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聲星星點點落入天際,望月堂後院的柴房中,突然奔出來一個行色匆匆的婆子,正是徐鈺身邊的李嬤嬤。此時柴房中傳來沉重壓抑的嘶鳴,像是一個人被堵住了嘴巴,遭受着最非人的虐待,卻不能喊出來一樣。
望月亭前堂的暖閣裡,香爐嫋嫋升起安神的薄煙,徐鈺胳膊肘撐在案几上,玫瑰花茶的香味縈繞在空中。
“小姐,”李嬤嬤幾乎是跑了進來。
“慌什麼?”徐鈺緩緩坐了起來,恢復到了之前的鎮定威嚴,端起了茶杯,用粉彩的蓋碗去掉了茶末子,輕輕啜了一口
。
“小姐,”李嬤嬤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
啪的一聲!茶碗摔落在地,碎成了幾片,一地淋漓。徐鈺睜大了眼睛,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萬確啊,小姐,真真兒是任誰也想不到的,嘻嘻……”她笑得有些幸災樂禍。
徐鈺無意識的轉動着手腕上的玉鐲,緊張的思索着。李嬤嬤帶來的消息實在是太震撼了,以至於她一時間腦子裡出現了空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小姐,這一次沈氏跑不掉了!”
“等等,”徐鈺緩緩擡起了頭,看着黑乎乎空洞洞的窗戶,“讓我想一想,該怎麼辦?”
沈苾芃整整昏睡了一天之久,幸虧她早有準備,平日裡備下了各種解毒的藥材。加上狸貓爪子上的毒藥也不是那種難解的,她上了藥睡了整整一天後,除了頭暈眼花之外,倒也能下地走動走動。
這一次絕不是環碧所爲,沈苾芃這一點是肯定的,只是自己太大意了。當正君公主來到梅亭後,自己率領全院子的僕從參見。本想着顧及禮數不要讓別人拿了把柄去,沒想到竟然有人在狸貓身上下了毒?讓它癲狂成性,進而攻擊人類。
可是爲什麼只針對正君呢?這倒是沈苾芃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古籍上倒是記載過一種奇毒。毒性不大,但是很詭異。桑木葉同蘿梗還有一種罕見的媚兒香調合起來,不是毒藥,卻是一種追蹤用的藥引子,只要在兩個人身上埋下這種藥蠱,中毒的那個人就會不停地追隨有這種同樣味道的人而去。
她緩緩坐了起來,靠在了迎枕上,好歹毒的計策。竟然將毒藥和引子同時用,先是在正君公主身上和狸貓身上放了同樣的蠱引,然後乘着梅亭上下忙着迎接正君公主的時候在狸貓身上施毒。讓狸貓癲狂撕咬。
“怎麼可能?”沈苾芃搖了搖頭。“徐鈺還沒有這麼大的能耐和膽子。充其量就是一個被矇蔽了心智的,被別人利用的工具而已。”
她想起了宮中怡妃娘娘告訴她的那些秘辛往事,身上竟然滲出一層汗來,宮中真的是一個可怕的所在。
梅亭的院門突然被打開。沈苾芃詫異的轉過頭看着走進來的張媽媽。這倒是稀奇了,張媽媽竟然來了,安惠夫人下的禁足令還沒到期呢?
“姨少奶奶隨老奴走一趟吧,”張媽媽至從上一次被君騫威脅對沈苾芃倒是前所未有的客氣了一些。
“張媽媽所爲何事?”沈苾芃緩緩坐起來,掩飾了自己的一抹蒼白虛弱,狸貓爪子上的毒素太過詭異,又涉及宮中秘史,她命令鬱夏和潤春誰也不要說出去。
“呃……這個環碧姑娘已經審完了,安惠夫人命老奴帶着姨少奶奶去德匯軒參詳。”
德匯軒?沈苾芃一皺眉頭。一般重大的家族事宜纔會去那裡解決。雖然環碧養的狸貓傷了正君公主,但是公主殿下已經說了不會追究,這安惠夫人搞得這麼聲勢浩大所爲何事?
“二爺也在嗎?”沈苾芃想起了君騫,儘管這人討厭的緊,但是若是他主持也不會出什麼紕漏
。
“二爺去莊子上了。要待一段兒時間,是由夫人主持。”
沈苾芃心頭咯噔一下,覺得事情遠遠沒她想得那麼簡單,隨即忍着頭暈目眩,在鬱夏和潤春的攙扶下隨在了張媽媽身後走了出去。
德匯軒距離映心閣不遠,青帷小車走了不一會兒便到了。此時外院的門外守着一些家丁,裡院的門口又守着一些粗使婆子。院子裡一排放着椅子,安惠夫人並徐鈺款款坐在那裡。四周還坐了一些君家本門的老人們,個個神情肅穆威嚴,只是不見老侯爺的影子。
沈苾芃心中越發覺得惶恐不堪,這樣的陣勢是她嫁入靖安侯府中從來不曾出現過的,究竟發生了什麼?即便是環碧養的貓驚嚇了正君公主也不會這麼興師動衆吧?這樣的陣容往往是族中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醜聞或者權力的轉移纔會有。
“夫人,少夫人,”沈苾芃緩緩走了過去福了一福,又衝周圍的長輩福了福算是見過了禮。像她這樣的小妾一般不會參加祭祖等族裡大型的活動,周圍這些看起來很老朽的長輩們基本都是第一次見面。
安惠夫人的臉上罩着一層冷霜,轉向了一邊的徐鈺。徐鈺今天穿着很正式,臉色寧靜,端莊威嚴,少夫人的氣度拿捏的很準。
“夫人,今日叫我們這些人來所爲何事啊?”一個老族公緩緩問道,這一件事情也太過奇怪了些。侯爺還在靜養中,世子爺外出打仗,二爺也在莊子上,究竟這府裡出了什麼樣的事,將他們叫到了這裡?
“叔公,今日叫您來實在是迫不得已的一件事,”安惠夫人也不便在長輩們面前端什麼架子,神態極其恭敬,“實在是因爲有一件事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侯爺靜養中,又怕驚了侯爺加重侯爺的病情。上一次穆蘭圍場回來,侯爺的病情越發不好了的。”
“這個……”老族公捋了捋雪白的鬍鬚,“以夫人所言,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安惠夫人突然看着沈苾芃道:“因爲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發生了白日宣淫,與人通姦的骯髒事!”
沈苾芃眉頭一蹙,自己進入侯府中,走得正,行的端,這樣的罪名斷然是和自己搭不上邊兒的。隨之坦然的看了回去。
其他人的眼光均是一凜,幾個頗知內情的人甚至垂下了頭。若安惠夫人真的指的是前些日子沈氏同二爺鬧得滿城風雨的風流韻事的話。這個女人是不是瘋了?族裡忌憚二爺的實力和手腕,人人心中明鏡似得,但是也不敢再將這件事提起來。如今二爺的生母安惠夫人竟然要當衆提起來,要知道這通姦的罪名若是通了族裡,是要被雙雙沉豬籠的呀。
“沈氏你有什麼話說?”徐鈺有些迫不及待,嬌俏的脣角浸滿了冰冷的霜,每一個微笑都會將人凍死。
沈苾芃冷笑,果然是衝着自己來的。這倒是新奇了,狸貓竟然還能引出通姦的罪名來。
“妾身不知道少夫人說什麼?”
徐鈺眼眸中閃爍着激動的光芒,沈苾芃。這一次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會讓你很屈辱的死去。即便君騫……你也會在他的心目中留下一個不潔的影子。
“帶環碧!”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環碧被幾個粗使婆子架着拖進了院子裡,天色越發的陰沉起來。沈苾芃胸悶的厲害,眼睛看了過去。滿眼的傷痛。她們竟然狠毒至此,環碧只剩下了一件白色中衣,頭髮披散着,眼眸呆滯,雙手似乎上了夾棍鮮血淋漓。最最關鍵的是,她的身上到處是血跡,看着令人觸目驚心。
“你們怎麼可以動用私刑?”沈苾芃眼睛冒火,嗓子乾澀的要命。
“心疼了嗎?”天氣太過悶熱,徐鈺緩緩搖着團扇。擋着半張素淨的臉嗤的一笑。
安惠夫人看了她一眼,這樣的場合下,徐鈺說這樣的話似乎不大妥當,轉而看着沈苾芃道:“今天若是你老老實實的將這來龍去脈交代清楚也便罷了,念在你是皇上御封的餘音娘子身份上。可以讓你死的有些尊嚴。”
沈苾芃脣角的冷笑緩緩放大:“夫人,妾身真的不知道要交代些什麼?妾身也不知道要從何交代?”
“是嗎?”一邊的徐鈺冷笑道,“那就奇怪了,怪不得你躲在梅亭討清淨,也怪不得世子爺擡了你做姨娘,這麼久無所出,甚至都不許世子爺碰你。沈氏你當我們靖安侯裡的人都是傻子嗎?”
“呵!”沈苾芃看了她一眼,滿眼的輕蔑,“依着少夫人的意思是,世子爺不能被妾身勾搭進帳中,是因爲妾身的錯嘍?”
四周的人嗤得笑了一聲,忙又噤聲。
“粗鄙!”安惠夫人不得不呵斥道。
徐鈺並沒有因爲沈苾芃的嗆白而生氣,緩緩衝李嬤嬤揮了揮手:“將環碧的衣衫剝下來,我倒要看看冰清玉潔的姨少奶奶究竟是怎樣的守身如玉?”
環碧匍匐在地上,身體像是澆了滾蠟一般顫抖個不停。幾個粗使婆子緩緩逼近,她不得不挪開,可是渾身的傷痕卻移動不便,還是生生被擒住了。不停地揮舞着雙手磕頭。
老族公面露不忍:“夫人,環碧這丫頭犯了再大的錯似乎也不應該當衆剝了衣服吧?”
安惠夫人微微轉過臉解釋道:“叔公可要看仔細了!”
“這……”老族公臉色微窘,自己這樣的身份看一個黃花閨女脫衣裳,安惠夫人越來越離譜了些。
“你們住手!!”沈苾芃試圖走過去解救,卻被幾個婆子擋了回來。一邊哭喊着的鬱夏和潤春早已經被擒住了手臂。
刺啦!環碧的衣襟被拉了下來!
“不!不要!!求求你們不要!!!別過來!!別過來……”環碧突然一聲慘嚎,像是被無數的惡鬼纏繞撕咬一般。
沈苾芃瞬間臉色劇變,她怎麼可以發出那樣的聲音,發出一個成年男子般的聲音?
“啊!”院子裡一片驚呼,“那丫頭是……是雙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