軍將領到船政學堂講課,這對蹣跚學步船政學堂無疑是大好事兒。
“技術和經驗不差,只是運氣差了一些。”
英法本是旗鼓相當的兩個國家,只是這幾十年,法蘭西的運道差了一些而已,無論是海軍和陸軍,法蘭西的整體水平,都不差於英吉利的。
“那就好!玉彬咱們去瞧瞧學堂的學生吧!路上說說你選人的法子。”
船政學堂的路子雖說是楊猛定的,但如何選拔人才還是譚玉彬的事兒,海軍士兵可以學習別國的法子,鐵甲艦是個新生的事務,許多東西只能自己摸索了。
“入了學堂的學生,先學各種各樣的基礎知識,通過考試來檢驗他們的能力。能力強的學技術,能力差的做海軍。”
這個法子還是符合楊猛的思路,技術人員不參軍,這是楊猛一貫的路子,與軍隊相比。還是技術的革新更爲重要,現在的軍隊,大多時候玩的是粗活,腦子好不好使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悍不畏死。
“嗯!不錯的路子,在將領的選擇上。可以細化一下,選一批精英出來做海軍的將領還是有必要的。”
說話之間,衆人就到了發出讀書聲的一間教室之中,楊猛伸手止住了要行禮的師生,示意他們繼續讀書。
擋住了身後的幾個人,楊猛一手握刀一手掐腰。就在教室裡開始走動。
虎目圓睜、殺氣畢露,楊猛走到那裡,那裡的讀書聲就爲之一滯,轉了三圈之後,雖然有講臺上的先生領讀,可教室裡的讀書聲,卻越來越雜亂了。
三圈就能看出一屋人的膽氣。整個教室近百人,沒幾個敢與自己對視的,做學生他們夠格,做海軍卻遠遠不夠。
走了三圈,楊猛也沒多說什麼,握着刀柄就離開了教室。
“這些是海軍的學生還是學技術的學生?”
若是海軍的學生,問題就大了,若是學技術的學生,這些人還湊活。
“海軍的!”
譚玉彬的回答,讓楊猛皺起了眉頭。麻煩了!
“福良,你看這批學生缺了什麼?”
“匪氣、悍氣、狼性!”
“不錯!”
“玉彬,這些學生參加軍事訓練嗎?”
“嗯!依着三爺的吩咐,半天讀書半天訓練。”
楊三爺的不滿,很容易就能從他臉上看到。譚玉彬的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改!
從今天開始,三天半的軍事訓練,半天的學習時間,這半天不是用來休息,學習學不好,訓練的強度加倍,一直學不好,就一直加倍,直到他們都累死在訓練場上爲止!
老子出錢出地出糧食可以,但絕不養廢物!
楊福良,這段時間你來操練船政學堂的海軍學生,加大對戰的訓練,不要怕死人,給老子往死裡練!”
海軍的學生,與雲南的新軍相比差了太多,單單一個悍不畏死就是他們所不具備的,一個人害怕,周邊的幾個人都受影響,要是直接參戰,這樣的人馬拉上去,只會潰散。
“三爺,只怕學生們受不了啊!”
“受不了就去死!在船政學堂的門外立一塊石碑,學不成就死!
以後海軍的每批學員入學,都給他們備好了棺材,畢不了業自己躺棺材裡就是了!
現在的這批學生,一人給他們造一副六十斤的棺材,每天的長跑,揹着棺材練!”
開戰,可能就在這幾年,一羣無膽的海軍,練出了也只能是給人送菜,短時間想成才,沒有生與死的壓力,只怕船政學堂教不出精英的人才。
“爺,這有些狠了吧?畢竟都是自己人吶!”
譚玉彬沒有開口,丁泰辰也沒有開口,第一開口的是一身狼性的楊福良。
“狠嗎?我覺得還遠遠的不夠,戰事就在轉瞬之間,船廠十幾萬人在勞作,造出來的軍艦,不能讓一羣無膽匪類來駕馭。
若是海軍成了,軍艦有了,卻因爲一羣無膽匪類打了敗仗,到時候死的最多的還是自己人!
訓練能死多少人?要是這大清陷入無休止的內戰之中,又能死多少人?
海軍扼守的是國之門戶,沒有與敵俱亡的心思,怎麼能打勝仗?
你看看這些海軍的學生,老子只是握刀走了一圈,就給嚇成了鵪鶉,若是將來在海上開戰,這樣的人一聽炮響還不得嚇得屎尿齊流?
練!給我狠狠的操練他們!不怕操練出一羣禽獸,只怕你們沒本事,給老子操練出一支窩囊廢!
泰辰,這兩天不走了,咱們就在這裡看看。”
陸軍很容易成型,除了炮兵的訓練技術含量多一些,其他的兵種,幾乎都是粗活,而且現在的楊猛並不缺少陸軍,唯有一個海軍纔是緊缺的兵種。
船廠正在建造的軍艦,需要海軍;正在籌備之中的岸防炮臺,也需要海軍,畢竟想要擊沉海上的軍艦,炮兵必須要清楚船隻的弱點,用海軍做岸防炮兵,是最好的選擇了。
對於楊三爺的決策,船政學堂的譚玉彬沒有任何意見,起初他還怕學生們受不了,可三爺一說海軍的責任,他也知道自己肩頭揹負着多重的擔子了,看來以後也要多學學兵事了。
譚玉彬的嚴厲,只是在做學問上,海軍學生前期的訓練,讓一個做學問的人來統攝,出些疏漏也在情理之中,對此楊猛也沒有過多的苛責,換將、區分一些管轄的範圍就好了。
十天的時間,一行人除了丁泰辰不能常住船政學堂,其他幾人這幾天吃住都在船政學堂。
楊福良也拿出了自己的悍氣,近兩萬船政學堂的海軍學生,也一下從天堂跨進了地獄,一人一口六十斤的棺材,一天一百二十里的長跑。
十天的時間,累死了幾十個學生,淘汰了五千多學生,隸屬船政學堂的海軍學堂也就有了許多讓人聽着膽戰心驚的綽號,閻羅殿、背棺學堂、獸穴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