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箭手一聲怒吼,不大的時間,就從寨子裡走出了十幾位五十歲上下,衣衫比較繁複的人,看來這些人就是山民的頭人了。
“昆明楊三郎冒昧前來,叨擾了!”
這些人能出寨子相迎,說明與楊家的關係不錯,楊猛排衆而出,先見了禮。
“可是爲說和而來?”
一個身穿壯族衣衫的頭人,有些不友好的問道。
“不錯!說和只是其一,引各位下山纔是楊三來的目的。”
“下山?我們爲何要下山?”
這壯族頭人,不是與楊家有仇,就是在與清軍的交鋒之中損失了人手,看其他頭人的表情,應當是後者。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就不請楊三進寨?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三少爺說笑了,楊家來人我們哪敢不歡迎呢?這不是沒來的及嘛!寨子裡剛死了人,有招待不週的地方,還請三少爺海涵!”
在刀手的指點下,楊猛與各位頭人一一見禮,之後才走在最前面,進了飛石口最大的山寨。
進了一座木樓,楊猛與雲頭寨的頭人,並肩而坐,其他十幾位頭人,則是坐在了下手。
“楊三說話直接,你們勿怪!這次各位寨主死了多少人,報個數目上來,楊三五百兩一條命買下了!這事兒揭過,楊家再付給每寨一萬兩銀子,各位寨主,商量一下,如果事情還能轉圜一下,就算了吧!不然繼續鬧下去。死的人會更多!而楊家也不能坐視雲南陷入混亂。”
楊猛說話直接,卻沒有激起各寨寨主的反感。因爲他說的是大實話,楊猛來之前。這些頭人就在商量着打與不打的問題。
“三少爺,銀子咱們不要,衝楊佛爺的面子,這事兒揭的過去,只是那害了咱們山寨女人性命的綠營兵,咱們非殺不可!”
“這事兒我辦不了!還有就是各位如果敬我,就喊一聲三爺!這三少爺,我聽不習慣。我替楊家出來扛事兒,一聲‘三爺’還是當得地!”
殺綠營兵?弄不好那女人就是黃巴巴給弄死的。這仇沒法報!楊猛不會答應他們這個要求的。
“那好!三爺!你就說說這仇爲何就報不了呢?”
說話的那位,聲音也高了八度,看來心裡還是有氣啊!
“人是從誰手裡得的?這事兒亂的很,你能說是綠營兵殺得?還是能說是黃巴巴殺得?糾纏這事兒,只會死更多的人,所以我說沒法辦!
各位都是一寨之主,歲數也不小了,想來也不是那些任氣的毛孩子,這事兒如何抉擇。你們拿個主意,楊家的意見就是息事寧人。
還有銀子之事,你們也不必推卻,接了銀子我還有話要說。去年收成不好,想來各寨也缺糧,那一萬兩銀子。就算是楊家送給各位的禮物吧!”
現在不是洗冤屈的時候,這件事只能睜一眼閉一眼過去。不然山民作亂,無論是朝廷鎮壓。還是楊家平亂,都會死不少人的,爲了一個人死傷成千上萬,這個時候實在是不值。
楊猛的話說完了,各家的寨主也開始了商議,與朝廷作戰,少不了死人,自清初開始,雲南山民造反,就沒有一次成功的,這事兒楊三郎說的不假,這冤屈只能攪渾了水,算作糊塗賬了。
“好!這事兒就依三爺說的辦!銀子咱們也接下了,三爺回了昆明,替咱們謝謝楊佛爺,他的恩情,咱們這些山民,記在心裡!”
雲頭寨的寨主,應下了停戰之事,這第一件事情,算是圓滿的做完了,可引山民下山之事,這位寨主卻隻字未提,看來心裡還是有些芥蒂的。
“我剛剛所說的……”
“三爺,事情辦完了,咱們開宴如何?您也嚐嚐我們寨子裡的土菜,別有一番風味的。”
楊猛剛要說話,卻被雲頭寨的寨主給打斷了,看來這位心裡的牴觸還不小。
“哈哈!楊三郎不是猛虎,不吃人的!有些話說了未必就壞了感情,楊三的話各位還是聽聽爲好!”
楊猛一聲大笑,讓十幾位寨主的目光,都聚在了並排而坐的楊三郎和雲頭寨寨主身上。
“那三爺說吧!這事兒……”
雲頭寨的事情,這位寨主最爲清楚,楊三郎在永昌召集山民,他也聽說過,可寨子裡的人,算起來都是自己的家奴,下山?那自己成了什麼?
“好!讓說話就成,這事兒吧!直說,你們不一定能接受,那楊三問個問題吧!你們爲什麼隔上十幾二十年就要叛亂呢?”
楊猛這話可是直指本心,各族山民作亂,除了清初的改土歸流,最多的還是吃不上飯、活不下去,這話可把在場的寨主們給問住了。
“三爺,您還是有話直說吧!不是因爲寨子裡的人活不下去了,誰會拿命去拼殺?”
看來這雲頭寨寨主,就是地下這些人的頭兒,那事情就好辦多了,楊猛最怕的就是各家的意見不同,這十幾個寨主,有了頭兒,話就好說多了。
“我分給你們寨子土地,地租在兩三成左右,凡是給楊家種地的,三爺保他吃飽喝足,手裡有餘錢。”
楊猛開出了條件,大部分寨主臉上,露出了喜色,山田大多貧瘠,種多了管不過來,種少了就得捱餓,楊家若是真按着兩三成的地租分肥地,那可是大好事兒啊!
“寨子裡的人都走了,那我們這些寨主、頭人做什麼?坐在寨子裡等死嗎?”
見不少寨主心動了,雲頭寨的這位,說話也帶上幾絲厲色。
“這事兒就更好辦了,寨子裡屬於你們的產業,楊家花錢買下。銀子一分不少,過些日子楊家會辦個雲南商號。這些銀子你們可以投進商號裡,跟楊家做買賣。決計虧不了,即使虧了也不虧你們一分銀子。
想想吧!你們守着寨子,能有多少收入?入股楊家,收入肯定是原來的十倍以上,你們這些人,如果願意做寨主的話,可以到山下繼續統攝你們的族人,但有一點,就是爲楊家做事!”
事情說到這裡已經大致的清楚了。至於他們如何抉擇,楊猛就管不了,現在投奔楊家還有些好處,以後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三爺的話,我也聽明白了,就是楊家花錢,買我們這些人的命,無論是寨主還是寨子裡的老少,以後都得爲楊家賣命是不是?”
雲頭寨的這位寨主很不簡單。頭腦清晰見識廣博,楊猛話裡隱藏的意思,他也弄了個清楚。
“不錯!可以這麼理解,楊家保你們衣食無憂。你們則是聽從楊家的安排,該做事的做事,該玩命的也得玩命!”
“好!三爺把事說明白了就好。這事情重大,三爺能不能容我們私下裡議一議?”
“可以!我把楊家的幾個管事留在寨子裡。有不明白的可以問他們,這一兩個月。我應該會呆在永昌的,你們想明白隨時通知我。”
這事兒即使雲頭寨不同意,想必下面大半的寨主會同意,一半人同意也就夠了,在收攏山民這件事兒上,楊猛也不想多費心。
“三爺,留下吃完了寨子裡的大宴再走不遲啊!”
見楊猛想起身離開,雲頭寨的寨主便出言挽留了,對山民來說,即便是仇人來了,只要不動手,也該招待一番的。
“呵呵!這事兒辦的倒是有些失禮了,但楊三是個官身,罷戰的事情,還得回去稟告的,以後有機會再聚,這次算是楊三失禮啦!”
雲頭寨寨主的立場不明,楊猛可不打算在寨子裡吃飯,做什麼事都不能失了小心啊!
“好!既然三爺身上有公務,我們也就不留您了,事情有了結果,我們會第一時間報過去的。”
作別了十幾位寨主,楊猛空着手回了軍營,見到這個狀況,張必祿也只能喟嘆一聲,綠營的火炮算是白丟了。
楊猛擺弄好了山民之事,賀長齡也是大喜,沒了山民叛亂,接下來就該處置黃巴巴了。
身上揹着聖諭,賀長齡也不敢輕易回昆明,坐鎮永昌督促保山縣,處理上次回亂的官司,同時還要幫着張必祿籌措糧餉,昆明那邊的事情也要處理,一心三用的賀長齡,也是有些精力不濟。
張必祿那邊也發了狠,天天練兵、天天殺人,終是止住了綠營隨意搶掠的毛病,黃巴巴越江而走,也開始在大理與版納活動,一個月的時間,五千人的隊伍又被他拉了起來。
這次他麾下的人馬,幾乎全是同族之人,他們的目標也鎖定在,參與保山屠殺的民團身上。
張必祿忙於練兵,加上黃巴巴的手下熟悉永昌的地形,金雞村就成了第一個倒黴的,永昌團總沈聚成的一雙兒女還有家人,全部死在了夜襲之中,破家之人終被人破家,這也算是報應吧!
金雞村的哨練也死傷不少,財貨損失更是不計其數,當日沈聚成怎麼在保山做事,黃巴巴照着樣子,在金雞村來了一遍。
沈聚成挾着家仇,帶着乾兒子沈振達,也死死的咬住了黃巴巴等人,張必祿來的也快,帶着五千多半生不熟的綠營兵,與沈聚成一起,開始圍剿黃巴巴的隊伍。
黃巴巴的人數佔了劣勢,加上對手是戰陣老將張必祿,自金雞村之後,黃巴巴在保山境內連戰連敗,一路走過牛角關、官坡、大慄哨,損失相當嚴重,而且在烏鴉河,黃巴巴的隊伍被逼入了絕境。
爲了掩護族人破圍,黃巴巴親率三百多人擋住了張必祿和沈聚成的數萬人,一番血戰之後,黃巴巴等人盡數戰死,張必祿也失去了圍殲亂民的機會。
黃巴巴戰死,回回們失了主心骨,一路輔助黃巴巴的張富與馬效青,也看出了他們自己的劣勢,張必祿太過厲害,繼續組織人手反抗,也只會失敗,無奈之下兩人驅散了大部分族人,與官府簽了所謂的‘和好條約’。
有賀長齡和張必祿坐鎮,身負家仇的沈聚成,也只能忍氣吞聲,乖乖退回了金雞村。而同樣身負家仇的一批迴回,也與張富、馬效青決裂了,帶着不多的人手,遁入了大理附近。
由於雲頭寨答應了楊猛的條件,最近楊猛也是忙得焦頭爛額,十幾家銅官的土地,分配出去大半,單單在永昌,楊猛手裡的青壯山民,就到了五萬上下,安置這些人,耗費了他不少的心力。
因此楊猛對於黃巴巴等人的關注,就少了許多,聽到沈聚成被屠了家人,黃巴巴戰死,張富、馬效青與官府和解,楊猛的眉頭皺了起來,這次回回死傷不少,只怕杜文秀等人歸來,不會善罷甘休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