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蘇瑾提了食藍,帶着彩菊兩人向前院永安侯的書房走去。
蘇纔看到蘇瑾走來,立馬弓身上來行禮,“大小姐,您來了,裡邊請。”
蘇瑾看着他笑笑,“父侯他在裡面嗎?”
“回大小姐,侯爺在呢。只是今天心情很不好,這晚上也沒吃什麼東西,又喝了些酒,奴才勸不聽啊!而剛纔二小姐又來不知說了什麼侯爺他發了好大一通火啊!”蘇才嘆息着。
“我知道了,我去勸勸父侯——蘇才,這天漸漸的冷了,你要記得多加件衣服啊。”蘇瑾擡腳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看着他說道丫。
只這一句話,就讓蘇才的心瞬間涌現了暖意。給人當奴才的,有哪個主子不是覺得什麼都是應該應份的,有誰會關心你穿多穿少,可今兒大小姐這短短的一句話,竟讓他莫名的感動了!
蘇瑾拎着食藍走進去,看到蘇秀廉面前的桌上,倒着酒瓶子,而他正趴在桌上,“我沒有病,我沒有病……媲”
“父侯……”蘇瑾叫了一聲。
蘇秀廉擡起一對迷濛的眼睛,半天才看表面前的人,可是一看到蘇瑾,他就想起了那大夫的話,“你,你來做什麼,也是來看本侯的笑話嗎?我告訴你,本侯沒有病!”
“父侯,你喝醉了……”蘇瑾扶了他一把。
“醉?本侯沒醉,沒醉……蘇瑾你說,你安的什麼心,爲什麼要那大夫亂說一通,可知,這樣讓本侯還有什麼顏面出去見人……”
蘇瑾心想,你哪裡還有什麼顏面了,早上那兩具赤果果的掛在府門上,你的顏面就掃地了,現在還來說顏面!
“父侯,你在說什麼啊,女兒一句都聽不懂,但女兒知道,父侯的身體一定會無事的,可是,父侯,你這樣不吃東西又喝這許多的酒,在好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不喝酒還能做什麼……”
蘇瑾剛要說話,卻看到明月走了進來,“明月見過侯爺,見過大小姐!”
“明月姐姐,你怎麼來了?”蘇瑾急忙拉起她。
明月靦腆的一笑,“奴婢是奉老夫人的命令來給侯爺送夜宵的。侯爺老夫人說,你一定要吃完。”
說完,明月將手中的食藍提到桌上,拿出了一碗燕窩來。
“明月,告訴母親,是我這個兒子不孝,勞她日日掛念,也勞你每天晚上辛苦的跑一趟。”永安侯,擡起醉醺醺的眼睛,咧嘴一笑。
“侯爺,那您就坐起來喝下吧……”明月笑着,端着碗站在蘇秀廉的身前,一臉的柔和。
蘇瑾只覺得奇怪,送來了,喝不喝是人家的事,你用得着輩得逼着他喝下去嗎?怪!
永安侯接了過去,張嘴就喝,也許是喝的太快,再加上之前喝了太多的酒,那燕窩才喝下一半,哇的一下吐了出來,要不是蘇瑾肯尖,扯了一把明月,那一口直接吐到了明月的身上!
明月臉色難看急了。
“咳咳咳……”蘇秀廉猛的開始咳了起來,那剩下的半碗燕窩也倒在了一邊,蘇瑾將之扶起來,又遞了水給他,他才一點一點緩了過來,隨之傻笑起來,“呵呵,呵呵……”
“明月姐姐,太對不起了,父侯他喝的太多了,這樣,剩下這些我看着他喝吧,你也好回去覆命!”蘇瑾笑着對明月說道。
明月點頭,“大小姐,那就麻煩你了,奴婢告退!”
說完,明月俯了身子退了下去。
蘇瑾看着那半碗燕窩,心裡一個想法突然就冒了出來,將它端起來放到一邊,又回來侍候蘇秀廉!
“父侯,您起來,這剛剛吐過,肚子一定難受的緊,女兒給你做了永州的小籠包,快起來嚐嚐!熱熱呼呼的,吃下去,肚子一定舒服!”
“瑾兒啊,父親向來對你不親的,可你爲何要對我這樣的孝順?你們小的時候,我一向喜歡琪兒那個活潑又會說的丫頭,可是如今她鬧出如此大的笑話,竟然還對我頤指氣使的要我給她準備嫁妝,哈哈……明知道,我今天心情不好,她不說一句安慰的話,因爲我不答應她,要拿珊兒的嫁妝,她,她竟然還來諷刺與我,諷刺我無能!你說我是哪裡做的不對了?她母親偷人,那麼大的一頂綠帽子蓋在我的腦袋上,可我仍然念着往日的情份,一沒休棄了她,二沒送她去家廟,還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何以琪兒她竟如此自私,只想着她自己呢?”蘇秀廉好像一個無助的孩子,看着蘇瑾。那眼中竟然淚意橫流!
彩菊聽的直撇嘴,你也知道你就偏着二小姐啊,哼,你活該啊!
蘇瑾夾起一個包子,遞到了他的嘴邊,“父侯,別傷心,我相信二妹妹她只是因爲太愛莫小將了,相信她將來做了母親就會知道父侯您的好了。來,張嘴,吃個小包子,不然你這空空的肚子會很難受的……”
蘇瑾輕聲的哄着,她實在不想去聽蘇秀廉這些話,所謂便疼兒女不得祭,這不就是最好的實例嗎?蘇秀廉吃下了兩個包子,而後咧着嘴笑着,頭一歪倒桌子上睡着了!
蘇瑾將手中的筷子放下,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看着那包子,抿嘴一笑,快速的從懷中拿出個小瓶子,脫下蘇秀廉的鞋,將他的腳拿了出來,看着這蒼白的腳,蘇瑾毫不遲疑的在他的腳指上紮了一下,隨後拿小瓶子將那冒出來的血裝了起來,可是讓蘇瑾感覺奇怪的是,蘇秀廉的腳指就是被自己剛剛紮下的瞬間冒出一點血來,隨之卻再也沒有了,看着那點點血,蘇瑾知道這根本是毫不頂用,隨後兩手加上了力氣,很勁的擠着,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接了一點點的血,將他腳底擦淨,又把鞋子給他穿好。
可即便是這個空間,蘇瑾與彩菊仍在說着勸着永安侯的話。
蘇瑾收好瓶子,轉頭看着那半碗燕窩,突然想起,之前錢大說過的話,想了想,蘇瑾將那燕窩倒進自己的食藍碗裡,再將那空了的碗放到了一邊,而那永州小籠包,蘇瑾又給拿出兩個塞進了食藍中,沒辦法,這兩個也是加了料的!其餘還剩下的幾個就那麼放在了桌子上。
門外的蘇才,聽着裡面大小姐勸着侯爺的話,聽的那叫一個暖心啊,看看,什麼叫嫡女,什麼叫庶女?這就是最大的區別啊!
你個庶女再有才,也一樣是小家氣,毫無胸襟,而這嫡女呢,你再欺負她,等到她發光的時候,你仍然掩蓋不住!
屋裡,蘇瑾與彩菊弄好一切,才叫道:“蘇才,蘇才……”
蘇才心中正想着,就聽到了蘇瑾那輕聲的呼叫,急忙跑了進來。“大小姐有什麼吩咐……”
“蘇才麻煩你一下,幫我將父侯擡到牀上,他喝的太多了,才哄着吃點東西,這會就睡着了!”蘇瑾扶着蘇秀廉,看着他笑着卻輕聲的說道。
“睡着了?大小姐你是這個……”蘇才臉上頓時露出笑容來,衝着蘇瑾伸出了大拇指!
“噓——別誇我了,快幫我將父侯送到牀上吧!”蘇瑾臉微微一紅,低頭說道。
“哎——”蘇才小跑着過來,將蘇秀廉背起來,送到了裡間。
蘇瑾跟進去,叫了彩菊去打熱水而後當着蘇才的面,將蘇秀廉的鞋子脫掉,又將他的外衣脫下來。
彩菊端着盆走進來,蘇瑾就將蘇秀廉的雙腳泡到了熱水中,洗了起來。
蘇纔在邊上看的那叫一個窩心啊。侯爺啊,您一向不喜歡的大小姐啊,可現如今呢,您喝的銘釘大醉,卻是她在細心的照料着您啊!
洗好了腳,將雙腳搬到了牀上,又將被子給他蓋上,才抹着頭上的汗,深深的呼了一口氣,一回頭,看到蘇才怔怔的看着自己,蘇瑾的臉頓時羞的通紅,“蘇才,讓你見笑了。就給父侯洗個腳,我都能出一身的汗,哎,都是父侯平時太寵着我們了,以至於我們什麼都不會做!”
“大小姐,您這話說的,要是侯爺他知道您今天晚上爲他做的,做夢都一定會笑的!”
“呵呵,當女兒的,也就能爲他做這些了,對了,你不要告訴他啊,我,我,我……我們走了!”蘇瑾臉很紅很紅,蘇才心裡頓時就明瞭了,大小姐這是怕被別人笑話啊!剛跑兩步,又停了下來,“蘇才,剛纔父侯吐了不少,麻煩你叫下人來收拾一下,那酒味太大,別的再薰到父侯!”
“欸,大小姐放心,奴才一定叫人將屋子收拾妥妥當當的!”
蘇瑾這才點頭拉着彩菊,拎着食藍跑出了侯爺的書房。出了這前院,蘇瑾才放緩了腳步,嘴角一扯,回頭看了下那還亮着燈的書房,心中一笑,洗腳?當然,這樣泡一泡,任誰還能看出他腳指被扎被擠的痕跡!
“小姐,走吧!”彩菊輕聲的喚道!
兩人回了院子,天色已黑的不見五指。
蘇瑾看着眼前的瓶子和那半碗粥,又想起,錢大夫說珊兒已醒來的事,想了想叫進了春兒。
“春兒,去找兩套輕便暗色的衣服,一會咱倆出去一趟!”
“是,大小姐您稍等!”
春兒說完,就退了出去,沒一會捧着衣服走了回來。
蘇瑾頓時怔住,春兒這速度也太快了吧!她自己都換好了!一身短衣利落的打伴,春兒頓時英氣十足,好像一位女俠,不過,就是身手太差了!
“小姐,自打奴婢回來,就將這東西準備好了,因爲,因爲主子說過,有一天你一定會用到,而奴婢也不知道那一天是什麼時候,所以就算是做好了,也一直放在奴婢的房中!”
“春兒,你是太謝謝你啦!來來,快幫我穿上……”蘇瑾笑着,在春兒的服侍下,將衣服穿好,這衣服的料子很普通,但並不是純黑的,有點便灰,可就是這種顏色在夜裡才最不容易被人發現!
兩人穿好衣服,蘇瑾將頭上的髮飾拿下來,又讓春兒將頭髮簡單的梳了一下,這纔對彩菊吩咐到要她看好門,兩人就走出了芙蓉軒。
拐了一下,就是永安侯府的大牆,蘇瑾笑笑,真的要謝謝姜氏,要不是將她的院子安排的在這麼遠的地步,她當日也不會輕易的就爬出了院子找人解毒了!而現在,她一樣輕易的帶着春兒跳了出來!回頭看了下那高大的院牆,唔,自己這功夫有進步,帶着個人,都沒覺得爬這個牆有多廢勁!
在春兒的帶領下,兩人迅速的向錢大夫那走去!
因爲天色已黑,錢大夫那家藥堂早就關了門了。春兒帶着蘇瑾繞到了錢大夫家的後門,伸手在門板上敲了起來,蘇瑾微微一怔,細聽之下,竟然還是有節奏的那種,沒一會,這門吱啞一下開了,那人只是看着春兒,什麼也沒有說,伸手比劃了一下,隨後春兒也比了一下,那人就將春兒與蘇瑾迎了進去。
“爲什麼不說話?”蘇瑾扯了春兒一下。
“因爲他是個啞吧,是被人毒啞的,聽說是錢大夫救了他的命,因爲有些武功底子,所以就留在了錢大夫家,給他當護院,唔,就專門看管這後門的!”春兒對着蘇瑾俏聲的說道。
蘇瑾聽完只覺得不可思議,認真的看着前面走的人,確實步履輕盈,是個練家子!
錢大夫看到蘇瑾立馬單膝跪了下去,“見過主母!”
“你起來,我都說了,別叫我主母,你……算了,我來是給你送東西的,這個你看看!”蘇瑾那話說了一半,卻也知道這個倔強的老頭,他認定的事,你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他!
蘇瑾將食藍遞給他,而後又從懷裡將小瓷瓶也遞了過去。
錢大夫打開看到半碗燕窩,也就明瞭是因爲蘇秀廉的事了,又擰開瓶子,頓時臉上就現出了笑意,“主母做事還真是速度,有了這個就太好了……”
嗯,要你廢心了,這個燕窩,聽說最近他天天晚上都要吃這麼一碗!”蘇瑾說道。
“明白了!屬下明日早上進府去給流白換藥的時候,會將結果告訴您!”
蘇瑾點頭,看着他,半響才道,“我想看看珊兒,不知方便與否?”
“這個……請主母跟屬下來,春兒,你就在這等着吧!”錢大夫說道。
蘇瑾跟着錢大夫走着,只是覺得很怪,這錢大夫好像跟春兒很熟,於是就問了出來。
錢大夫有些不大意思的笑了下,“主母啊,實不相蠻,其實之前,春兒她一直跟在下學習藥理,所以……”
怪不得!蘇瑾點了頭。
走到院中的假山處,錢大夫伸手按了一下,那假山竟然出現了一道門,錢大夫帶着蘇瑾走了進去。
蘇瑾覺得自己真是井底之蛙了,她整天坐於府中看着書,以爲自己目前至少也算是博學多才了,可是看到錢大夫那高明的醫術,還有現在這奇門盾甲,蘇瑾自嘲的一笑,自己眼光短淺啊!
走着走着,蘇瑾突然聞到了一股子味道,這味道她覺得熟悉,似乎在哪裡聞到過,可一時她又想不起來!
就聽到錢大夫開口說道,“幽長老,主母來了!”
“主母請進!”
門裡傳來了低低的聲音,錢大夫推開了門,請蘇瑾走了進去。
一間不算大的屋子,可是佈置卻還算是精質,那牀上正躺着小小的一個身子,渾身都被白布包裹着,蘇瑾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是珊兒嗎?
“主母,夜這樣的深,你這樣出來實屬太過於冒險了!”幽搖着頭。
蘇瑾哪裡還能聽到他的話,兩步竄到了牀邊,伸手輕輕的握上了蘇珊那柔軟的小手,“珊兒,珊兒,我是姐,你快點醒醒……”
“主母,您不要太過於激動了,有屬下在,屬下保證還您一個萬好的小六!”幽來到她的身邊,輕聲的說道。
蘇瑾轉看着那一張面具面,點了點頭,“我信你!只不過,不親眼看看她,我心裡始終不踏實。”
“屬下明白!”
蘇瑾站了起來,“珊兒的傷到底有多重?”
“主母您真的要聽?”
蘇瑾毫不遲疑的點了下頭。
“你們家小六的頭部被摔裂,一道長長的口子,從頭頂一直到耳後。不過好在她知道用手抱住了頭,不然,大羅神仙也難救!其實最爲嚴重的是她的腹內各臟器!不過好在屬下已將之縫合歸位,今天中午她有醒來一次,今天晚上,屬下會看護好她,只要過了今夜,基本上就脫離了生命危險,以後慢慢調理一定會回到原來那樣可愛。只是,她不能再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以及過度的運動!因爲她的心臟承受不住!”
蘇瑾聽頓時怔在那裡,那這不是預示關珊兒她從此只能像一個活死人一樣生活了!
“主母,你心中想的什麼屬下明白。可是,她如今能保住性命已屬不易了!”
“我知道,只是這心中總有那麼一點貪婪……”蘇瑾悠悠的說道。
看着蘇珊那蒼白的臉色,蘇瑾的心都揪到了一起,而她也明白,她能活着,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主母,您還記得中秋前的那天晚上,您刺破主子的雙腳,爬出的那些東西嗎?”幽想了想,轉移了話題!
“你找出答案了?”蘇瑾急忙問道。
“嗯,這幾次主子發作,因爲事先接了主子的血,所以在刺破主子腳面的時候,就將那爬出來的東西直接接入了血水裡,竟然發現,那東西很是活躍,連着接了幾次,都奇怪的發現一個事實,那就是,這東西它只有在那天才活躍的動着,而過了那天,就都安靜的趴着一動不動,而且它不動的時候,若不是我在血水裡加了藥物,跟本就看不出血裡有東西存在!這也是爲什麼這麼多年來,屬下一直沒有發現的原因。”
“那,那到底是什麼蟲子?”蘇瑾問他。
“這個是蠱!”幽肯定的說道。
“有查出是哪個地方的蠱嗎?”蘇瑾轉過了身子,看着他,因爲無論哪個國家,都有一些邪磨歪道的人。
“是緬越的蠱!”
“緬越?那麼一個窮的要死的地方……等等,緬越,緬越……”蘇瑾叫着,腦子裡一閃而過的東西卻沒有抓住,蘇瑾皺眉,到底是什麼?
“是緬越的,屬下目前已將主子體內所有的蠱蟲逼出了體外,養在了血中,現在就等着下個月十五,看看主子是否會發作!”
蘇瑾點頭,“那最近冥不在我身邊,也是去查這個事情了?”
“是的!”幽點頭。
“主母,時間不早了,讓屬下送您回去吧!”錢大夫從始自終一句話沒說,看着時間太晚,這纔開口。
蘇瑾點頭,“幽,我六妹就煩你多廢心了,算我欠你一條人命!”
說完,蘇瑾轉身走出了房間,走了兩步,蘇瑾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看着幽,“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說完,跟在錢大夫身後走了出去!
幽石化於原地,心快速的跳着,你的鼻子爲什麼這樣的靈敏?
錢大夫親自送蘇瑾回府,蘇瑾才知道,原來這位也是個身藏不露的主啊,怪不得那天,他竟然跑的比春兒還要快的衝進了母親的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