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沒想到沈苾芃竟然這樣狂妄的口氣,大笑道:“好有趣的小娘子!你的口氣倒是也狂妄!來人!取本殿下的……”
“皇兄……”九殿下突然站了起來,笑道,“皇兄,臣弟倒是有絕世古琴,只是至今還沒有碰到可賞玩之人,不如臣弟叫人取來。”
三殿下微怔,忽兒大笑道:“也好,皇兄替你做了主,若是這丫頭彈得不錯,就將你的古琴贈與她可好?”
九殿下微微一笑,三殿下明知道他喜歡收藏古琴雅樂,這分明是要讓他忍痛割愛添不自在。不過自己的綠綺古琴,也未必是這個狂妄小丫頭能撫得了的。
不多時九殿下派人取來了古琴,放眼望去果然是絕品。古琴上的冰弦閃耀着雪韻,根根如玉石般晶瑩。
沈苾芃小心翼翼接了過來,一手抱琴,一手撫弦,只輕撥一下。泠泠清清,似水流淌,珠傾玉墜。
她揮起衣袖,素指輕撫,一陣空靈的樂聲轟然響起,四周圍觀之人心神俱是一蕩。
“琴音人音兮兩俱渺茫,
桐焦鳳尾兮絲絃空張。
千里流沙兮昔日凌霄,
可奈紫落兮東風不揚……”
沈苾芃朱脣輕啓,竟帶着袖長風而高吟,懷明月而悲心的曲調。
突然一陣簫聲滲透了進來,也不顯得突兀,清揚而起,似白雲出岫,自空山漫來。沈苾芃心神一動,手指尖的動作加快,七絃幻影,劃指煙飛。琴聲與簫聲完全融合在一起,達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終於到了那最高處,突然戛然而止,餘味雋永。
四周一片寂靜,俱是聽的癡了。此時賓客中緩緩走出了一位白衣勝雪的年輕男子,黑髮束冠,腰配青玉。一支玉簫攥在手中,神情慵懶閒適,看向沈苾芃的眼眸中卻蘊滿了關切。
君騫看到突然出現的男子,猛地從沈苾芃的天籟之音中清醒過來,狹長的鳳眸掠過一絲陰冷。
沈苾芃忍着眼眸中的淚意,歐陽雲闊終於出現了。果不其然,她也看到了歐陽雲闊身後哥哥的身影,斜倚在遠處一塊雪白太湖山石上,穿了一件潑墨流水雲紋的縐紗袍。身邊似乎還站着一個人,三十來歲的漢子,身形極瘦極高。披着一件黑色布斗篷,將自己遮掩的嚴嚴實實。
九殿下情不自禁走下了正席,來到沈苾芃和歐陽雲闊中間,回味無窮卻又不可思議。
“思高山流水之雅事,憶春江花月之清音。真的是……好啊!”
三殿下意味闌珊,緩緩站了起來:“九弟,先前答應過的事還記得嗎?你這綠綺可是要送人家了。”
“呵呵……”九殿下慕容珣看向了沈苾芃,露出一抹傾慕,隨後笑道,“古琴找到了真正的主人,也不枉來這世上一遭。”
沈苾芃忙跪下磕頭謝恩,隨後抱着古琴輕輕看了一眼歐陽雲闊回到了君謇的身後。此時應該想辦法儘早離開,最好能帶上歐陽雲闊和自己的大哥,還有那個神秘的人。
“君謇……”沈苾芃輕輕喊了一聲似乎要睡過去的君謇。
君謇緩緩點了點頭,咬着脣,額前密集的汗珠出賣了他極端的痛楚。
“歐陽兄別來無恙?”君謇突然困難的擠出一抹蒼白的笑容。
歐陽雲闊第一次見到靖安侯府的世子爺,也是他深愛女人的夫君。神情中的落寞一晃而過,配合着君謇善意的謊言微微一笑道:“世子爺可好?”
君謇虛弱的點了點頭,衝侯爺款款笑道:“父親,這是孩兒的至交好友,今日是孩兒邀請來參加您的壽宴,還望父親莫怪。”
“怎麼會?”侯爺總覺得自己兒子有些不太對勁兒,可是又說不上來,只是看他如此疲憊心中一痛,“既然是謇兒的朋友,又是如此高才。想必你們多年未見,便帶着他回你的園子敘敘舊,不必要陪我這個糟老頭子了。”
君謇緩緩起身,再次衝侯爺磕了一個頭,又衝兩位殿下行禮。三殿下早已經不耐煩君謇的文弱,自是同意了他離席的請求。九殿下看着君謇身邊的幾個人,竟然心中生出些許的羨慕來,可是又不好意思跟過去,只得再做打算。
沈苾芃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順利,歐陽雲闊可以堂而皇之的走進半月汀。這下子也省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她將綠綺古琴交到了身邊跟着伺候的鬱夏手中。自己跟在了君謇的身後,梅紅剛要上前隨着,卻被陳媽媽攔了下來。
“姨少奶奶,老奴有事要找姨少奶奶相商,還請借一步說話,”陳媽媽擋在了梅紅的身前。
梅紅一愣,看着漸走漸遠的沈苾芃和君謇的身影,輕輕推開陳媽媽的阻攔:“陳媽媽有事稍後再說吧!”
“稍後不行,是一件急事……”陳媽媽突然示意幾個粗使婆子走了過來。
“你們做什麼?”梅紅看了看左右幽深的巷口,此時早已經出了靜園,加上宴會結束,那邊的堂會開了鼓,人們都湊熱鬧去了,這裡倒是安靜無人。
“委屈姨少奶奶了!”陳媽媽知道事態緊急,沈苾芃交代下來,這個安惠夫人派來的女人必須要處理好,不能出半分紕漏。
梅紅還沒來得及責罵便被人塞進了一輛青帷車中,拉向了另一邊的巷口。
君謇徹底暈了過去,沈苾芃緊緊擁着他的身體,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轆轆聲像一個絕命的沙漏。
她咬着牙忍耐着,君謇一定不能有事,他也一定不會有事。很快一行人到了半月汀,繞過望月堂,直接走進了麗明軒。
陳媽媽將身邊伺候的人都換上了自己的心腹,綠羅和紅裳攙扶着君謇躺在了竹榻上。沈苾芃將歐陽雲闊引了進來,沈筠帶着那個奇怪的陌生人也趕了過來。
“古木先生……”歐陽雲闊對那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分外恭敬。
那人的手伸出了斗篷,竟然有蒲扇般大小,貼身的丫鬟們將門從外面關上。陳媽媽眼巴巴的看着歐陽雲闊請過來的上師,那人的手撫上了君謇的額頭。
“準備一間僻靜屋子!”他的聲音聽起來詭異萬分,不同於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