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忙碌與靜寂中過去,秋去冬天,天氣轉冷,西北在冬月初二這天下了一場雪,雪後天氣越發寒冷,溫彩更是閉門不出,不是在暖房侍弄花草,便是坐在屋子的炕頭上,有時又圍坐在鐵皮爐子上。
說起這鐵皮爐子,慕容恆還真是佩服溫彩,他一直弄不明白她肚子裡到底裝了多少東西,居然讓王府的匠人照着她的圖紙製作了鐵皮爐,這還不算,她居然與工匠們一道改進便攜易移的紅泥小爐,這小爐可燒炭,可燒柴禾,且還不耗材料。
成功改良之後,王府工匠們對溫彩的才能佩服得五體投體,在溫彩見他們的時候,一個個眉飛色舞,虛心請教,往往溫彩三言兩語,就令他們茅色頓開。
慕容恆來到肅州,派了二安子等幾個心腹侍衛出門打聽秦將軍的下落,輾轉周拍,方纔打聽到秦將軍在靠近西涼邊陲之地陽關。
夜裡,他與溫彩說起了此事。溫彩道:“是有詩云‘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的陽關麼?”
慕容恆面露錯愕,“正是這陽關。”
詩中的陽關乃是安西轄內,這豈不是說秦將軍其實在比肅州更爲苦寒之地。
“那裡與西涼國接壤,過了陽關還有白虎關,冷昭便在白虎關做校尉。”
他神色凝重,十幾年了,他至今才知曉秦牧的消息,早前對秦將軍的下落也是衆說紛紜,有人說“秦將軍父子被刺配充軍。”還有人說,“秦將軍被罰往某礦場做苦役。”又有人說“秦將軍啊,早死了吧,那刺配軍中的朝廷欽犯下場都不好。”
即便過了許多年,一些認識秦將軍的人,還是不願直呼其名,依舊敬稱一聲“秦將軍。”“你說的秦將軍,是不是秦懷玉秦將軍?”
但慕容恆費盡心思,明查暗訪幾月,才聽到一個知情人說,此人正是肅州衛軍所的武官,悄然告訴他道:“秦將軍當年是被冤枉的,他待下官有恩,既然是殿下追問,下官就告訴殿下。秦將軍其實是陽關守將,如今化名秦牧,知曉他底細的人不多。在下也是八年前一次偶然,帶着衛軍所的官兵前往陽關支援,方纔知曉了此事。這十幾年來,秦將軍一家便住在陽關鎮,兩個兒子都已娶妻生子。”
溫彩怔忡良久,愕然道:“陽關的鎮守武將,這是……”
“從五品遊騎將。霰”
溫彩呢喃道:“此事好生奇怪。”
若秦將軍當真有罪,怎麼會在陽關化名後做了十來年的守將,聽知情人所講,似乎並不如慕容恆想像的那樣艱苦,至少秦將軍是一關的主事將軍,他在陽關城是能說上話的。
那麼,如果秦將軍無罪,當年的秦將軍可是平叛有功,是他平叛了陳王引發的奪嫡之亂,更是他帶領將西涼異族之人趕出了大燕西北境內,還了西北百姓一方安寧。
慕容恆道:“我離京之時,母妃再三叮囑,要我休要徹查此事,她似知道些什麼,可我又問不出來,唯有見到舅舅才能解惑。若不問清楚,我心難安。”
溫彩舒一口氣,“你既想弄明白,不妨走一趟陽關,見到舅舅自然就能真相大白。只是,母妃不讓你追查此事,定有她的原因,你還得小心暗訪,這件事知曉的人越少越好。舅舅爲甚爲改名,爲甚不瞞下過往的身份,這諸多疑惑,皆是有原因的。”
慕容恆的視線落在溫彩挺起的肚子上,三月懷上的,預產期在臘月二十五,如今已是十月末,他就算最快前往陽關,一個來回亦得一月餘。倘若趕路慢些,許就錯過溫彩的臨盆之產。
“無論是何原因,我定要找出真相。”
這,是他的果決,也是他的執著。
溫彩心下沉重,秦榮妃爲什麼要阻止慕容恆,定是有她的原因,“阿恆,母妃曾經說過一句話,她說,有時候平安活着比真相更重要。你此去定要記得,一切以大局爲重,無論是真相是什麼,你定要以更多人的平安爲首。”
不是他們,而是更多人的平安。
慕容恆心頭一軟,無論他做出怎樣的決定,她就在他的身後,靜默的守望,無聲的相隨,只要他一個回身,就能看到她溫暖的微笑,只一個笑,無論他有多累,有多少傷悲,在她的面前都會煙消雲散。
“我不放心你,臘月末孩子就要出生了,你懷得很辛苦,從發現到現在,一直都在喝藥……”
早前是害喜嚴重,近來則是雙腿微腫,按理說是冬天,她的腿不該腫的,溫彩便每日都要散步、走路,甚至侍弄花木來增加自己的運動量。
她自己感覺不出,但麻嬤嬤卻說溫彩的肚子太大。
溫彩粲然笑道,明媚如初:“我現在好得很,這不如還近兩個月才生,你放心去看看,先確認一下是不是舅舅,若是,回頭我再備了年節禮,着人送去。”
這件事盤桓慕容恆心頭多年,以他的性子不弄明白他就不會安心。他打聽了好些人,才終於知道了秦將軍父子的具體下落,當年秦將軍父子來到西北後,就在鎮守邊關——陽關。
她寵溺地依在他懷中,“你要去陽關,那兒離玉門關近,你可不可給我帶一樣禮物回來。”
“什麼?”
她附在他的耳邊,溫柔如風,將她那近乎輕風般的聲音吹送到他的耳中。
他臉上掠過一些異樣,“你真要那樣的東西?”
不明白,很不明白,那東西要從千里迢迢之外給她弄回來,而且還是兩車,這東西可是很重的。
溫彩霸道地用兩根手指封住他的脣,搖頭嬌嗔道:“不許問爲什麼,你去找了帶回來,待你歸來,一切都明瞭。你弄來給我就是,就當是你送我的禮物,可好?”
她不想說原因,他便不問,寵溺一笑:“好,我給你弄兩車回來。”
次日一早,慕容恆告別了溫彩,帶了隨行的六名護衛,以巡視封地各縣爲由出門了。
他一出門,上至肅州知州,下至轄下十二縣的知縣一個個便打起精神忙碌開來,可各自等了大半月,誰也不知道慕容恆去了哪兒。
天啦,這殿下喜歡玩微服私訪。
聽說是穿着便服,帶着侍衛出的門。
完了,完了,要是他們有個什麼不妥當,被他知道了,這可是搬腦袋的大事。
陽關,是大燕通往西涼國的必經之道,更是歷史上有名的絲綢之路,但此地極其蒼涼,舉目之處皆是黃沙,一望無際的荒漠,在冬天的陽光下散發出如金沙般的光芒,滿目瑰麗,如夢如幻,這樣的金色鋪展萬里,朝霞如錦,與地上的金色相接,彷彿是天女織成的明豔織錦,迤邐入夢來。
這樣鮮豔的黃,絢爛成錦的黃,如雲空幻的黃,如海廣博的黃,刺入眼目的黃鋪天蓋地,佔據了所有的目力與記憶,令人驚豔數日。一座關隘突兀而孤獨地映入眼簾,奪人眼球,在漫天漫地金黃之中,傲然獨立。
慕容恆騎以馬背上,棗紅色的馬,天藍色的袍,身後是數名相隨的護衛,在這靜寂的清晨,他們是這金黃世界裡唯一異的色,彷彿他們是天外來客,原不屬於這裡,一陣風來就能把他們捲走,瑰麗成錦的金黃與湛藍如洗的天空,藍白強烈相映,逼人屏息,奪人心魄。
路旁,有一塊三丈高的石碑,上用篆體刻着“陽關鎮”三字。看着此碑離關隘不遠,但若步行地要一炷香的時間。
若當年秦將軍真的通敵叛國,怎會讓他鎮守此關?秦將軍鎮守陽關,秦太太、秦大爺、秦二爺、等人便在陽關鎮安身。
慕容恆在鎮子上轉了一圈,說是鎮子,比京城的鎮子小了許多,不過只得京城鎮子的三成大小,零散地分佈着客棧、當鋪、雜貨鋪等。
客棧又是酒樓,且是鎮上唯一的客棧,掌櫃娘子是一個二十多歲、一身風/***的女人,將髮髻偏挽在左腦勺上,而右邊的頭髮則鬆鬆垂披在胸前,走一步,似風擺楊柳;說一句話,能讓人酥/到骨子裡。
“幾位客商是住客還是打尖?”
一定是客商,因爲他們的身後還帶了兩輛馬車,騎馬的只得三個人,全都是清一色穿着繭綢,這樣身份的只有往來客商纔會如果,這條絲綢之路上往返的或馬幫、或鏢局,他們幫人運貨,又或是販賣一些絲綢、瓷器、茶葉、鹽巴等物。
二安子道:“要四間上房,我們有馬,再備些上好的馬料。還有,安排一間庫房,我們要存貨。”
掌櫃娘子嬌巧一笑“好咧”便喚了小二來。
慕容恆帶着衆人上了客房,靜默坐在桌前,緊趕慢趕想早些抵達此地,可此刻他心緒繁複,一路上他將自己調查到的秦將軍案的卷宗內容細細地回味,上面說當年在秦家搜出了“通敵證據”那只是一封秦將軍與西涼皇子的書信,做爲大燕的將軍,怎會與西涼皇子通信,這本身就疑竇重重。
二安子奉命去打聽秦家的宅邸。
慕容恆用了飯,便帶着兩名護衛進了錢莊。
錢莊又是當鋪,當鋪的掌櫃一會兒是收銀票給人兌換銀子,一會兒又收是姓典當的東西,一人分作兩人,忙得不亦樂乎。
“一千兩都要兌換成現銀?”
慕容恆淡淡地道了句“是”。
掌櫃招了一下手,喚了個半大孩子來,“把你娘叫來,讓她湊九百五十兩銀子送來。”
慕容恆還以爲他手頭的現銀不足,待過一陣子,見到兩個小廝擡着一口箱子出來,上頭整齊地碼着五十兩一錠的銀元寶,只有十九錠。
掌櫃見他面有異色,忙道:“這是邊陲小鎮,老規矩,一百兩銀子只能兌九十七兩,你兌這麼多,只能給你兌九成五。”
其中一位護衛道:“這可都是大燕國內通行的銀票,這是……”
“正是大燕通行的,纔給你這個數。若是西涼國的銀票,一百兩隻能兌八十兩,我們得把銀票送到西涼國境內兌換再運回來,這押鏢、請人的也得花銀子。能給你們兌這麼多已經很不錯了,拿着吧。”
明明都是大燕國,就因爲此
事離西涼國較近,一百兩隻能兌九十七兩,慕容恆拿了一千兩出來,因其數目大,只給兌了九百五十兩。
五十兩就這樣沒了。
五十兩銀子,在京城都能買幾個美貌漂亮的丫頭了。
那掌櫃娘子衣着漂亮的繭綢,嬌聲道:“幾位客官是第一次來河西走廊吧?”
護衛應道:“正是。”
“嘿嘿,怪不得呢,不懂我們這兒的規矩。以前,大燕萬通錢莊的銀票是一百兩兌九十兩,秦將軍鎮守陽關後,這方圓三百里便太平了許多,百姓們安居樂業,這才定下新規矩:一百兩兌九十七兩,上了一千兩便只能兌九五成,上一萬兩是九成,上十萬兩是八五成……對了,上一萬兩我們這兒兌不了,陽關鎮沒這麼多銀子。你們得去河西府,到了府城才能兌,那裡可是大地方,又繁華又熱鬧……”
什麼大地方,再好的地方能賽過大燕京城去?
慕容恆收了銀子,交給護衛抱着,一轉身離去。
掌櫃娘子笑得見眉不見眼:“二楞子!”
掌櫃道:“他們若是隻兌九百兩,今兒還賺不了這麼多。”
往年三個月也賺不到今兒一天這麼多,他們只要去河西府便能多兌銀子回來。這鎮子上的人,多是熟面孔,要麼就是尋常百姓,手頭都是銅錢,要麼就攢點零碎銀子,像慕容恆這樣一出手就兌一千兩的還是少之又少,便是來往客商,知這一路的規矩,多是帶足銀子帶盤纏。
掌櫃娘子笑得更厲害了。這些有錢人的銀子就是好賺,他們若今兒兌九百兩,明兒兌一百兩,這得少扣多少銀子。
私塾又是醫館,經過的時候,能看到外頭鋪子上擺着藥材貨架,而後頭布簾子內傳出孩童的讀書聲。
這個小鎮太小,但那家雜貨鋪賣的東西還算齊全,針線、胭脂水粉、油鹽醬醋、米麪……一應俱全,裡頭站着兩個夥計,掌櫃正盤腿坐在鋪子裡的炕頭上喝着酒吃着花生米,嘴裡哼着小曲,一見有外人走過門口,便瞧上一眼。
“今兒不逢集,生意不好就早些關門。”
掌櫃的說了這麼一句,一個夥計立馬道:“師父,這話可不能被讓師孃聽見,她要聽見又要罵你偷懶。”
慕容恆回到了客棧,要的上等客房,卻比京城的中等客房還差,好在屋裡有一張炕,且炕已經暖起來了,這一天一兩銀子的住宿費,比京城的上等客房還貴。
他們賺的正是這南來北往客商的錢。
二安子在外打聽了一番,進了慕容恆的房間,“殿下,問過了,是鎮子南邊的人家。”
慕容恆對同來的幾人道:“你們去客棧安頓,本王帶二安子去。”
“殿下……”他們是慕容恆的護衛。
“好了,你們暗中跟着,別讓人看出來。”慕容恆又補了一句,“留一人在客棧,我們還有馬車和貨需要盯着。”
不到一刻鐘,就到了鎮南。
大門是尋常的兩扇大門,門上還貼着已經褪色的門神年畫,畫的是大唐名將:秦瓊、尉遲恭,凶神惡煞,威風凜凜。宅子上頭掛着一塊不大的木匾,上書“秦宅”,字體犀厲如劍,卻又剛勁如山,一看就是出自常年習武之人手下。
二安子叩響門跋。
立時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誰啊?”
“此處可是秦牧家?”
“是咧,就來。”一個操着西北口音的婦人打開了大門,有些錯愕地看着出現在門口的兩人:他們穿着華貴的錦袍,尤其是藍袍男子,看上去二十來歲,氣宇不凡。婦人一扭頭喊道:“娘,是找翁爹的貴客,娘……”
一個滿是皺紋,雙頰泛着紅血絲的婦人從屋子裡探出頭,眼色迷茫。
稚嫩的笑聲傳出,三個五六歲至七八歲不等的女娃奔出婦人屋子,嘴裡嚷着:“來客了!祖母,家裡來客了!嘻嘻……”一時間,幾個孩子笑成了一團,紅着小臉圍了過來,更有個膽子小的,躲躲閃閃藏在姐妹們的身後,明亮的眼睛裡透出幾許期盼。
慕容恆抱拳道:“在下是從京城來的,特來拜訪秦牧秦將軍,有他故人託我捎了些東西過來。定要親自交到秦將軍手上。”
其間一個膽兒略大的女娃帶着歡喜。
稍小的道:“五姐,他說的是京城話,是京城人啊!真好聽!”
“祖母和祖父也會說京城話……”
幾個孩子議論開來。
秦太太出了屋,手裡拿着一隻千層底,帶着審視地打量着慕容恆,左看右瞧一陣:“這後生好生眼熟。”
慕容恆站好,深深一揖:“我是受秦懷璧之後前來探望秦將軍一家。”
此話落音,秦太太面容俱變,她難怪瞧着慕容恆眼熟,他可不與自家的小姑子長得有六七分相似,不同的是面前是個男子。
秦太太大喝一聲:“棗花,把孩子們送到後院去。我陪貴客說話,讓二爺去趟陽關,把將軍請回來。
”
二安子站在門口,不讓人進去。
秦太太定定地望了慕容恆許久,“像,你與惜若長得很像,一別十幾載,只有夢裡才能再回京城……”她似在沉吟,又似在嘆息。
慕容恆聽她提到“惜若”這名,只覺得眼熟得緊,是了,小時候有一次他誤入養性殿,彼時皇帝大醉,躺在龍榻上,嘴裡喚的正是“惜若”這個名字。“舅母,惜若……惜若是……”
秦太太眸中含淚,“惜若是你母親的乳字,她入宮之後,少有人喚她乳字,難怪你不知道。”她垂眸落淚。
惜若,竟然會是秦榮妃。
頓時間,慕容恆腦子裡電光火石地閃過一些深埋在心底的畫面,那日在養性殿,他隱約聽到後殿有個女人喚皇帝“二郎”,只覺聲音熟悉,可那語調是他從未聽過的,一聲“二郎”情意綿綿,他一直以爲,母妃的心裡是怨恨父皇的,因爲她從來不曾說過皇帝的半句不是,有時候越不說出,心裡就越是怨恨,原來不是這樣,因爲秦榮妃從來沒有怨恨過皇帝,她對皇帝只有脈脈情深。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秦榮妃被貶入冷宮,一住十幾載,他的舅舅爲何在陽關做了十年的守將,卻又更換了名字。
慕容恆審視着這座院子,分前後兩院,是特有的西北居民風格,前院有正房、左右又有廂房,西北人喜歡把正房正屋給家中輩份最高者住,如這正屋便是秦將軍夫婦住的,又稱爲上房。
秦太太勾脣笑道:“你是惜若所出的皇子,怎會來西北?惜若現在可好?當年我們全家能保住性命,是惜若跪求皇上,卻因觸怒皇上被打入冷宮……唉,這麼多年,懷玉一直爲這事耿耿於懷,想立下大功,換得惜若走出冷宮。偏西涼人二十五年前吃了敗仗,再不願兵犯邊境。幾年前倒是鬧過一回,卻被玉門關守將給擊退了,犯兵三萬,一個不少全被他滅殺了……”
秦太太心頭激動,她幾乎不用確認,就因慕容恆的容貌十足地相信:這是惜若的孩子,是他們的外甥。
慕容恆恭敬地道:“我母妃現在很好。數年前,我年滿十五,自請前往北疆征戰,立有薄功,皇上封我做了雍郡王。兩年前母妃走出了冷宮,對了,我有一個妹妹小十,封號安陽,是母妃在冷宮生的。”
雖是親人,卻生死兩茫茫,對彼此的事知曉不多。
秦太太又是一陣唏噓。“這些年辛苦你們母子三人了。”她推開窗戶,對着外頭大喊:“棗花,棗花!給客人燒茶,預備午飯吧,你爹一會兒就回來了。”
十幾年的歲月,也是官家小姐出身的秦太太早已經變了,融入了西北的生活,融入了百姓之中,那奇大的嗓門,那放聲的呼喚,讓慕容恆覺得親切,耳畔又憶起秦榮妃的聲音“你舅母出身武將世家,曾經的西軍都督馮家,到了她這輩,她的武功比她的兄弟還學得好,偏生她的兄弟就沒個爭氣的,到底是丟了西軍都督的世襲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