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龍徹底見識了一把對方臉色瞬息萬變的功夫。
就那麼一剎那的錯愕,也許後面的動作和反應稍微有點超出鞠崇西平常的狀態,因爲緊接着他就大步流星的走進來,驚喜的看着陸文龍伸出手:“真的是陸文龍同志麼?太榮幸了!”
老杜都略顯奇怪的看了看他的反應,纔給林長峰介紹:“小鞠,去年我返京之後才調任我的秘書,很有工作能力。”對林長峰略微探詢的眼神,也點了一下頭,算是會意的傳遞含義,就是那個鞠家的子弟,林長峰笑笑點頭。
這個小動作幾乎就瞬息之間完成,鞠崇西根本沒注意到,也許平時他會注意,這個時候卻都在陸文龍這裡了,幾乎是不容置疑的抓住了陸文龍的手,就好像那晚他給陸文龍戴上手銬的模樣。
陸文龍有那麼一剎那,搖擺過自己是否需要脫下外套,給兩位副部級領導看看這位他們口中很有工作能力的秘書給自己留下的遍體鱗傷,這還是因爲他年輕,又是頂級運動員,纔有這樣超越常人的恢復能力,換做一般人,現在還在醫院躺着呢!
憤恨麼?肯定憤恨!
非常憤恨!
但,那又如何呢?!
就好像陸文龍給趙連軍表述的那樣,他想通了。
陸文龍其實總結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在於學習能力,從身邊周遭的每一件事當中學習汲取教訓的能力,幾年前他被小混混暴打,讓他決定加強自身以及周邊的能力。逐步抗衡這樣的力量;
別人不願花功夫去練習一套拳術。他跟楊淼淼就能持之以恆的一直學習練出來;
見識過平京的天空。就明白縣城的狹小,才試着到大城市發展;
被徐少康好好教育了一把,他才懂得運動員那不知所謂的名氣,在權勢和財勢面前一錢不值;
在奧運會和國外更加開闊的眼界,又一頭扎進讓自己艱難起步的房地產行業;
而這一次,在他基本補上了財勢這一塊以後,鞠崇西比徐少康更加**裸的狠辣無情,讓他明白權勢甚至能徹底拉翻財勢的道理。
這一切。其實都歸功於他這種決不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的學習能力。
表面上看起來他在徐少康和鞠崇西這裡的跌倒似乎都是同一個坑,其實有本質的區別,因爲這一次真的讓他清楚了在當今的社會,權勢究竟可以到什麼樣一個地步,鞠崇西在這方面的運用,實際上比徐少康更爲沒有底線!
所以,陸文龍也學着要靠近權勢,就算不利用權勢去創造財富,起碼也能運用權勢保證自己的安全。
那麼,現在他抽打鞠崇西一耳光。有什麼用呢?
表面上來說,對他自己沒什麼負面影響。一個運動員,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不會想那麼多,做了就做了,也許老杜會喝斥鞠崇西,那又如何呢?
是林長峰帶他來的,林長峰一定會很失望,他可不是帶陸文龍來揭發老杜身邊一個功勳之後的惡行的,如果說是以前的陸文龍沒準就不會在乎老林的想法,現在他卻會在乎了。
就這麼一剎那,陸文龍電光火石般的就閃過這個簡單念頭,笑着起身也握住了鞠崇西的手,同時他在鞠崇西的眼睛裡,看到一絲慌亂的離開,卻有點猜疑的感覺,但肯定不會有感謝或者驚喜,緊緊的和陸文龍的手搖了幾下:“幸會幸會……”伸手按陸文龍坐下時候,卻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捏了一下。
陸文龍恍若未覺,笑着坐回去繼續給老杜描述香港的事情:“就是汪主任要求我協助在西貢攔住了幾個外逃官員,因爲林伯伯那個準女婿的原因,我也認得一些香港朋友,畢竟現在政府方面在香港出面有些不方便,所以我才幫得上忙……”
老杜恍然大悟,伸手指跟林長峰點點:“幾月?”
林長峰笑得意味深長:“去年五月……”
兩位官員相視而笑,都明白就是那場平京市的風暴背後帶來的餘浪,可坐回在老杜另一邊的鞠崇西卻有點些許的坐立不安。
整個書房裡面的坐態是很奇怪的,一般這樣兩位大員的情況,要麼兩人坐在長沙發上比較親密的傾談,要麼各坐在一側的兩把單人沙發上做比較客套的公事談話,可現在卻是陸文龍和老杜坐在長沙發上,林長峰坐在靠近陸文龍的單人上,儼然是陸文龍坐在兩個大佬的中間。
其實不過是因爲老林方便陸文龍和老杜聊家鄉,他坐在一邊幫腔,纔有這麼個怪怪的坐態。
但在不瞭解前半截的鞠崇西看來就意味頗多……更何況老杜這會兒已經頻頻朝他看了好幾眼了。
是不太正常。
鞠崇西是秘書,甭管你有多麼深厚的背景,那也是秘書,是來老杜這裡學習和積累人脈的,要懂得本分,這幾乎是政壇的基本要求,剛纔冒冒失失進來握手就很出格了,現在還自顧自的坐在老杜這邊的單人沙發上,林長峰的秘書敢這麼隨便不請自來的坐着參與談話麼?
林長峰都不跟老杜對眼色,免得對方以爲他在嘲笑這位高幹秘書敢逾越呢。
可在鞠崇西感覺看來,難免就心虛……
林長峰覺得老杜這秘書的確不太開竅,看了幾眼都不省事,只有自己把話題拉輕鬆點:“老杜你在蜀都也做了幾年的副職,教育界的湯老知道不?”
老杜也覺得說說不相干的事情化解一下:“那當然,西部地區教育界的泰斗,年紀大,但一點沒學究架子,也是政協委員,經常有在會議上遇見聊幾句,我也分管教育嘛。”
林長峰也有八卦精神,指指陸文龍:“他老丈人……很看好他,覺得他不光是個運動員,還能有一顆赤子之心做人做事,我也很喜歡。”
老杜這會兒的表情就略顯誇張:“哦?老湯的女婿……他一輩子教書育人,認定的孩子,那肯定還是很有幾分內容哦。”
陸文龍謙虛:“一直在體工隊,沒讀過幾年書,就是靠教練跟長輩言傳身教。”
剩下的真是寒暄,可在鞠崇西看來,愈發的狐疑不定,也許在他的認知裡面,爲人就是應該像他那樣兩面三刀,只會愈發懷疑陸文龍出現在這裡的動機。
所以到最後,林長峰和陸文龍乘興而歸的上了車,老林終於控制不住的搖搖頭:“哈哈……”他當然不會背後說什麼,但應該真是對老杜這個身邊鞠家的子弟很不看好,都三十出頭了,還沒體現出能獨當一面的能力,順帶可能對鞠家的這些子弟都不太看好了,這是個必然的連帶看法。
陸文龍看着林長峰一路上都靠在後座靠背上靜靜的思考,自己就不做聲,眯着眼睛慢慢的回憶鞠崇西剛纔的一舉一動,突然聽見林長峰開口:“你覺得老杜這個秘書怎麼樣?”
幾乎是脫口而出:“不怎麼樣……”然後才聽見老林的秘書也在迴應:“沒接觸過,今天才第一次看見,相貌堂堂,好像有點面熟。”
呀,以爲問自己呢,陸文龍一下睜開眼,有點不好意思,老林的確是坐起來稍微前傾,迎着自己秘書在問話啊。
老林的秘書笑呵呵的就幫陸文龍圓場:“你在閉目養神嘛,做運動員是不是很擅長這門功夫?”
陸文龍真心有點感謝的點點頭笑,林長峰卻笑得意味深長的不繼續說,直到車停好了下來,陸文龍正要告辭自己開車離開,林長峰卻指指樓上:“我那有點好茶葉,你拿去喝,喝不慣帶回去給小清。”秘書就知趣的不跟着上樓,笑着指揮司機走了。
陸文龍在這方面反應還沒這麼快,走到樓道里面,林長峰才教導:“這是平京,也是政治中心,有些話不能隨便亂說,包括我在內,不能隨便表態,個人的很多看法立場要懂得包涵起來。”老實說,他也算是喜愛陸文龍了,纔會破格的說這番話。
陸文龍不是說自己就靠長輩言傳身教麼,真的認真領會了,好像的確是,回想老杜跟老林談話時候,有笑聲有深思,但基本都不明確的表達對某個事件或者人物的喜惡態度,相互都不會說,幾乎都成了習慣,點點頭,但想一下還是在進門以後坦承:“我之前見過他,在一家夜總會……”
這也不稀奇,林長峰知道這些功勳子弟出入這些娛樂場所的不少,有些甚至還是暗地裡的股東或者靠山:“這不說明什麼……”
陸文龍就站在明亮的進門玄關,關上門以後,撩起自己的運動服以及裡面的內衣:“這就是他們一羣人親手把我打成這樣的……”
有些發黃的燈光下,陸文龍健壯的六塊腹肌跟光滑的腰肋肌肉皮膚上,橫七豎八的還填滿各種暗紅色淡淡的印跡,和臉上皮膚較薄又護住了臉不同,這些地方的肌肉淤青到現在還沒消失。
等到陸文龍完全撩起後背的衣物,那整個背上亂七八糟的甚至還有清晰的鞋底形成痕跡!
讓剛迎出來的林秉建母親都驚呼一聲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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