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許你一個督標中軍的職司如何呢?把參將換成副將,不僅官職漲了,而且手裡的職權也是不小。”
見楊猛不說話,林則徐微微一笑就把從二品的副將官職許了出來。
雖說督標也是綠營,但督標中軍的副將,可是整個督標的總官啊!林則徐張口就許出這樣的官職,顯然是想用楊家的人手作爲自己的後盾。
“督標中軍?聽着到不錯,管束多麼?三爺可不想成天被人管着!”
督標?林則徐打的好算盤,自家老爺子也是,怎麼就把小辮子巴巴的給遞了上去呢?
不過接掌總督府的督標,貌似也是個不錯的買賣,那樣一來整個總督府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現在雲南巡撫的職位依舊空懸,督標、撫標那是一個營的兵,藉着機會在新軍之外另擴一軍,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混賬!怎麼跟林大人說話呢?三爺,在別人面前稱呼稱呼也就罷了!跑家裡來撒潑,皮緊了嗎?
林兄,可使不得啊!賀老夫子許的那個參將銜,就讓老三撒了丫子,您是不知道,爲了防疫,只因爲新招的人手不聽使喚,他就在軍營之中搭了刑臺,一天就殺了一百多人。您再給他弄個督標中軍的職司,這偌大的雲南,還有哪個能約束這頑劣子啊?”
楊士勤也沒想到林則徐能打蛇隨棍上,本想着客套一下了事兒,沒曾想把老三給送了進去。雲南的大事都是自家老三掌管,接了督標的差事,就怕耽誤正事兒啊!
“呵呵……無妨!亂世當用重典,耕翁用人妥帖啊!我也看好了星斗的這股莽勁兒,要想滌盪雲南的頹勢,非星斗這樣的悍將不可啊!
再者說了,星斗入了督標,我也能時時提點。到時候還你一個文武全才的兒子就是了。”
大清各大疆臣之間時有書信來往,賀長齡乃是勤勉之官,與林則徐也有過書信來往,以前也略略的提過楊家,不然林則徐一個當朝一品,怎會和楊家扯上過於密切的關係?
“這麼說以後雲南的督標,就聽我的了?”
老爺子那裡得給他個提示,接掌督標並不是什麼壞事兒,反而有不小的好處,既然這林則徐願意與楊家同坐一條船。那自己在他手下出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算是吧!聽說你在宜良捐建了一個明湖書院。這是爲何啊?”
對於楊家,林則徐也是做了功課的,楊家在明面上的事情,他都摸了一遍。只有這明湖書院,還存着不少的疑點。
若是這明湖書院是楊士勤建的也就罷了!只是楊家老三莽夫一個,他捐建書院就值得考究了。
“掙錢唄!”
林則徐的這一問,也在徐子渭等人的算計之中,有備而來的楊猛,自然是對答如流了。
“掙錢?怎麼個說法?你建這個書院,圈了不少的山林田地,花了不少錢吧?入住的學子還管吃管住發銀子,一年也要話不少錢吧?這錢從哪裡賺呢?依我看賠錢還差不多!”
楊猛的這個解釋。林則徐也聽得有些糊塗,賺錢?莫不是楊家老三在耍弄自己?
“賬房師爺,得識字吧?你花錢僱好手,一年幾百、上千兩銀子,自己養一。個除了讀書,再就是一年五六十兩的銀子俸祿,這一進一出,一個人一年就能省下幾百兩銀子。
我在宜良有大片的良田,滇西也有我的田莊,這種地光靠莊農佃戶是不行的,農具得造吧?種什麼東西也得看看價錢吧?怎麼種也得有人教吧?建個書院,這些人就有了。
我家老爺子,現在管着銅鹽,咱們要想從這裡面賺錢,除了會算賬,還得多出產,這些少了讀書人也是不行的。
你看看我說的這些,哪個少的了讀書識字的?建書院才花幾個銀子?老子數錢的時候,你們還傻呆呆的看老子的笑話呢!
讀書是爲了什麼?讀書就是爲了掙銀子!”
楊猛一邊說着,一邊找了個位子做了下來,說完之後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林大總督,這也算是變相的給林老虎透些楊家的底子吧!
“呃……”
聽了這些,林則徐也被噎住了,大道至簡啊!自己摸索了近十年的洋務,被一個莽漢翻手間就做成了,這不得不說是一個諷刺。
讀書是爲了賺錢,這個聽着有些大逆不道,可這也是洋務的真諦啊!
賬房師爺、推廣農具、改善礦冶,再往外推一下呢?造槍、造炮、造船,這些不是目不識丁的工匠可以做的,能識文斷字,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的人,纔可以領頭做這些。
沒想到啊!一個目不識丁的莽漢子,竟然能給自己這麼大的一個啓發,對於楊猛的厭惡,也一下被巨大的驚喜給打的煙消雲散了。
“好一個讀書就是爲了賺錢,星斗,建了明湖書院之後,你賺了多少錢呢?”
楊猛一句話,就爲林則徐打開了一扇天窗,可是辦洋務,並不簡單,這楊家能否成爲第一個試水的呢?
滇銅復起茲事體大,想來有些東西,可以藉着滇銅復起的大旗,在雲南用一下,花了近兩個月的時間返京,林則徐除了在官員的任免上,得了一些好處之外,在聖上那裡也聽到了一些真心話。
庚子一戰,八旗朽壞、綠營廢弛,本該完勝的一戰,被貪官冗員和一些無能之輩,打成了一個爛攤子,對此聖上的心裡,也懷着革新的想法,但時機有些不對,聖上也沒有機會革新。
這次滇銅復起聖上是懷了莫大的心思的,滇銅復起之事若是功成,那朝廷就有了一個典範,以雲南的滇銅復起,爲刀爲矛橫掃整個大清的官場,還百姓一個清平繁榮的大清,在這一點上林則徐與道光帝,還是有一定默契的。
開展洋務在林則徐的心裡,一直是大清富強的一條捷徑,海上的洋人威脅不是很大。對大清威脅最大的還是峨羅斯,在西北的時候,林則徐就見識了峨羅斯的兇惡。
虎視東三省,覬覦西北邊疆,這峨羅斯纔是大清的心腹大患,造槍、造炮,強軍以抵禦沙俄,這是林則徐深埋在心底的想法。
本以爲這次雲南之行,吉凶難料,沒想到初來就能聽到這麼一個好消息。林則徐對楊猛的興趣越發的大了。
“賺了多少錢?這個我還真沒數兒。但我在宜良的人馬。是不用花老爺子的錢財的,我在衣食住行上的花銷,反正是夠了。
現在這書院,還沒到出力的時候。等把銅鹽的產量提上去,纔是發財的時候呢!”
見林則徐兩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楊猛就知道林老虎心裡有了想法,他索性就把改革銅鹽的話頭,挑了出來。
“如何提高銅鹽的產量呢?”
這話題也是林則徐所關注的,但怎麼把楊家往洋人的身上引,這話還得斟酌着說,自己再怎麼說也是朝廷的疆臣,有些事兒還是不能明着做。有些話也是不能明着說的。
“這個簡單,宰掉雲貴川三省的那些沒用的銅官、鹽官,抄了他們的家財,一是可以發財,二是少了這些王八蛋。用我們自己的人手,銅鹽的產量就會提高不少。
再有就是學學別的省份的好法子,這銅廠用私人的法子效率最高,鹽場用四川的煮滷出鹽最快,這些我已經讓書院的人在做了,過不多長時間,就能用了。”
魯莽與細膩,在楊猛身上恰到好處的融合到了一起,說起殺貪官冗員,林則徐聽得眉頭直皺,但說到提高銅鹽產量的事兒,他又面帶笑容。
楊猛這麼一弄,倒是打消了林則徐的戒心,看來有些事情,都是楊家老三做的,聽說他以前是個癡癡傻傻的夯貨,被上師在山裡點化了,這纔好了許多。
這粗豪是他自身的,細膩是上師點化的,楊猛,能不能成爲自己在雲南的馬前卒呢?
“楊兄,去年的滇銅,開始解送了嗎?”
林則徐話鋒一轉,楊猛就知道戲肉來了,看來這位林老虎也想利用解送滇銅的事情做些文章啊!
不等老爺子發話,楊猛就突然插了進去,現在正是鬥法的時候,別再讓老爺子漏了馬腳。
“嗨……這事兒我知道,還不是因爲轉運不便,去年雲貴川三省的銅課還不錯,出銅將近千萬斤,登去費用,能解到京師的也在六七百萬斤上下,只是水路轉運耗費不小,等解到京城,能剩五百萬斤就很好了。”
“千萬斤變五百萬斤,這是怎麼算的賬呢?難不成那五百萬斤精通,都耗費在了路上?”
“可不是嘛!雲貴川三省多山,銅廠又多處於山中,一馱精銅一百斤,除去開採、冶煉的費用,這一馱精銅,九兩多銀子,馬幫轉運到鹽津通道,最少也得花費三四兩銀子,然後在鹽津裝船,裝銅的竹筐、沿路的縴夫、船工的費用,又得三四兩的費用,這滇銅解到京師,千萬斤變五百萬,有什麼好稀奇的呢?”
楊猛說的是實情,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各處銅廠的出產,轉運都是一個耗費頗大的項目,如何降低這些花費,也是西山書院葛仕揚他們正在研究的東西。
但解決的辦法,不外乎火車、輪船,這些西洋的玩意,但是這些東西,一時半會兒建不好,楊猛便有了一個折中的法子,修路!
修一條寬路,用西洋的四輪馬車運送各處的礦產和貨物,在鐵路、輪船建好之前,這是個最好的法子。
“好!好!!好!!!好一個楊家老三楊星斗,粗中有細的猛張飛啊!楊兄,你家老三是塊好材料,這個弟子我認下了。”
林則徐把話頭一劃拉,直接就要收楊猛爲弟子,他在這裡面的算計可就多了,等機會來了,慢慢的點播楊猛接觸洋務,用潤物細無聲的法子,悄悄改變一下楊家的路子,不用自己出面,楊家就能爲大清,趟一趟洋務這潭水。
“收我爲弟子?讀書認字?你還是算了吧!升官發財可以,讀書認字?老子沒那工夫!”
做督標的中軍還是可以接受的,但做林則徐的弟子,楊猛不可能接受,自己有個如花似玉的小書童魏芷晴,何苦跟着這個老貨受罪呢?
“混賬!不識擡舉的逆子,你當誰都能做林大人的弟子啊?快些敬茶拜師!”
“楊兄,無妨!既然星斗志不在治學上,那就做督標中軍,我一樣可以指點一下的。星斗,那咱們就說定了,你做我的督標中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