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恆道:“娘,我不怕,我只想陪娘一起過節。娘,你就不想看看我?”
德妃做夢都想見他,慕容恆離開時,不過是個少年,如今長成怎般模樣,聽說他回來,連她的心情也隨之輕鬆起來。聽到他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連聲音都不一樣了呢,聽起來越發像皇帝,只是那模樣似乎也像極了皇帝?
慕容恆起身,一步步移進了房內,看着坐在方桌前的德妃,母子倆目光交融,德妃眼裡有淚,眸子越發晶亮起來:他黑了、壯了,也長高了,與皇帝一樣的眉眼,偏那嘴巴、下頜卻像極了她被貶爲罪臣、發配肅州的父兄。
德妃渾身微微一顫,走近了慕容恆,伸手輕撫着他的臉頰,以爲她已經是心如死灰,在看到慕容恆的這刻,淚水卻頓時滾將了下來。她拉着慕容恆坐在方桌前,細細地審視着,慕容恆也一樣看着德妃,除了她與幾年前一樣的消瘦、蒼白,旁的都一模一樣。
慕容恆將食盒的東西一一擺上方桌,“娘,且吃些吧。”
眸光停留在殘缺了指甲大小一塊的盤子上,上面放着幾隻菜餅子。
德妃笑道:“是小十和順娘做的,說採菊東籬下,秋來食菊花,便做了這菊花餅當月餅吃。真沒想到,順娘這孩子怪討人喜歡的。”
窗外,溫彩拉着小十坐在院子裡,兩人仰望着天空,溫彩正緩緩與小十說話,夜風拂過,吹着她的聲音,那樣的輕緩而深情:“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稍頓片刻,問小十道:“聽說過《嫦娥奔月》的故事嗎?”
小十搖頭,復又點頭。
溫彩便與小十看起電視劇裡的故事情況。
母子二人看着院子裡的人,欣慰一笑,慕容恆問道:“娘這幾年過得可好?聽小十說,前些日子又病倒了?”
德妃儘量說得雲淡風輕,不想讓他太過擔心。
慕容恆斟了一盞酒,雙手捧遞到德妃面前。
德妃道:“你立有軍功,你父皇可……”想問什麼,終是噎住,“他封你一個候爵便好,恆兒,旁的也別奢求,我盼你和小十都能好好兒地,什麼榮華富貴、權勢名利,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倒不如平安、順遂地活下去。”
慕容恆從未想過皇帝會厚待他,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份內之事,“如若可以,我寧可用自己的軍功換娘離開冷宮。”
“恆兒呀,我在這裡住了十四年了,住習慣了。”
一聲習慣了,又蓄含了多少辛酸。
有誰願住在這裡,天天穿旁人不要的衣服,吃旁人剩下的飯菜,還得看宮中奴婢的眼色,受宮人的閒氣。
慕容恆心如刀絞,德妃越是這樣說,他越發覺得自己不好,竟無法帶母親和妹妹走出這裡。
德妃含着笑,“只要你好,我就心安快樂。”
當年爲了保住孃家父兄,她不惜觸怒聖顏,落得個保住了父兄性命,而她亦被打入冷宮,只是她虧欠了自己的一雙兒女,因着她的緣故,他們兄妹打小就沒少吃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