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了二哥那邊,楊猛正要去找老爺子喝喝茶,說一下二哥的事情,潘桂這個書童,卻急火火的找了過來。
“老三,大喜事!西山鐵廠出鐵了!”
“好!桂哥你去準備些銀元、金條,待會兒咱們過去瞧瞧,我先到老爺子那裡去一趟。”
西山鐵廠,自己籌劃了兩年的實業,終於算是有了收穫,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楊猛先是一喜,隨後臉色就沉了下來。
一個鐵廠,從開始籌劃到投產,足足兩年的時間,雖說有段時間懈怠了,可再怎麼算,一年多的時間,也是有的。
一個鐵廠就如此艱難,以後雲南的路子,不好走啊!鋼鐵是基礎的東西,蒸汽機、火車、鐵軌、槍炮、子彈,這些都是需要鋼鐵的,但潘桂傳來的消息只是出鐵了,沒有出鋼一說,這讓楊猛的心情有些低沉。
但無論怎麼說,終是做成了一件實事,軍隊、雲煙,都不是撐着雲南往前走的動力,只有這些實實在在,平日裡不可或缺的東西纔是,指着軍隊和雲煙,雲南也能走上一段時間,但後勁不足。
慢悠悠的到了老爺子那裡,這老爺子正在看書呢!這倒是不多見。
“吆嗬!您老這麼大的歲數,還做起學問來了,不簡單啊!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吧!”
“不像樣兒!你好歹也是統攝萬人的楊家三爺,沒個正行怎麼成?這不是在看看你發給私塾的西洋學問嗎?
這些東西不簡單啊!深入淺出,以前好些東西。我也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看了這些東西。腦筋都覺得通透了。
而且咱們老祖宗的東西,也不曾少了,你看這術數中的乘法表,多麼簡單易學,記下了這個,做個夥計沒問題。
你弄得這本冊子不錯,你倒是像那林則徐的弟子,這纔是學以致用。老二把書讀岔了。”
楊士勤說是要做甩手掌櫃的,可一雙眼睛,從來就沒離開過自家老三的身上,辦私塾這樣的事情,看着不起眼,看關係到一代人啊!楊士勤怎麼敢不管不問?
“您放心好了,我做事有譜的,這不是我弄得,而是經魏先生之手弄出來的,他是個學問家。您不放心我,還不放心魏先生嗎?”
老爺子這是不放心自己做事啊!楊猛也就弄了一顆定心丸給他。老這麼操心也不是個事兒。
“嗯!這就好!魏五雖說奸狡,但還是可用的,別把他丟了。
你這次來,是要說你二哥的事情吧!別說你那些狗屁倒竈的手段,老子這裡只有一條,不許你禍害你二哥!
你瞅瞅那幾個狐媚子,走路一步三晃盪,舉止也沒有些溫婉之氣,老二跟着林老虎,過慣了苦日子,你這麼一弄是在亂他的心境啊!如果這幾個狐媚子掏空了老二,我饒不了你!”
酒色財氣損神傷身,老三的法子固然溫和,可就怕老二真被迷住,損了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事兒了。
“二哥那裡有數的,他跟着林則徐七年,要是連這點東西都扛不住,也算是林則徐無能。”
“哼!但願如此吧!你和蓮兒那裡,至今未有子嗣,是不是你小子不玩正經的?你那岳父也是,哪有這麼寵女婿的,還送瘦馬,他也算是獨一份的老泰山,等他來了雲南,我非得好好和他分說。”
老大已經有了子嗣,可老三這裡一年多快兩年也不見動靜,真是讓楊老爺子着急吶!
“這事兒……蓮兒歲數還不到,過幾年吧!”
楊猛這是實話實說,唐梅依那裡還好,只是這蓮兒的歲數太小,再有就是自己的歲數,楊猛一直在防備着,不想太早的要孩子。
“過幾年,帶着你的子嗣給我上墳嗎?我這個歲數的時候,老大都滿地爬了,等?你想耗死我嗎?”
這話楊猛覺得合理,可在老爺子那裡過不去啊!這話說的稀奇,成婚近兩年沒有子嗣,這老三還有理了。
“哎呦喂!您老這話說的多難聽,說說吧!打算抱幾個?我這就給您造去。”
“皮子緊了吧?”
“不瞎說了,二哥那裡我安頓好了,西山的鐵廠出鐵了,您不過去瞧瞧?”
“好啊!出鐵了!這西山的鐵廠,葛師傅在那邊忙活了一年多吧?我瞧過那冶鐵的爐子,比咱們的大太多,能出鐵就好。
我就不過去了,鐵水有啥好看的?等那邊出了精鋼,給我弄上一尊羊祖法相,體量不能小過你的,老子給你在歷代先祖面前表表功。
這鐵廠纔是萬世的買賣,一定要照料好,葛師傅那裡也費了心思,一邊研究鑄炮、造炮臺,還要一邊監看着鐵廠,你可不能虧待了人家。”
楊士勤也是覺得很欣慰,自己老三爲楊家賺了無數的銀子,可還是這鐵廠,讓楊士勤最爲舒服,西山鐵廠的規模不小,真要如葛仕揚所說,有那個產量的話,雲南全境的鐵匠鋪子,也不如一個西山鐵廠。
老三自開竅以來,這算是第一件實實在在能摸得着,還有莫大功績的事情,這事兒算是開天闢地頭一遭吧!
“我省的!二哥那裡就按我的來?”
“嗯!你去吧!備些銀錢,賞一賞出力的工匠。你二哥那裡,多看着點就成。還有一事我要提醒你,林則徐是個好官清官,名望很高,不准你對他暗中動些下三濫的手段,這麼做會惹人詬病的。”
“知道!不到生死存亡的關頭,我不會這麼做的。”
妥協可以,但楊猛有底限,如果到了關鍵的時候,有些事兒不得不做。
“好了,你去西山吧!記着子嗣的事情。”
事到臨頭不得不爲。楊士勤也清楚這些。世道如此。誰都想好好活着,以後會如何看各自的造化吧!
和潘桂一起押着幾車金銀,楊猛也在打量着附近的環境,鼻子裡的煤煙味,讓他加起了小心,西山鐵廠雖說都是晚上開爐鍊鐵,可西山離着昆明太近了,鍊鐵時的火光。山谷可以擋住,但四散的煤煙,總有一天會暴露鐵廠的所在。
搬遷?基本上不可能,西山有煤有鐵,搬到別處,煤鐵共生的地方,就不一定能找到了。沒有這個便利的條件,大規模的運輸煤鐵,更容易暴露鐵廠的所在。
隨着一步步的接近西山谷地,周圍的樹木上。也多了一些粉塵,雲南自去年以來。就沒怎麼下雨,樹木上的粉煤灰,也是西山鐵廠的一個破綻。
乾旱,也是個問題,去年只是歉收,今年的旱情也不容樂觀,有些地方地方絕收,是可以預見的,去年的饑荒,自己前後投入了百多萬用於舍粥,這裡面的花銷還不算換地的糧食。
從湖廣四川等地運糧,運費的價格太高,四川那邊還好些,運費只是糧價的一半,可湖廣過來的糧食,單單運費就高過了糧食的價格。
雖說賑災不用什麼好糧,可連續兩年這麼個弄法,還真不是件容易事。
“老三,到了。”
見楊猛有些神思不屬,潘桂在一旁提點了一下。
“哦……”
楊猛一回神,擡眼一看已經到了西山谷地,這裡也是有些大變樣了,最近這段時間忙於應付滇西和明湖書院兩方面的事情,這裡一直是葛仕揚在負責,楊猛將近半年多,就沒來過這裡。
楊猛不是不想來看看,而是葛仕揚的那幾個女助手讓人撓頭,葛仕揚這貨保媒拉縴一點遮蓋也沒有,讓楊猛有些作難。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帕特里克父子,這對父子已經離開雲南到了廣州,那邊的消息說,他們已經帶着第一批船隻出海了,人家父子在海上打生打死,自己在後院弄上人家媳婦,這事兒忒不地道。
搖了搖頭,把這些事情甩到一邊,楊猛仔細看了看西山谷地,這裡的情況也不是很好,不僅雜亂而且山體也有些變了顏色,馬蹄子下面,也是一層煤灰。
“桂哥,你去組織組織人手,我到各處去轉一下。”
將事情吩咐下去,楊猛打馬就開始在西山谷地轉了起來,煤渣、礦渣、爐渣,散落的到處都是,一條條污水渠,則是直接通到了滇池。
來到谷尾一看,臨近谷地的那片湖灘都有些發黑了,雖說遠處的湖水看不出什麼狀況,但僅僅半年就把這裡糟蹋成這麼樣子,不用三兩年,滇池就得變成污水池,到時候,什麼也瞞不住。
“領主大人,您來了。”
正當楊猛對着滇池發愁的時候,一聲帶着羶味的問候,讓他回過神了。
“蒂凡尼夫人,你也在啊!”
說曹操曹操到,誰最撓頭,誰就堵到了自己眼前。
“這裡的景色很好,只是工廠馬上就要把這裡給毀掉了。”
蒂凡尼的漢語,帶着濃濃的洋味,但吐字尚算清楚,看來葛仕揚這貨賊心不死啊!
“嗯!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滇池是雲南的明珠,因爲一個工廠毀掉這顆明珠,代價太大了。你說我是不是該把這個工廠關閉呢?”
這話不是楊猛的心聲,他主要是怕暴露鐵廠的位置,林則徐即將到任,這事兒必須要解決了。如果讓他看到西山鐵廠的規模,一個蓄意謀反的帽子,怕是要帶在楊家頭上了。
“啊……這樣最好不過了,我每天來這裡看看,就是喜歡這裡的美景,這個鍊鐵的工廠,就不該出現在這個美麗的地方。領主大人,您的胸懷真是讓人着迷。”
蒂凡尼說話的速度不快,顯然是在組織語言,不過這話說的不錯,毀了滇池,貌似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領主大人,您不看看鐵廠的出產嗎?”
葛仕揚這是憋不住了,本想着給兩人些獨處的機會,可這兩位聊風花雪月沒問題,聊該不該關閉西山鐵廠,就是大問題了,這個鐵廠葛仕揚是花了好大的功夫的,剛剛建成投產,就因爲一個女人被關掉,讓他老葛情何以堪啊?
“葛師傅也來了,你說我該不該關了西山鐵廠呢?這裡對滇池、對昆明的影響太大了,我剛出昆明城,就聞到了煤煙的味道,感覺不是很好。
你看這裡,僅僅半年湖灘就變成了黑色,下個半年呢?難道要讓滇池也變成黑色的?”
林則徐、滇池,真是讓楊猛有些關掉鐵廠的心思了,滇池還不是主要的問題,最主要的就是那個大清的虎臣啊!
“梅花香自苦寒來,任何美好、先進的事物誕生,都是要經歷陣痛的。清國的幅員遼闊,但工業能力太差了,您珍惜這些東西,失去的將會是整個國家。
難道您想讓您的國家,變成列強的殖民地嗎?”
葛仕揚的漢語倒是越來越好了,這些話的說服能力也很強,西山鐵廠耗時兩年,再建一個還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呢?
林則徐通洋務,自己能在這個方面做些文章嗎?文章可以做,但不是現在,西山鐵廠的事情,要謹慎一些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