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等李青歌說完,衆人皆驚愕非常。
“你與林貴妃命格相同?”夏之荷瞪大了眼珠子,直愣愣的看着李青歌,“李妹妹,你切莫胡說,這可是……大逆不道的話呢。”
“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李青歌無辜眨眼道,“你們不信,可以親自去問空見大師。”
空見大師乃得道高僧,又曾是當今皇上的佛門恩師,就連皇上都要對他禮遇三分,這樣的人,誰敢當面去質問?
何況,事關林貴妃,就算借他們一個膽子,也不敢打聽林貴妃的事啊妃。
所以,李青歌這一說,讓人根本無從辨別真假。
夏之荷當即抿了抿脣,無言以對,但心裡到底不服,才法師說她命貴,但到底何貴,卻沒說,這下,李青歌直接說她與林貴妃命格相同,那林貴妃是什麼人?集美貌與智慧於一身,乃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女人,她的命,自然是貴不可言。
“空見大師乃得道的高僧,他怎麼會無緣無故對你說這些?”還是大太太腦子轉的快,當即冷語反駁礴。
李青歌眼神一暗,輕嘆道,“說來,多虧那日我心神不寧,前去找空見大師解惑,空見大師真乃當之無愧的得道高僧,面對小女子的困惑,亦是細心耐心的開導,讓小女子對人生有了豁然開朗之感。只是,想不到,那一夜,普濟寺中發生了大事,至於什麼大事,大太太想必比我更清楚事情的始末吧?二姐姐至今淪落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還多拜大太太你所賜呢。”
這麼一說,衆人立刻知曉,就是那晚高雲慧被人侮辱之事,那大太太本是想害李青歌,結果,李青歌去找了空見大師解惑,以此逃過一劫。
如此說來,這李青歌真真命大,運氣不可謂好到極致呢。
別人精心佈局的陷阱,也能擦身而過,絲毫不損。
倒與她說的,與林貴妃命格相同,命數極貴有幾分可信呢。
大太太當即黑了臉,氣悶的哼了聲,卻也無法反駁,她總不能去找空見大師來當面對質。
見大太太冷着臉不說話了,李青歌這才轉過頭,目光幽冷的看向天道法師,低低說道,“那一夜,我想念爹孃,心中悲慼,空見大師爲我解說因果,亦無意中說出,我的命格與林貴妃命格相同。敢問天道法師,林貴妃的命格也是犯了七煞不成?”
“啊?”天道法師頓時張口結舌,說李青歌那些話,本是胡言瞎編的,可若放到了林貴妃身上,那豈不是忤逆犯上?弄不好是要滅族殺頭的。
李青歌步步緊逼,“假若真如你之前說的,林貴妃命數極貴,那麼,我亦如此,可是,天道法師直言我犯了七煞,不但克父克母,甚至克身邊一切親近之人。那麼,林貴妃也是這樣嗎?那她要克的豈不就是當今皇上,甚至,三殿下…….衆位皇子公主……等。”
“這——”天道法師臉色驚惶,卻還強辯道,“這……這怎麼能相提並論?”誰敢說林貴妃克皇上克皇子了?那可是要滅族的?
“哦?那天道法師倒跟小女子說說,爲何不能?”李青歌逼問。
一旁的唐玉實在瞧不慣李青歌咄咄逼人的架勢,冷眼斥責起來,“你不過一個黃毛丫頭,怎敢與身份尊貴的林貴妃比?”
“是啊。”夏之荷也拉起李青歌的手,似大姐姐般教導起來,“妹妹,這種大逆不道話還是休要再提了,若傳了出去,只怕於妹妹不好。”
“哦?”李青歌生硬的抽回手,冷笑道,“不怕,就像夏夫人說的,林貴妃是何等身份之人,怎會與我一個黃毛丫頭計較呢?”
“……”唐玉一噎,風韻猶存的臉上滿是不屑,冷哼,“算你有幾分自知之明。”
“只是,命格相同,運數卻差了那麼多,天道法師,您倒是說說,我何以就克父克母?克了衆人呢?與我親近之人緣何就會遭殃呢?而今,我除了父母雙亡之外,也並未見身邊其他人有過災禍呢,這又是從何而說呢?”李青歌一字一頓,看似問的漫不經心,然而,每一個字似乎都像一根毒刺刺在了自己的心尖兒上。
前世,她不就是被冠以克父克母克衆人的罪名纔不得翻身,受盡痛苦與屈辱的嗎?
這一世,她倒想問問,問問這些人,憑什麼就這樣說她?
天道法師本能的後退一步,面對李青歌質問的眼神,竟有些心虛起來,“你,你……”
“對了,敢問法師爹孃何在?”不等他回答,李青歌突然發問。
天道法師一愣,“已經去世……”
“何時去世?怎麼去世的?”
“你?”
“放肆,你怎麼能如此無禮?”久不出聲的夏老爺起來說話了,他頭戴發冠,身着灰袍,一張國字臉上有着不苟言笑的表情,他走上前來,對着李青歌輕蔑的教訓道,“天道法師乃得道之人,怎能隨便回答你這種問題。”
李青歌瞅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夏老爺,小女子命犯七煞,克的很,您老若想活的久一點,還是離我遠一點較好,省的克了您,不好。”
“你。”夏老爺被氣的吹鬍子瞪眼的,“不像話,真不像話。”
李青歌卻是懶的理這種迂腐傲慢之輩,直接問向天道法師,“法師,我的問題,您還沒回答呢。”
“家父家母俱因病離世,不知姑娘問這……”天道法師倒耐着性子問。
李青歌冷笑,“因病離世?怎知就不是你克的呢?”
衆人臉色大變,就聽天道法師目瞪口呆,憤慨道,“胡說。”
“法師,你怎知我就是胡說,而不是從你的面相上瞧出來的呢,”李青歌清麗的小臉上顯出陰冷的神色來,連聲音亦冷了起來,“我瞧法師您,印堂發黑,眉間帶煞,只怕不日就有災禍降臨。”
“你,你——”天道法師心下發顫,一種莫名的恐懼漸漸瀰漫心頭,卻還強撐道,“你休要胡說,本法師好的很。”
“好吧,信不信由你。”李青歌無所謂的聳了聳眉,接着又道,“你不信我會瞧面相,我自然也不能信你的煞氣之言。”
“本法師修行多年,對於五行八卦之術甚是精通,從未有過過錯。”天道法師不滿哼道。
“那我就奇怪了,相同的命格,爲何如此不一樣,難道就因爲林貴妃身份尊貴,小女子出身卑微,所以,差別就那麼大嗎?還是法師您扒高踩低,欺負我年小身孤呢?”說着,李青歌一雙如嬰兒般乾淨澄澈的眸子裡不覺氤氳起了淚霧,看的人心裡酸溜溜的。
在場的,除了大太太這些主子之外,那些個下人們卻紛紛對李青歌表示同情起來,作爲命苦之人,對她的話,亦能感同身受般。
“是呀,法師,我們也不懂呢?李妹妹究竟哪裡就克人了?她來了這些日子,不都好好的。”高雲慧也站出來,替李青歌說話。
剛纔這麼長時間,她在旁看着,分明就是那大太太幾人夥同這騙子法師,一起欺負李青歌罷了。
說的那些命數之言,根本一竅不通。
天道法師不想李青歌竟然如此難纏,現在還多了個高雲慧,應付起來漸漸有了些吃力,卻還狡辯道,“五行八卦之術,不僅講究生辰八字,更講究出生時所在之位……”
“啊,娘,救命啊,救命啊……”
就在天道法師吶吶強辯之時,一道驚恐悽慘的聲音自遠處傳了來。
衆人不由循聲望去,就見白晃晃的燈光下,一名少女披頭散髮的朝這邊跑來,她身無寸縷,連塊遮羞的步也沒有,就那樣赤着腳狂奔向這邊狂奔着。
而她身後,則跟着李碧如,還有幾個丫鬟,一邊追着一邊喊着。
“大小姐,大小姐,您快停下,快停下——”
然,前面的高雲瑤根本聽不見,她只拼命的跑着,拼命的喊着,“娘,救命,救命…….”
大太太早已瞧的傻了,那麼一個赤着身子到處亂跑的女人,真的是她的女兒,她的瑤兒?
只覺全身的血液只往頭頂竄,眼前一黑,大太太整個人差點就暈死了過去。
周嬤嬤瞧了,忙上前掐了大太太的人中。
“唔——”一口氣剛緩上來,就覺懷中突然撲了個人來,滑溜溜的。
一睜眼,果見高雲瑤赤着胳膊緊緊的抱着大太太,哭嚷着,“娘,救我,救我……”
“你,你——”大太太只覺得頭疼,似乎又要暈了,其實,暈了倒更好。
“你們還不快閉上眼睛。”但一想着,這院子裡聚集了高府的男男女女,她連忙喝道。
衆人這纔回過神來,女人們羞恥的忙背過身去,男人們則驚恐的閉上了眼睛,這可是大小姐,她的身子……即便看光了,亦不敢想啊。
高雲慧皺皺眉,忙接過丫鬟遞來的衣服,將高雲瑤裹了起來。
然高雲瑤一被碰觸,立刻驚聲尖叫起來,臉上盡是恐懼,“不要,不要碰我,不是我害的你,不是我……”
“瑤兒,瑤兒——”大太太被搞的頭腦一片昏漲,而高雲瑤還使勁想將頭埋進她懷裡,以求得到庇護,一邊還哭訴着,“娘,是紅喜,她來找我,她來找我,說我們欠她的,欠她的……”
“什麼?”大太太心下一凜,渾身的汗毛直豎了起來。
然,高雲瑤始終喋喋不休那幾句話,衆人聽了也都驚恐起來。
是紅喜?那個前些天淹死在荷塘裡的丫鬟。
果然是被人害死的嗎?
衆人面面相覷,紛紛露出恐懼之色。
唯夏之荷此刻還算冷靜,走上前去,對着高雲瑤的臉就是狠狠的一巴掌,除了有報復之意外,她也覺得高雲瑤是不是中邪了?畢竟鬼神之事,本是他們串通好的,哪裡是真的呢?
果然,高雲瑤被打後,神情一窒,但轉瞬,卻朝夏之荷的方向,撲通跪地求饒道,“不,不要害我,我沒殺你,不是我,不是我……”
“瑤妹妹,你怎麼了?”夏之荷面色發白,彎下身子就要扶她。
然,手剛一伸出,高雲瑤觸電似的,尖叫着爬起身來,隨後又邁開了雙腿,朝別處跑去,那才披上身的衣服,根本就沒有穿好,這一跑,又順着身上滑落了下來,露出那姣好的身體來。
“唔。”衆人即刻意識到了什麼,忙又閉上了眼睛。
“快抓住她。”大太太嘴脣顫抖的喊着,李碧茹等趕過來的丫鬟,旋即又朝高雲瑤撲過去,這一次,虧着人多,倒很容易的將她控制住,然後,幾個人強按住她的手腳,硬生生將衣服給她套了上去,這才擡着她又回到了大太太跟前。
大太太早已被眼前的一幕弄的有些昏頭了,只不停的喘着粗氣,看着衆人強按着的女兒,不知如何是好。
最後,還是唐玉冷聲吩咐,“還不把大小姐帶回房去?”
幾人這才反應過來,忙擡着高雲瑤走。
但高雲瑤死活哭着,口裡一遍遍的喊着:不是我害的,別找我之類的。衆人聽着不覺毛骨悚然,莫非……那紅喜的鬼魂已經追到了這裡嗎?好可怕!!!
大太太早已癱軟在了椅子上,臉色慘白如霜,沒有一絲血色的脣抖了抖,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紅喜,瑤兒說紅喜……那個該死的丫頭不是死了嗎?怎麼可能找她?
鬼?
一想到這個字眼,大太太亦是跟着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覺得整個人快虛脫了一般,心裡惶惶的不行。
“姐姐,你沒事吧?”唐玉見狀,忙上前爲大太太揉了揉肩,一面擔心的問。
夏之荷卻是十分疑惑的偏着頭,“瑤妹妹口口聲聲說紅喜找她?莫非真的有鬼……”
衆人臉色皆變,“難道這些晚上一直哭鬧的就是紅喜的鬼魂?”
可紅喜的鬼魂爲何單單要去找大小姐呢?
“天道法師。”李青歌安靜的看了這一幕鬧劇,漆黑的瞳仁裡盪漾着一抹冷魅的暗光。
天道法師似乎也被剛纔那一幕驚呆了,聽聞叫聲,方一怔,“?”
面對他的茫然,李青歌卻是冷冷一笑,“天道法師是不是該給我們解釋一下?剛纔你做了法,按理說任何妖邪鬼怪也該被鎮、壓下去纔是,可是,大小姐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聽她話裡,似乎正被一個名叫紅喜的丫頭纏身了呢。而紅喜,呵呵,正是前些天淹死在荷花塘的一個奴婢。”
衆人聽言,這纔想起還有個法師在場了,忙穩了心神,目光皆求救般的看向了天道法師。
天道法師瞠目結舌,剛纔的一幕早已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範圍,“這,這……想必那女鬼前世有未了之願,是以纔會——”
“法師沒有除了她?”李青歌不等他辯解完,直接問。
“我——”
“還是法師您根本沒有能力除了她?”李青歌脣角微勾,劃過一抹邪佞的弧度。
天道法師結結巴巴,“那女鬼說不定已化作厲鬼……”
“管她什麼鬼,總之,天道法師剛纔做法做了半天,卻是沒有動到她分毫,並且,還讓她傷到了大小姐,這可是事實。”李青歌冷冽的目光直直盯着他,讓他突然覺得如芒在背。
“本法師……”天道法師幾欲說不出話來。
“李姑娘。”夏老爺惡狠狠的瞪着李青歌,沉聲道,“天道法師心懷慈悲,對付那剛死的女鬼,自然是多了幾分憐憫之心,不忍趕盡殺絕。哼,這些,你一個女孩子家,知道什麼。”
衆人聽言,卻凝眉不敢苟同。
倒是天道法師點點頭,一面嘆道,“哎,想那女鬼定然是有未了之事,所以遲遲不肯下黃泉,本法師見她並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便打算饒她一次,只希望她自己能想通,自動離開,卻不料……”
“呵。”李青歌譏誚冷笑,“天道法師還真是有一顆慈悲之心呢。”
天道法師,“……”他自是明白眼前這小姑娘話裡的譏諷,卻是無話反駁。
“李姑娘,你太過分了,”夏老爺卻爲天道法師不平起來,“你命中帶煞,天道法師已經爲你開解,度你修行,你卻不知好歹,屢屢刁難,實在是不像話。”
“我煞到誰了?”李青歌冷眼直視着他,眸中有着憤怒的火焰。
“你爹孃,還有你剛纔口裡說的紅喜丫頭,你敢說不是你剋死的?”夏老爺道。
“是嗎?”李青歌冷聲道,“我爹孃之死,究竟是被我剋死還是有人謀害而死,”說着,李青歌一雙眼睛朝大太太深深剜了一眼,繼續道,“有朝一日,我自會查清楚,但是那紅喜,哼,雖說是我的丫頭,卻是死在高家。假如如你所說,是我剋死的,她的冤魂要找也該找我,可爲何偏去找大小姐?”
“”夏老爺被問住了,“許,許是她不認得路,找錯了人也是有的。”
李青歌被氣樂了,“夏老爺莫非死過不成?竟然知道鬼還能認錯路?”
衆人撲哧一聲也撐不住的笑了。
夏老爺當即覺得難堪至極,一甩袖子,哼道,“總之,她是你的丫鬟,她的死與你脫不了干係。”
“呵,我倒無所謂,反正,她要找的人不是我。”李青歌無所謂的說,隨後,語氣微微一轉,眸中帶着幾分惡毒,“對了,聽說夏老爺家前些日子出了大事,一場大火將夏家燒了個乾淨,大少爺葬身火海,死無全屍,這夏家幾十間鋪子,被大少爺輸了大半,剩下的還被無良的掌櫃的卷着東西跑了的。呵,這才導致夏老爺與夏夫人,還有夏姐姐一路流落,如此狼狽的又折回到了高家。”
衆人聽言,不覺詫異非常,夏家沒了?
那些銀子——沒了?
夏家成了窮光蛋了?
夏老爺當即啞口無言,最痛苦的事被人提起,讓他不由氣火攻心,捂着心口差點就要吐血。
唐玉一張臉亦是青白交錯,一向養尊處優的她,從未在人前落魄過,想不到今天周圍人漸漸異樣的眼神,讓她渾身像被刺紮了一般,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
夏之荷更是雙手捏緊了拳頭,咬着脣,死死的咬住心底的憤慨與屈辱。
大太太見了,雖覺得夏家是活該,但她也瞧不慣李青歌,這才冷聲喝道,“這事與你不相干,如今,你命犯七煞,依本夫人之言,你還是去水月庵待一陣子較好。”
“哦?”李青歌淡然一笑,眼神別有深意的朝夏之荷一瞥,道,“水月庵的確是修行的好去處,不過,要去的不是我,該是夏姐姐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