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苾芃覺得那一瞬間什麼都是空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君騫處心積慮想要的東西終於給他得到了。可是他留給自己什麼?尷尬,無助,混亂還有絕望!
“楚天!怎樣?”外面響起了歐陽雲闊急促的敲門聲。他許是在外面等的太過焦急了些,不知道沈苾芃的病情要不要緊?
“楚大哥,”沈苾芃猛地清醒過來,“楚大哥這件事情……拜託楚大哥不要說出去好不好?”
楚天咬着牙,繞着軒閣轉了一圈,他雖然粗魯一些,但是卻也明白一個道理。沈苾芃的這個孩子要是說了出去,指不定要掀起多大的驚濤駭浪。光是暗門那些人,哪一個不是想把君騫碎屍萬段。現如今他們竟然收留了君騫的兒子?!!也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好!我不說出去!!不過……”楚天吸了口氣,“算了,你先歇息一會兒……若是有什麼事你儘管派人去找我……我……走了!!”
“謝謝楚大哥!!”沈苾芃軟弱無力的轉過了臉,只聽得楚天急匆匆衝了出去,卻一把被歐陽雲闊拉到了一邊,似乎隱隱約約在激烈的說着什麼。
光影透過窗櫺照射進來,沈苾芃看着素色紗幔上光的投影,隨着外面的風不停地晃動着,飄搖着。
她無力的躺在榻上,覺得這個世界好生奇怪,爲何總是讓她如此難堪?
她的手不自覺的伸向了腹部,一個孩子,一個活生生的孩子在那裡悄悄的孕育着。流淌着她的血液,與她相依爲命,可是……沈苾芃因爲太過用力,脣角咬破了,滲出一縷血線。可是……另一半兒卻流淌那個魔鬼的血液。
“老天爺啊!!”沈苾芃緩緩拿着枕頭將自己的臉緊緊捂住,眼淚洇溼了素色錦被,暈染出一點點清苦的梅花。“老天爺啊!!!”
軒閣外面的歐陽雲闊卻是要瘋了,楚天這個傢伙實在太奇怪了,也是這麼多年的兄弟了,彼此爲對方出生入死。可是今天楚天的表現實在令他痛恨不已。他饒是涵養再怎麼好也壓抑不住憤怒。
“到底是什麼病?”
“別問了,大哥……沒什麼事兒……”
“你騙我是也不是?”歐陽雲闊將想要溜走的楚天猛地擋了回來,“你若真拿我當大哥就應該告訴我她到底是怎麼了?”
“大哥……我不要意思說……呵呵……”楚天掩飾的笑容有點兒酸澀。
歐陽雲闊從沒遇到這種情況,臉色一窘,可是她明明暈倒了的,即便不能說也要讓他說出來。
“楚天,芃兒和我既是故交,又是鄉黨,還是生死與共的……”
“大哥,管你們是什麼。這種病只能夫妻之間說,大哥你就別難爲我了……我答應沈丫頭不說出去的……”
“楚天……我們雖不是……”歐陽雲闊臉色又是一片緋紅,看在楚天眼眸裡不禁嘆了口氣。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臉皮太薄了些,所以纔會輸給了……他突然憤恨起來。自己大哥若是臉皮再厚一點兒還能輪到君騫和沈丫頭生下兒子來。
兒子?他突然神情沮喪,是啊!大哥說的對,他們這羣人不管怎麼謀劃,怎麼商議,還是算計不過那個惡毒的男人。不行!楚天突然心頭滲出一股恨意來,替大哥不值。他一定不能讓君騫的小崽子生下來,大哥這一次是鐵了心的要除掉君騫。若是那小崽子生下來。他孃親還怎麼嫁給歐陽大哥。
“不能……不能……”
“楚天?!!”歐陽雲闊越是看到楚天神神叨叨越是心頭煩亂。
“哦……素錦你找我?!!”楚天別過頭,歐陽雲闊轉過身哪裡有素錦的影子,剛一轉身卻發現楚天早已經溜之大吉。
他嘆了口氣,終究還是不放心些,緩緩走到沈苾芃的軒閣門外輕輕敲了敲門:“芃兒?”
“歐陽大哥?”
“你……還好吧?”
沈苾芃心頭一跳,眼淚瞬間流了出來。忙捂着脣壓抑着聲音道:“歐陽大哥……我累了已睡下了。”
歐陽雲闊一頓,神情頗爲落寞,緩緩道:“芃兒,你真的沒事?”
“沒有,”沈苾芃狠狠壓抑着自己快要崩潰的情緒。“歐陽大哥,我是吃壞了肚子,休息一會兒便無大礙了。”
“那好……你好好休息……若是有什麼事情一定記得告訴我……”
“嗯……”
歐陽雲闊守在了門口,聽着軒閣裡面靜寂無聲,明白沈苾芃已然是睡着了。他喚來一個負責沈苾芃和素錦飲食起居的小丫頭囑咐道:“這幾日沈小姐病着,你吩咐廚房多做一些清淡的東西,一會兒燉一些蔘湯端來!服侍沈家小姐喝下!”
“是門主!”
歐陽雲闊又在軒閣的門口停了一會兒,終究是離開了。
茶花叢中,素錦逼着楚天幾乎無處可逃。
“素錦你這是做什麼?沈丫頭的事情又不干你什麼事兒,你跟着攪什麼局?”
“她究竟怎麼了?”素錦的腳步分外的靈動,這一路輕功步法最近隨着楚天的悉心教導竟然幾乎趕上了楚天。
楚天無奈的看着面前這個丫頭,突然嘆了口氣:“素錦,其實你也是個面冷心善的,如今這件事情真的不能和你說。我已經答應了沈丫頭,絕不同別人講出去,我楚天雖然混賬了一些,但是絕不做那種背信棄義之人。素錦丫頭你若是還要逼我,喏……”
他一翻手將素錦腰間的月華劍抽了出來,指着自己的胸口:“你一劍刺死我吧!”
素錦一愣,這人的無賴真是登峰造極了,竟然要拼死不說!
“誰稀罕你說!!”素錦將月華劍送回到腰間,憤恨的走了回去。
楚天吐出一口氣,被大哥逼迫也就罷了,還要被這娘們兒逼迫,沈苾芃有孕的事情決不能同她講。素錦這丫頭對君騫似乎還有那麼一點兒餘情未了,這要是被她知道了一定會拼了命護着那個孩子的。
夜色來臨,茶花叢中萬籟俱靜。楚天不停地轉着圈子,似乎心神不寧。出道以來第一次做這麼虧心的事,對一個還在腹中的胎兒下手,這實在有違他一貫的醫道。儘管他的醫道也不是那麼好。
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沈苾芃穿着一襲青色紗衣緩緩走了過來,臉上交織着悽楚還有忐忑。這也能理解的,不論什麼樣的母親對自己腹中的孩兒下手,一定會絕望至極的。況且沈苾芃的本心並不像她自己所表現的那樣強硬。
“沈丫頭來了?”楚天的聲音中有一股自己都難以掩飾的顫音。
“楚大哥!”沈苾芃緩緩站定。
楚天此時到時頗有些猶豫不得不再一次問道:“丫頭,你真的下定了決心?”
“嗯!”
“不考慮一下?”楚天有點兒退縮,月色下那張絕美的臉此時讓他看起來有些害怕。
“我已經考慮過了,”沈苾芃聲音平靜,帶着些許冷血無情,君騫做過的事必須要付出代價。她絕不可能再爲仇家生兒育女。若是她生下這個孩子,歐陽大哥決計會對君騫手軟。因爲他們這些人誰都不能承受這個孩子長大後會向他們要父親,而父親竟然被他們設計殺掉了。這樣的悲劇,沈苾芃絕不會允許它出現,長痛不如短痛。孩子,孃親只能對不起你了!
“這個……”楚天沒想臨到頭,自己想要退縮了,“沈丫頭我可和你說清楚了,這一次若是你不要這個孩子,你的身子很弱,怕是以後氣血補不起來。再也不能做母親了?這個你也不在乎嗎?”
沈苾芃眼角一跳,明眸中蓄滿了眼淚,咬着牙一字一頓:“把藥給我吧!”
她伸出手幾乎帶着懇求的語調,她害怕自己會在下一秒變卦,至於要不要孩子都無所謂了。她準備找到孃親和爹,了結一切恩怨後。從此常伴青燈古佛來贖自己這一生的罪孽。
楚天咬了咬牙丟了一包藥給沈苾芃:“裡面的藥我已經配好了,紅花和麝香雙管齊下,你這孩兒縱然是三頭六臂的哪吒也決計活不成的。你這幾天就呆在自己的暖閣中,小產之後我自會配一些調養的藥給你喝!也就是十幾天的時間,歐陽大哥不會起疑心的。”
“嗯。”沈苾芃緊緊捏住了那個包裹,轉過身往回走的腳步卻是虛浮的厲害。
芙蓉鎮臨江樓,君騫猛地從惡夢中驚醒,捂着胸口的刀傷,痛得喘不過氣來。
“侯爺?侯爺!!”伺候的丫鬟忙跑了進來,最近這些伺候君騫的丫鬟們在打扮上面花的心思自是多一些。一個個珠釵環佩,巧妝修飾。丫鬟們誰都知道,現如今年輕俊美的侯爺連一個當家主母也沒有,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自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那大丫頭輕輕淺淺的邁着嫋娜的步子將君騫從榻上扶了起來,聲音中透着十二萬分的嫵媚:“侯爺!侯爺許是做噩夢了嗎?婢子要不給侯爺揉揉鬢角,奴家小的時候……”
“滾!”君騫忍着心頭莫名其妙的悸動和痛楚,轉過臉冷冷看着那個想要獻殷勤的小丫頭,“不想死就滾得遠遠地……”
那小丫頭看着君騫那雙幾乎帶着妖紅的鳳眸,嚇的說不話來。
啪!君騫一掌將她扇開,眼眸中滿是厭惡。
那小丫頭終於醒悟過來,忙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侯爺!侯爺!侯爺饒命!!婢子以後再也不敢了!!”她磕了幾個頭忙捂着青腫的臉頰爬了出去,幾乎驚掉了魂魄。
君騫捂着胸口緩緩走到窗前,看着江波盪漾,心頭的痛楚卻是越來越強烈。
“芃兒!”君騫的眼眸中落滿了哀傷的月輝,“芃兒,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