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高逸庭失望的回頭,就瞧見夏之荷頂着一張被打的像死豬頭似的臉,頓時嚇了一大跳,“你怎麼搞的?”
這一問,立刻勾出了夏之荷心中的苦痛,她幾步上了臺階,朝屋裡撲了過來,邊哭邊嚷道,“大表哥,你要爲荷兒做主啊,不然,荷兒今天就死在這算了——”
高逸庭本能的閃身,避開她的碰觸。
邊上的侍衛也是有眼色的,連忙上前攔住夏之荷,“姑娘——”
“走開。”夏之荷推開侍衛,還是往高逸庭身上撲着,惹的邊上的兩個侍衛滿頭黑線孀。
“你們出去。”高逸庭站定,對着侍衛說。
兩個侍衛如臨大赦,忙出了門。
“大表哥,嗚嗚嗚......”夏之荷挨着高逸庭,不住的抹着眼淚,待那兩個侍衛出去了,猛然撲進了高逸庭的懷裡,一雙手死死的箍緊他的腰,“大表哥,嗚嗚嗚,她們欺負荷兒,嗚嗚嗚,你看看荷兒的臉......是三姨娘讓人打的。嗚嗚嗚......你知道嗎?你和姨父都不在家,那三姨娘就快佔山爲王了,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沒事便來找我的麻煩,今天,因她的丫鬟偷了我的雪玉膏,我不過說了幾句,她就指使人對我連打帶罵,還搶了我的首飾,一個銅板也沒給我,就直接亂棍將我打了出來。嗚嗚嗚......大表哥,你說,天底下還有這樣欺負人的事嗎?嗚嗚,你若不幫我,我也沒臉活了——煞”
說着,她揚起頭,淚眼朦朧的望着高逸庭,見他面無表情,甚至那眼底還流露着一絲不耐煩與厭惡,這心更痛了。
同時,莫大的憤怒也充斥着她整個胸口。
她,之所以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還不都是因爲他,若不是爲了幫他解毒,她何至於毀了臉?
若清白還在,若美貌還在,她夏之荷如何不能過的比現在好?哼,想自她及笄以來,到夏家提親的人差點將夏家的門檻都踏破了,可如今呢,她什麼都沒了,就一像一塊抹布,被人用完了,就直接扔了。
哼?沒門,即然她夏之荷過不好,那麼,誰也別想過好。
猛然鬆開高逸庭,夏之荷雙手叉腰,目露兇光,儼然一個準備撒潑耍賴的潑婦,“高逸庭,我警告你,今天,你若不給我一個說法,我......我就死在你這裡。”
說完,她四下瞅了瞅,眼睛一橫,猛然就朝邊上的一張方桌撞了過去。
高逸庭冷着臉,目光涼涼的望着她。
就在額頭快要碰到桌子腿的時候,夏之荷猛然停了下來,幾乎難以置信的瞪着高逸庭,“你......你還真是狠吶,你就巴不得我死,對不對?”
“你會真的尋死嗎?”高逸庭目露譏諷,這樣的事,她已經做了不止一次了,他怎麼會上當。
何況,她演戲實在太假。
“你......”夏之荷直起身,冷冷一笑,“是,我當然不會尋死,我憑什麼要尋死?做錯事的人又不是我,憑什麼該死的人是我?高逸庭,你別以爲我會放過你。我告訴你,假若此事你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去官府告你,告你......始亂終棄,告你忘恩負義,告你......總之,我好不了,我也要拉你陪葬,我要讓你身敗名裂,讓你受盡天下唾罵,讓你......”
高逸庭靜靜的望着她,沒有說一個字,脣角微微勾起,劃過一絲滄桑的冷笑。
“高逸庭,你聽見了沒有?”見他沒有反應,夏之荷一跺腳,又喊了起來,“我告訴你,我說到做到,你別以爲這一次我會心慈手軟,哼,我都已經成了這副德行了,我可是什麼都不怕,我的護衛隊隊長。”
那腫脹變形的臉,那有着兇狠與暴戾之光的眼睛,還有野獸一般嘶吼的聲音......
這一切讓高逸庭覺得很陌生,心也跟着涼透了。
但是,她說了這麼多,卻有一句話是對的。
不管她是真心或是假意,她的清白是失給他的,她的確救了他一命。
“別再鬧了。”不想再跟她牽扯太多,不想傷她,更不想自己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再受到傷害,高逸庭只得妥協,“我派人送你回府,若你與三姨娘處不慣,那麼,再讓人重新給你收拾個院子。”如果,她能識趣安分,他不介意送她一個衣食無憂的下半生,權當是還她的救命之恩了,可是,他的愛,他的人,這一輩子,她是別想了。
“不。”因爲說話太用力而牽動了嘴角上的傷口,夏之荷‘嘶’的一聲,整張腫臉都皺成了一團,活像個染了色的包子。
一手捂着臉,她幾乎蠻橫的說道,“我讓你親自送我回去,並且,那三姨娘是個什麼身份的人?她憑什麼一個人住那麼好的院子?哼......我不依,要走,也得她走。”
都已經成了這副德行了,還一副蠻不講理的態度,高逸庭怔愣之餘,更是覺得自己的行爲有些可笑。
這夏之荷什麼德行,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得志便猖狂,一旦自己妥協,她便會變本加厲,貪婪的沒個饜足。
看來,不光這一次,以往的那些教訓,還是不夠。
“好,你若不同意我的話,也行。”高逸庭冷睨了她一眼,轉身取下掛在牆上的一隻黑色的軟鞭,猛然在空中一甩,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嚇的夏之荷一抖,縮着身子,驚懼道,“你想幹什麼?想打我嗎?”
“我還有公務要忙。”高逸庭將軟鞭插到了褲腰上,朝外走了兩步。
夏之荷忙奔過來,急着從後拽住她的胳膊,“你走了,我怎麼辦?”
“我的話沒用,那麼,你自己回去趕走三姨娘吧。”高逸庭甩開她,冷冽而又嘲諷的說道。
“什麼?”夏之荷摔在了門上,目瞪口呆的看着高逸庭,“你讓我自己回去?”她是像狗一樣的被亂棍打出來的,要如何一個人回去?
高逸庭一腳跨出了門檻,扭頭無奈的望着她,“要麼你自己回去,要麼我派人送你回去。”“我不要——”夏之荷吸了吸鼻子,用着哭腔喊道,“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樣對我?你知道她們是怎麼對我的嗎?兩個人架着我的胳膊,一人站在我跟前,不停的扇着我的臉,你知道這種羞辱嗎?現在,你竟然要我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去嗎?回去之後呢?換一個院子,就能了事了嗎?高逸庭,你想的也太簡單了吧?今天,她三姨娘敢如此欺我,難保明天她不會再做出更過分的事來。”
“那你想怎樣?”高逸庭眼神陡然冷了起來,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夏之荷,“三姨娘雖然身份卑微,可到底是高家的人,是爹的妾室,這些年,她與二妹妹一直在那院住着好好的。如今,她肯留你住下,已是不錯了。你卻要鳩佔鵲巢,趕她走?我問你,你有什麼資格趕她走?”
“我???”夏之荷被他咄咄逼人的氣勢弄的一時無法插嘴,待他問完之後,才尖着嗓子喊了起來,“你說我有什麼資格?你說呢,高逸庭,你說我有什麼資格?自我五歲第一次到了高家,老太太、太太、還有你們這府裡上上下下,哪一個不對我恭恭敬敬,討好又巴結的,就連你......這十幾年裡,你說過多少次愛我,要一輩子照顧我,對我好?就在半年前,李青歌初來府上時,你還信誓旦旦的對我說,要與她解除婚約,要娶我爲妻,即便是後來,你變心了,你還哄我說要娶我做平妻。可是,你說過的這些,你又做到了嗎?”
越說心中越發悲慼,夏之荷幽怨痛苦的望着他,一手指着自己的臉,“還有,你瞧瞧,我現在成了什麼樣?你以爲我就想變成這樣嗎?爲了替你解毒,我毀了臉,丟了清白,可當初姨父也是信誓旦旦說等你好了之後,讓你娶我,還說一定不會虧待我,讓我風光大嫁。可最後呢。他連家都不要了,官也不要了,一個人到處逍遙去了。我的親事也沒人管了。你呢?曾經那個說愛我疼我呵護我的男人,你又對我做過什麼?從你離家之後,你問過我一句嗎?”
面對夏之荷一字一句的控訴責問,高逸庭說不出話來。
她的痛苦與不甘,他看在眼裡,可是,誰又能知道,他心裡也是不好受的。
曾經,他有着完整的家,雖不溫暖,卻有爹孃、老太太,弟弟妹妹,還有一個與自己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馬。
而今呢,高家除了那空架子,什麼也不剩了,爹走了,娘死了,一個妹妹瘋了,一個妹妹死了,還有一個弟弟人間蒸發了一般,也人影也找不見,而曾經的戀人,卻變成了眼前這副模樣。
物是人非,他甚至不敢回想從前。
“我派人送你回去。”高逸庭突然覺得無力起來,眼前的女人是他愛過的也恨過的,更是厭惡過的,可是,此刻,看着她被人打的腫的變形的臉,他的心裡很不好受,唯一有的便是物是人非過後的蒼涼與無奈吧。
“不要。”夏之荷突然歇斯底里的叫了起來,“高逸庭,你——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門外,幾個守衛聽見喊聲,個個覺得毛骨悚然,那喊聲再配上她那副尊容,實在讓人有種大白天見鬼了的感覺,虧得他們隊長還有如此涵養,竟然能容忍她撒潑到現在。
“來人。”高逸庭不再理她,而是出了門,站在廊下,對着門口的兩個侍衛,沉聲吩咐,“將她送到高府。”
“是。”那兩個侍衛連忙跑了過來,走到夏之荷身邊,倒還是客氣道,“姑娘,請吧。”
夏之荷狠狠剜了兩人一眼,隨後,一返身,進到屋內,坐到椅子上,狠狠道,“我不回去,高逸庭,如果你一天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一天不會回去。哼,反正我的身子早已給了你,我早已是你的人了。這以後,我就跟你住在這裡好了。省得回去再受那些賤人的打罵。”
那兩個侍衛一瞧夏之荷那無賴樣,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但看高逸庭陰霾的臉色,兩人又怕起來。
“還愣着做什麼?將她帶走。”高逸庭沒有回頭,只冷聲吩咐了一句,便擡步離開。
“高逸庭。”夏之荷連忙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急匆匆就要追過去,剛纔那話不過是氣話,這裡是什麼地方,她是知道的,怎麼能允許一個女人住在這裡呢?何況,到處都是男人,即便她再豪放,也是受不住的。
“你別走,你給我站住,站住——啊,你們倆給我滾開。”
“夏姑娘。”兩個侍衛攔住她,臉色也漸漸不善起來,“我們頭兒讓你離開這裡,還請姑娘能配合,別讓我們爲難。”
“滾開。”夏之荷很不客氣的推搡起攔着自己的人,“我和他的事情,輪不着你們來管。”
“姑娘還請自重。”其中一個侍衛,臉色已經陰沉了下來,“若姑娘再這樣胡攪蠻纏,可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不客氣?哼。”夏之荷冷冷一笑,輕蔑的睨着兩人,“我倒想看看怎麼個不客氣法?”
說着,又用力推着兩人,想從中間擠過去。
“放肆。”其中一人氣着,就一把捉住了夏之荷的胳膊,想制止她的推搡拉扯。
沒想到,夏之荷一揮手臂,反手就扇到了那侍衛的臉上,叫囂道,“下賤的東西,連你們隊長都不敢把我怎麼樣?就你......也敢碰我,還對我拉拉扯扯?我告訴你,我是你們隊長的夫人,小心,我讓他宰了你們。”
那侍衛揉了揉發疼的臉頰,神色鐵青陰冷。
另外一個瞧着自己同伴被打了,也立刻憤怒起來,一把捉住了夏之荷的一雙胳膊,怒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哼,既然你不肯走,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說着,對同伴使了個眼色,那同伴正在氣頭上,便蹲下、身子,捉住了夏之荷的一雙腳,兩人就這麼將她架了起來。
夏之荷頓時像只螃蟹似的,四肢亂蹬起來,“你們幹什麼?放開我,放開我......”
哼。”兩人冷哼一聲,哪裡會放開她,直接將她擡着,走出了院子,到了門口,就像扔沙袋一樣,直接蕩了兩蕩,扔到了臺階底下。
那血肉之軀重重砸在了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疼痛自胸口蔓延到四肢五骸,夏之荷只覺得腦子一陣發懵,眼前便是天旋地轉。
好一會兒,方慢慢的恢復過來,渾身到處都痛,她掙扎着爬了起來,卻發現,那大門竟然被關了起來。
該死,該死.....
她咬着牙,艱難的又上了臺階,用手使勁的捶打着門,“開門,開門......高逸庭,你混蛋,你王八蛋,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下地獄。高逸庭,你快出來,嗚嗚嗚,不要丟下我......”
一直在門口哭鬧着,到最後,身子無力到虛脫,整個人眼前一黑,就再也承受不住的昏了過去。
——
雲初公主是傍晚時分過來的,她是出宮要找赫連筠的,但因爲心裡想着高逸庭,便藉着機會,先拐了個彎到了這裡。
一下馬車,她便瞧到了昏倒在門口的夏之荷,讓人上去瞧了,還有氣息,只是昏了。
但看那狼狽的模樣,都猜可能是路過的乞丐,不小心昏在了這裡。
雲初公主也沒在意,只讓跟來的兩個丫鬟,將夏之荷拖走。
兩個丫鬟便將夏之荷拖到了屋角,便不再理會。
——
咚咚咚咚,雲初公主親自敲了大院的門。
門裡那兩個侍衛只將門拉開了一點點,瞧見雲初公主的樣貌後,忙將門打開,跪在地上,膽戰心驚道,“屬下給公主請安。”
“起來吧。”雲初公主直接繞開他們,進了院子,一邊問,“高隊長在嗎?”
“額。”兩個侍衛緊緊跟在其後,恭敬道,“高隊長下午出去,還沒回來。”
“哦。還沒回來?”雲初公主頓住,神色有着掩不住的失望,她回望兩個侍衛,目露疑惑,“可該到晚膳的時間了,他怎麼還沒回來?”
“這個......”兩個侍衛忙搖頭,只道,“許是公務繁忙。”
忙?又是忙......來了幾次了,每次來都是這麼說。
她倒不知道了,他一個護衛隊隊長能忙些什麼?自從上次皇上遇刺之後,這宮中也加強了守衛,根本不需要高逸庭如此操勞的了。
“他現在在哪?”雲初公主有些惱了,今天,她非要見他不可。
兩個侍衛看她臉色不對,忙道,“在訓練場。”
雲初公主再沒有說話,轉身就朝院外走去。
“公主。”兩個侍衛忙跟上。
“帶本公主去訓練場。”雲初公主冷聲吩咐。
——
日落西山,夕陽西下,跑馬場上,一匹駿馬正在馳騁。
雲初公主眯眼一瞧,那馬上之人正是高逸庭,只見他面容冷峻,灰白色的袍子在風中獵獵翻飛,整個人宛若一隻振翅昂揚雄鷹。
心口,突然被什麼撞了一下。
“給本公主備馬。”雲初公主脣角揚了揚,一雙眸子,緊緊的望着那正朝這邊騎馬奔來的高逸庭,眸底閃爍着絢爛的光芒。
“是。”兩個侍衛忙去馬廄牽了一匹還算溫順的馬來。
雲初公主似乎對自己的騎術很自信,踩着侍衛的背,就上了馬,再望着已經繞了一圈又疾奔而去的高逸庭,她揚脣一笑,手中馬鞭一甩,“駕!”喊了一聲,便騎馬追了上去。
“公主。”兩個宮女倒是嚇了一跳,連忙從後跟着跑,“公主,小心點,慢着點。”
雲初公主哪裡會聽兩個宮女的話,此刻,她一心只想追上高逸庭,與他共同馳騁在這片遼闊的跑馬場。
因爲夏之荷的突然到來,高逸庭心中煩悶不已,趁着士兵們歇息晚飯的空檔,便一個人在跑馬場騎馬狂奔,想要發泄發泄。
卻不想,突然,跑馬場上多了一匹馬來,還是雲初公主的。
又是一個讓他想躲的女人。
但是,儼然這個沒有先前那個那麼好打發。
“公主。”儘管不願,但是,高逸庭仍舊騎着馬朝她疾奔而來。
“哈。”赫連雲初騎馬停下,老遠的只望着高逸庭笑,待他快靠近時,猛然又一甩馬鞭,喊道,“高隊長,聽說你馬術了得,雲初今日倒是要領教一番。”
眼前的馬又嗖然飛馳而去,高逸庭不覺皺了皺眉,他哪裡有心思與她比馬術?
“公主。”不得不追了上去,這裡的馬都是軍用的,可跟宮裡那些不一樣,即便是最溫順的,那要是彆扭起來,也是麻煩的,何況,雲初公主那樣的騎法很不對,他擔心出事。
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高逸庭才擔心着那馬不服雲初公主,前面已然響起了赫連雲初的尖叫聲。
“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啊快停下,停下......”
那馬依然狂奔着,馬背上的赫連雲初拼命抓着繮繩,然而,那瘦小的身子已然被甩的東搖西擺,似乎隨時有被甩飛出去的危險。
而她那一張乾巴巴的小臉上,早已眼淚橫飛,驚懼不已。
高逸庭不敢怠慢,策馬追去,一邊從後大喊,“蹬好馬鐙,收緊繮繩,趴到馬背上......抓緊了。”
“啊,逸庭......”許是聽到了聲音,赫連雲初回頭望了一眼,但一個顛簸,又讓她身子騰空而起,隨後又重重的坐到了馬背上,整個人腰肢差點跌斷,她哭喊了起來,“逸庭,救我,救我......”
“別怕,我來了,我來了......”高逸庭只得大聲安慰着。
赫連雲初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就在高逸庭的馬靠過來時,她大叫一聲,雙手猛然鬆開繮繩,整個人被馬甩了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高逸庭猛然朝她撲了過來,帶着她小小的身子,一起滾落到地上,接連幾個翻滾,便安然的落在跑馬場的中央。
兩匹烈馬也相繼停在了前方不遠的地方,自有侍衛去處置。兩個宮女也驚慌的從遠處奔了過來,但突然觸及到赫連雲初警告的眼神,兩人立刻會意,當即鬆了口氣,卻是轉了一個方向,跑到了那兩匹馬那兒。
“嗚嗚嗚——”赫連雲初睫毛輕輕顫了顫,慢慢的掀開眼皮,哭過的眸子顯得清澈無比,她就那麼怔怔的望着高逸庭,低低道,“我......我沒死嗎?”
“死?”高逸庭想她可能是驚嚇到了,連忙安撫,“公主別怕,已經沒事了。”
“我......”赫連雲初眼眸一轉,確認自己安然無恙,突然又哭了,“嗚嗚,嚇死我了,剛纔我以爲自己死定了,嗚嗚......”
眉心微蹙,高逸庭其實很想責罵她,要不是她魯莽逞強,會有這麼危險的一出嗎?
她好歹也是公主,金枝玉葉,若在他這裡有個好歹,不僅是他,整個護衛隊,只怕也不好過。
“公主以後還是少來這裡。危險。”
“額......”赫連雲初心下一沉,但轉瞬,意識到自己正靠在他懷裡,而他的一雙有力的胳膊,正緊緊的圈着她的腰肢,她不由紅了紅臉,嬌羞無限,“我......你......多謝你救我,你......先放開我。”
確認她無恙,高逸庭鬆開了手,“微臣冒犯,公主恕罪。”
突然失了依靠,赫連雲初心裡也跟着失落一沉,卻搖頭淺笑道,“你有什麼罪?剛纔若不是你及時相救,我只怕早......”說着,眼圈又是一紅,似乎有些後怕的,臉色也跟着慘白起來,不過,很快,她深吸了一口氣,堅強的擠出了一絲笑來,“說來,你已經救過我兩次了呢。嘻嘻,你真是我的貴人。”
“公主自有天佑,微臣只是舉手之勞。”高逸庭客氣道,淡淡的語氣不卑不亢。
真是個呆子,不懂風情,哼,赫連雲初心底冷哼,面上卻是擠出大大的笑來,“高隊長,你的騎術好棒,下次你也教教雲初好不好?”
邊說着,邊掙扎着要起來,可是,剛要往起站,這腳下一疼,整個人哎呦一聲又跌坐在地,那一張小臉疼的皺成了一團。
“怎麼了?”高逸庭半跪下來,握着她的右腳,稍稍一用力,就聽赫連雲初啊的尖叫起來,“疼,疼......”
“可能剛纔摔骨折了。”高逸庭輕輕放下她的腳,一邊朝那邊兩個宮女吩咐,“來人,送公主回宮,公主受傷了。”
“啊。”那兩個丫鬟一聽,先是驚訝的張大了嘴,才公主的眼神告訴她們,不讓她們靠近的呢。
“還不快過來扶公主。”見那二人未動,高逸庭又沉聲喝了一句。
赫連雲初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別生氣,她們也不知道我受傷了。”
兩個丫鬟跑了來,見赫連雲初真的面色慘白,不由驚了,“公主,您怎麼了?”
“沒,就是腳疼,許是剛纔摔下來的時候不小心崴了一下,不礙事的,你們別擔心,快扶我起來吧,我們回宮,別給高隊長添麻煩了。”她柔聲細語的說着,一面伸開雙臂,讓兩個宮女扶着自己起來。
然而,這腳稍一用力,她又驚叫連連,“啊,別動別動,嗚嗚......疼,疼.,....”
那眼淚水唰的就順着眼眶溢了出來,看起來好不可憐。
兩個宮女連忙鬆手,不敢再碰,求救般的看向高逸庭,“高隊長——”
高逸庭無奈,只得彎下身子,將赫連雲初抱了起來。
在他懷裡,赫連雲初侷促的不知如何是好,那一雙小手緊緊的揪着他的衣裳,囁嚅道,“對不起,高隊長,給你添麻煩了。”
“讓公主受傷,是微臣的失職,微臣......”
“別微臣微臣的了。”赫連雲初打斷他的話,“我早跟你說過,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你不是臣子,我也不是公主,我們是朋友,好朋友好嗎?你可以叫我雲初,我叫你逸庭。這樣不顯得生分,難道不好嗎?”
“車子在哪?”高逸庭好似沒有聽見她的話,直接側首,問邊上的宮女。
那宮女一愣,連忙用手指着,“在外面。”
高逸庭沒有說話,徑直抱着赫連雲初往跑馬場外奔去。
邊上一個宮女,連忙叫道,“高隊長,這裡不是有軍醫嗎?不然讓公主先到您那兒,找個軍醫先給公主瞧瞧傷呢?”
“混賬。”那宮女話一落,高逸庭便冷聲呵斥起來,“公主金枝玉葉,豈是隨便一個大夫就能看的?還不快領我到車子那裡去。”
那宮女一愣,連忙走在了前頭。
懷裡,赫連雲初小臉皺的更甚,這個高逸庭,也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孬?難道他就看不出她在做戲嗎?真的不明白她的心思嗎?
偷偷掀了掀眼睫,她從上望上的偷看着他。
他五官俊美,輪廓分明,卻透着幾分冷冽,尤其是那張緊繃着的臉,雖英俊不凡,神色卻是冷漠至極。
哼,倒是一個有個性的男人。
赫連雲初心裡在給這個懷抱自己的男人評着分,暗想着,這份個性,倒比自己偷偷養着的那些男人要好的許多。
那些男人太沒用,略施小計,他們便對她服服帖帖,軟的跟麪糰似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倒是這個高逸庭,軟硬不吃,也不懼自己的公主身份,哼,從骨子裡就透着一股倔強而冷漠的氣息。
好,很好。
已經很久沒有嘗試那種征服的快感了。
這一次,她定要收服這個瞧不上自己的男人。
高逸庭不知她心中所想,他一心只想快點送走這個麻煩。
其實,赫連雲初對他的心意,早在第一次救她之時,他就已經察覺出來了。
但是,對這個女人,他根本毫無感覺,先不論她的公主身份讓他怯步,就是單說她這個人,根本就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平心而論,他這個人,雖然不算好色,但到底也是個正常的男人,愛美之心還是有的。
無論是當年的夏之荷,還是如今的李青歌,別的先不說,單那樣貌姿色,卻都是一頂一的好的。
所以,赫連雲初這一點上,根本就無法入他的眼。
兩人各懷心事,很快,便出了跑馬場,一輛馬車正靜靜的停在門口。
高逸庭倒是很體貼的將她抱上了馬車,等那兩個宮女一起上了車,這才又叮囑了幾句,無非是照顧好公主之類。
兩個宮女答應着,赫連雲初只掩嘴輕笑,“高隊長,看你擔心的。呵呵,我沒事的,真的。對了,等我好了之後,我還來找你,你一定要教我怎麼騎馬哦。”
高逸庭只裝着沒聽見,並未回答,很快,馬車緩緩前行,消失在了前方的夜色之中,只是,高逸庭的心裡卻越發煩悶起來,一個夏之荷還沒打發,倒又多了個赫連雲初添亂,真是——麻煩。
——
馬車上,赫連雲初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沉聲吩咐,“去筠王府。”
“公主,您的腳傷?”那宮女擔心的問。
赫連雲初掃了她一眼,“沒事。”
那宮女忙閉嘴,不再問話。
馬車到筠王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筠王府門口已經點了燈,燈火明亮,將門前照的一片透亮。
赫連筠正在小廳裡獨自用晚膳,冷不防有人傳,雲初公主求見。
“讓她進來。”他放下筷子,表情淡淡的望向門口。
很快,一道親暱的喊聲傳了過來,“三王兄。”赫連雲初的身影也快速閃進了屋內。
“喲,三王兄正在用晚膳呢。”瞧着桌子上的菜,赫連雲初睜大了眼睛,笑道,“哎呦,有我愛吃的東坡肘子,呵呵,雲兒就是有福啊。”
看着她大大咧咧的落座,拿起一片肘子便吃了起來,赫連筠也沒計較,反笑道,“急什麼,慢點吃,你若愛吃,這些都是你的。”
“嗯,還是三王兄好。”赫連雲初一邊吃一邊說着,“在宮裡啊,她們都不準雲兒吃這些好吃的,說是太油膩了,對我的身子不好,哼——我纔不信呢,我現在好端端的,哪裡吃個肘子,就能吃壞的?”
“她們也是爲你好,既然不能吃,那就少吃一些。”赫連筠輕聲道,一面吩咐下人拿了水漱口。
“耶,三王兄吃好了嗎?”赫連雲初一愣,“倒別是雲兒吃相粗魯,又惹的你沒胃口?”
赫連筠就着銅盆裡的溫水洗了手,一邊用乾淨的毛巾擦淨了手上的水珠,一邊道,“你吃吧,我吃好了。”
“哦。”赫連雲初這才心安理得的埋頭苦吃起來。
一直到吃了第三片肘子,赫連雲初才擡頭,看着一臉平靜的赫連筠,道,“對了,三王兄,母妃讓你明天進宮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