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惠夫人冷冷笑道:“這可就怪了?既然是你給了素錦,怎麼會在梅亭那邊發現了呢?”
君騫惶恐地又是磕一個頭:“都是孩兒的過錯,素錦平素裡就有些丟三落四的習慣,孩兒也沒當回事。素錦拿了東珠自是歡喜得很,想必與梅亭的潤春走得近一些。拿過去與那小丫頭一起賞玩,丟在了梅亭。姨少奶奶還曾囑咐潤春將東珠收好,準備隔日送過去,不曾想因爲要參加母親的冬宴,將這件事耽擱了。”
“呵!你倒是挺會替別人排解,我問你那潤春爲何又認了罪?”
“孩兒不敢誆騙母親,”君騫又磕了一個頭,“許是姐妹情深,潤春害怕素錦因爲丟了東珠而受到責罰,所以自己將罪責不分大小統統攬了過來。”
安惠夫人簡直無話可說了,這個混賬東西是鐵了心的要護着沈氏了,可是這樣的事情又沒辦法同侯爺說分明。
現如今她真是哭笑不得,發生這樣大的損害門風的事,侯爺卻分明護着君騫,說明這個小兒子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但是這孩子竟然一條道走到黑,寧可被送到邊疆也要護着沈氏,這是她最害怕的地方。
“罷了,京城中的人嚼舌根子便由他們去,想我靖安侯府還怕是非多嗎?”靖安侯顯得有些疲憊,言語間卻滿是豪情。
“對了,那個素錦是怎麼回事?”
君騫不想父親會問起這個來,剛纔他的一番說辭早已經同素錦交代了下去,所謂的喜歡也僅僅是一個障眼法。
“素錦一直跟在孩兒身邊,”君騫還真有些說不下去的感覺。
“既然跟着你這麼多年,好得也給個名分吧,過幾日年底的時候擇一個好日子便正式納入你的房中。”
安惠夫人和君騫均是大吃一驚,君騫臉色一窘:“父親既然如此,孩兒謝過父親,只是素錦身份卑微……”
“那就納了侍妾吧!”安惠夫人接了一句下來,她知道素錦背景低賤貧寒。怎麼能成爲她兒子的正室夫人呢?況且聽聞宣平侯府的徐鈺大小姐這幾日因爲害了病,還請了杏花庵的靜慈過府做法。
她早已經在宣平侯府設了自己的耳目,宣平侯府的下人們私下裡都說徐鈺是害了相思病,對君騫自是一番癡情難以排解。若是如此,君騫同宣平侯府的婚事也還是留有幾分的可能性的。
就這樣的一件荒唐事被君騫的七拐八繞巧言令色混了過去最後還撈了一場意外的親事,這是他沒有想得到的。
半個月以後,梅亭四周的梅林已然是一片芳華,整個園子的梅花全部綻放了出來,沉香四溢。
此時月輝如銀,輕紗似得籠罩着梅園。雖是隆冬季節。園中紅瘦綠稀。一叢叢暗綠的柏牆籠着紫霧。冬青黃楊披着銀光,枯黃了的規矩草勾連着萬字形小徑。小徑直直通向了烏壓壓的梅林,遠遠近近的香影展示着綽綽風姿。
鬱夏和環碧跟在沈苾芃身後,淺淺的走着。主僕三人俱是瘦了一圈。顯得清瘦異常
。
沈苾芃停在了林間,轉過身眼角淡淡掃過了環碧,最後卻關注在了鬱夏身上,臉色露出疼惜。
“那日爲何要自裁?如今只有我們主僕三人,總該說了吧?”
鬱夏臉色一陣驚慌失措,隨即含着兩抔淚,終究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小姐……”
“說吧,”沈苾芃嘆了口氣,“說出來。我沈苾芃也不是隨便好欺負了去的,你放心,我自會給你一個說法。”
鬱夏本不想說,梅亭這幾日元氣大傷,潤春至今還沒有找到。小姐那日回來差點兒病死。這幾日纔算將養過來。一行人傷的傷,離的離。但是沈苾芃的話已經說到這步田地,自己再要是吞吞吐吐便是矯情了。
“小姐……那一日別院的梅姨少奶奶……”
“那個賤人怎麼了?”沈苾芃的語氣平淡,一邊的環碧卻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哆嗦。
“她來了梅亭,還帶着……帶着福來……”鬱夏再也抑制不住悲苦,“小姐,鬱夏雖然是一個下賤的小丫頭,但是也不能同他行了苟且之事,污了梅亭和小姐的名聲,”她高傲的擡了頭,“縱然我們沈家敗了,但是也絕不能讓別人污衊了去……決不能……小姐……”
“別說了,我都知道了,”沈苾芃明白鬱夏的意思,緩緩將鬱夏的手握住,理了理她被亂風吹散了的頭髮,“我明白你的苦衷,鬱夏,我答應你這樣的事再也不會發生了,永遠也不會發生了。”
“好了,別哭了,你身子瘦弱再這樣哭下去可怎麼好?這樣吧,你先回去,我想讓環碧陪着我看看小溪邊的移魂草長得怎麼樣了?”
環碧一直站在一邊垂首立着,此時聽到沈苾芃要單獨和她去小溪邊,臉上的驚訝神色一晃而過。
鬱夏點了點頭緩緩退了回去,林子裡只剩下了沈苾芃和手足無措的環碧二人。沈苾芃也不說什麼邁步輕輕穿過了梅林,漸漸走到了那條已經結了冰的小溪邊。環碧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一個不願意說話,一個不能說話,一時間除了靴子踩在地上的沙沙聲,一切都是那麼空廖寂靜。
小溪邊的窪地裡,沈苾芃緩緩蹲下了身子,掀開了移魂草上面蓋着的草甸子的一角。擡眼瞟了一眼環碧,環碧忙走了過去,將那草甸子掀開,不禁瞪大了眼睛。
雪地裡竟然長出了黝黑色的莖稈,也沒有葉子,好似玄鐵打造的花莖。只是那花朵卻是散發着幽紫色的光芒,奇怪的是這麼美麗的紫色花朵竟然沒有任何香氣飄過來,試圖要掩藏自己的美麗。
“折三支下來,”沈苾芃命令道。
環碧拿出了小剪子,輕車熟路的將花兒剪了下來,放在了事前準備好的檀木盒子裡。
“出汗了,擦擦吧,小心中了風寒,”沈苾芃看着環碧額頭間的汗珠,遞了一方帕子過去。
環碧將盒子放好,卻發現沈苾芃遞過來的帕子上竟然壓着一隻繡着白梅的繡囊,登時愣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