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面說話的不過是餘竹的一個親信,比較能說會道的那種,這個時候很簡單,要在渝慶最大的這家文體用品商店裡面租個櫃檯……
不欺負人,誰叫你自己要來招惹,混混就是這樣,不沾上,大家就是形同陌路兩個世界的人,但是你主動要用歪招來收拾人,對不起,沾上你就甩不掉了!
租賃的費用照給,但是必須得要一樓,靠門邊的……
這種事情真沒什麼說的,合同當天就簽下來,還有一大幫小子進來幫忙做清潔的!不過也就順便把定下來的那個位置給收拾乾淨了。
文體用品商店那個出主意去收拾那個賣得熱火朝天龍牌專櫃的副經理看到四五十個穿着打扮一點混混氣質沒有,有搬家公司的,還有什麼餐館的,加上某某車間的工作服,總之就是密密麻麻的一幫年輕人進來,默不作聲埋頭做事,乾淨利落的收拾完就收工,心裡着實有點發緊,因爲來籤合同那個小子就指名道姓找他,如果還有什麼事兒,後面的就針對他個人或者家裡人了!
這一次,就不是用噴繪裝飾點櫃檯那麼簡單了,得裝修,有個店面的樣子,面積也大了不少,阿燦是從頭至尾看着整個事件發展的,受到工商查封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陸文龍他們上門收拾的行徑他卻沒那麼驚訝:“唐人街那些社團,其實也經常這麼幹……你們不會經常這樣欺負人吧?”
應該沒有吧,陸文龍甚至把這件事給袁哲講了講,袁哲也不驚訝:“歸根結底還是法制監督不完善,各種不正當競爭沒有得到有效遏制,就只能訴諸於這些黑惡手段,悲哀啊……”十足的書生口吻。
但末了卻一本正經的告誡陸文龍:“這種事情很容易讓你和你的人嚐到甜頭,食髓知味,這一次是人家來挑釁你們,但是下一次,你們就會主動去欺負競爭對手了,這是一個分界線,你們擁有用這樣方式去處理事件的輕鬆便捷,以後就會越來越依賴這些黑惡手段,你知道我說的意思麼?”
陸文龍聽得認真,思考一下:“就是得管着他們不許再用這樣的方法?”
袁哲不怎麼看好:“人心是最難以滿足的,這是你的一個坎,怎麼去約束你的人抵抗這種誘惑,明明可以依樣畫葫蘆打擊競爭對手的,卻要辛辛苦苦的公平競爭,你管理不好,下面的人還會抗議爲什麼這次可以,他們也不過是照着你做的方式來做……”
陸文龍纔有點警醒了,原來這中間還有這麼多的繞繞,原來那些人人痛恨的地痞流氓就是這麼形成的,自己可不要變成那步田地!
仔細一問一查,其實已經有這樣的苗頭了!
因爲他跟武剛這邊若隱若現的關係,跟道上也能打着張慶楠的旗號,更別提陸文龍自己本身也有了不小的名氣,弟兄們中間或多或少都有點趾高氣揚的氣勢了。
多了不說,現在還在財會學校的林胖子,帶着三四個人過去念個會計專業班,一到學校就來個下馬威把學校原來高年級的學生收拾了一個遍!外面隨便喊幾十號人去收拾學生,多輕鬆?
現在儼然一副學霸的氣勢,進進出出耀武揚威的感覺真不小。
對外做業務搞生產的還好點,畢竟餐館工廠什麼的都要對顧客客氣,可是那些開店的遇到鄰家生意競爭,稍不如意就會動手動腳,主動去妨礙別人生意的,真不算少,就連餘竹這號兒的都能帶着人威脅利誘那些站街的二手販子,強行從他們手裡低價收貨!
這就是結社的本質!
一旦羣體的優勢體現出來,法治打擊又不力的話,這種習慣上的東西簡直就好像瘟疫一樣,蔓延到每個人的身上。
陸文龍一番觀察以後,簡直有點冷汗淋漓,原來自己的弟兄們早就已經滑向了危險的另一頭!
袁哲說的話很簡單,道理卻很清晰,小時偷針大時偷金,現在只是略微有點欺行霸市,隨着慾望的膨脹,年齡的增大,攤子也越來越大,那個時候,就真的是船大難掉頭,陸文龍自己都沒有辦法約束控制了!
當然陸文龍拿這件事也去請教了維克托跟荀老頭,前者是商業管理的招數,後者是幫會經營的經驗,拿定主意以後,陸文龍纔在老院子召集了所有弟兄跟親信。
他們是來拆院子的……
荀老頭是個真疼愛徒弟的,拿定了主意,就招呼自己所有人搬了出去,陸文龍還要幫他找地方,他都不願意,直接就先住到了陸文龍他們最早那片有些破爛的低矮平房裡面租的房子:“我就是要逼一下這些後輩,讓他們不能譽爲有個院子擋風遮雨就什麼都不幹了!”
他還是壓得住人,那些智堂的後輩什麼都不敢說,但這搬出來就跟以前真不一樣了,沒有那麼多的空房間來隨便可以住,也沒有以前院子裡面天天合在一起有飯吃了,荀老頭是真的咬住牙不去陸文龍的那些館子吃飯,天天自己開伙,就那麼點飯菜,自己吃自己的!
逼得有些後輩終於開始面對現實,得自己給自己找飯吃了!
陸文龍已經把建築設計跟報建手續都遞出去了,這邊就要開始拆除院子,荀老頭聽了他的主意,直點頭:“你有心思就好,我不去看了,智堂也該打掉舊的來新的了!”他還是想陸文龍什麼時候能夠開堂子,當然是在不被政府打擊的前提下。
陸文龍提了一把十公斤的大錘,就是錘柄是一米多長鋼筋的那種,看着下面嘻嘻哈哈的弟兄們,先不說事情,只分配工作:“這裡就是以後我們的家,所有人都要上陣動手,力氣大的跟我拆外牆,力氣小的拆花臺走廊,但是分成這幾撥兒,分頭聽指揮,阿剛的人來每一處監督安全,這拆房子,要是塌下來把人壓在裡面就作死了!”
其實沒那麼複雜,這種老式房子又沒有樓層,搭上阿剛他們從工地拉過來的腳手架,從屋頂往下面拆就是了,拆了磚瓦拆大梁,最後再打掉牆壁!
佔地跟個地主家似的院子,還是有那麼大的面積,兩進多的院子呢,近百個年輕人分成好幾撥,連餘竹他這一系不怎麼動手的人都提着小羊角錘跟着砸磚石,只有楊淼淼帶着一幫女性幫忙送個水,遞個毛巾什麼的,不過姑娘們都頭上扎着毛巾,現場的粉塵實在是太大了。
陸文龍穿了一條運動褲,上身開始還有件背心,後來越來越多的汗,就乾脆脫了光膀子,原本就有些黝黑的皮膚,油亮油亮的,到處都沁着豆大的汗珠,再粘上漫天的粉塵,就沾附在身上,汗水留下來的時候,衝出一條條痕跡。
小虎牙沒什麼扭捏的,大大方方的過去幫陸文龍擦掉,陸文龍也不停歇,專心的一直埋頭苦幹。
這是個苦差事,陸文龍除了第一天分配工作,後面就一聲不吭了,一早時間到了就準時到場開始幹活,一直幹到下午收工,中途中午吃飯纔會歇息一陣。
整整十天時間,才把整個院子夷爲平地!
站在這片廢墟上面勞作的年輕人,人數也在不停的變化……
剛開始除了在小縣城還在念書的三個弟兄和杳無音信的阿生,其他親兄弟都來了,興致勃勃的跟着陸文龍一起動手,他們還帶着各自的親信弟兄,所以一共有百來號人,把個院子擠得滿滿當當。
但是幹了三天,有些人就吃不住勁了,這真是個極爲勞累的體力活,陸文龍這樣絕佳身體的人,都覺得非常疲憊,晚上回到家都是倒頭就睡,有時候連晚飯都顧不上吃,更何況這些隨着生活條件越來越好點,整天喝酒玩樂的弟兄?
有人開始請假,有人開始溜號,更多的就是背後開始有怨言:“這麼多弟兄小崽子,那麼多的民工等着找活兒,我們又不是沒錢,爲什麼不能讓別人來幹,看看我這手,都磨成這樣了!”
特別是那些親信,有些就是靠着跟帶頭大哥關係好,嘴甜會來事兒起來的,這種人有個最大共性就是好逸惡勞,嘴上比手上順溜,甚至還要慫恿自己的大哥:“去跟六哥說一下,有這個必要麼?大家這點時間拿去掙錢不更多麼?吃這種苦,真不值得!”
一時間的議論非常多!
餘竹也受不了,他本來就身體單薄,帶着的人更是以嘴皮子見長的,第三天他就因爲要收購一批從工廠偷出來的零件,也算是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就溜號兒了,但是卻命令自己的親信要在工地上做事,算是幫自己頂號兒,可晚上聽下面的人說很多人都在埋怨,陸文龍卻一聲不吭,只做事,時間一到,楊淼淼敲響門口掛的一根鋼軌就收工走人,根本不招呼人。
這個白紙扇的腦子裡面就比別人轉悠得多了!
略微一思考,就立刻從自己那邊跑到檯球廳這邊來,也不說話,觀察打量喜歡聚在這邊的弟兄們反應,果然一下就看出點苗頭,大概能揣摩陸文龍是在想考驗個什麼了!
身上頓時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