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果子說完,寧採臣沉默了片刻,道:“請代爲轉告羅伯父,淳淳教誨採臣銘記於心,不會做出以卵擊石的蠢事來。”
果子再度恢復爲那副點頭哈腰的模樣:“小的一定會將先生的話原封不動的轉告老爺……如果先生沒有別的吩咐,小的就先告辭了。”
寧採臣點了點頭,剛要回復,卻是聽到府門處突然人聲吵雜,像是來了很多訪客。
果子踮起腳尖伸着頭,向外面一看,笑了:“當真是巧了,我這邊剛剛傳完老爺的話,送禮的人就來了。”
寧採臣轉頭看向花兒:“帶着你的這些姐妹去門外迎賓,什麼人送了什麼禮都要記載清楚。凡是要求拜訪我的,盡皆收下拜帖,就說我在閉關,擇日或許會登門回訪。”
“寧先生,看您這做法,是不打算與他們虛與委蛇了?”十二女婢出去之後,果子好奇問道。
寧採臣吸了一口氣:“我沒有時間陪着他們玩官場學,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金華高官會聯合起來宴請我,到時候再認識他們也不遲。”
“別說是白身了,就算是做言官,能夠做到您這樣的也爲數不多。”果子感嘆說道。
寧採臣搖了搖頭:“不是我持才傲物,只是不想將精力放在官鬥上面。更何況,現在的金華高官對我禮敬,憑藉的不是我的本事,而是那浩然正氣的威懾力,以及他們可能懷疑我身後有巨大後臺。”
果子向他靠近了一些,小聲問道:“那先生身後真的有巨大後臺嗎?”
寧採臣失笑,學着羅浮踢了他一腳:“你管這麼多幹什麼?剛剛就說着離開,現在還不走,是想要讓我親自送你嗎?”
果子笑呵呵的離開了,寧採臣回到自己的房間,將背在身上的包裹解了下來,掏出兩瓶愈靈散,兩瓶毒水,九枚蒼鷹蛋,一一擺列在桌子上面。
“還好打鬥的時候沒有傷到包裹,否則的話哪怕是隔着木盒,也能碎裂毒水的瓷瓶。”寧採臣後怕說道。
“如果你以後能夠得到乾坤袋或者儲物戒指,就不用在擔心這種事情了。”小倩輕聲說道。
“乾坤袋……儲物戒指……”寧採臣眼中閃過一道異彩:“小倩,這種東西很珍貴嗎?”
小倩搖了搖頭:“對於大勢力中的弟子來說,這只是標配的裝備,只不過其中空間不大而已。對於我們這樣的散修來說,無論是乾坤袋還是儲物戒指,都彌足珍貴。”
寧採臣嘆息:“那些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大勢力傳人起點實在太高了,法寶仙經,奇珍異寶任其取捨,成長速度堪稱恐怖。”
“書生你手持人皇筆,肯定身聚大氣運,將來一定能夠如同東華帝君一般,扶搖直上九萬里,縱橫天下。”小倩認真說道。
寧採臣笑了笑:“放心吧,我不會自慚形穢的,東華帝君就是我的榜樣和目標。”
“我會一直陪伴在你的身邊,協助你扶搖而起,叱吒三界。”出神看着他堅毅的面龐,小倩在心中輕聲說道。
“寧賢侄,可否現身一見?”木質房門外,院落中,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
寧採臣站起身來,推開房門:“羅伯父怎會突然到訪?”
羅應浩笑道:“我也沒想到剛剛讓人給你傳了話,自己轉頭就登了門。這次過來,是受了嚴通判的囑託,邀請你一同參加他舉行的宴會。”
“宴會?”寧採臣出了門,若有所思:“能夠讓羅伯父前來邀請,這個宴會恐怕沒那麼簡單吧?”
羅應浩目光古怪地瞥了一眼他白衣上的血跡:“是不簡單,這場宴會,名義上是通判舉行,實爲知府大人試探你而舉辦。到了宴會之上,切記不要太過剛強,否則的話很容易折斷。”
“放心吧伯父,我會盡量隨即應變。”寧採臣敏銳地發現了他古怪的目光,轉而說道:“伯父請到正廳小坐片刻,我先去換套服裝。”
羅應浩心中雖然奇怪,但是卻沒有追根問底的想法,笑了笑,便獨自前去正廳了。
房間中有花兒她們買回來的白色書生裝,寧採臣隨意選了一套穿上,在盆架子邊洗了洗手,洗了洗臉,到正廳會和羅應浩,一起坐上在門外等候的轎子,向舉行宴會的酒樓行去。
轎子在一座富貴酒樓前停了下來,寧採臣和羅應浩各自從轎中走出,在酒樓老闆的奉承聲中,上了清清靜靜的二樓。
“看這樣子,整個酒樓應該都被包下來了,寧賢侄你好大的面子。”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中,羅應浩笑着開口。
“不是我有面子,而是我背後的‘勢力’有面子。”寧採臣似笑非笑,輕聲說道。
羅應浩頓了一下,笑道:“對,保持着這種狀態就好,時刻謹記着你不是散修,而是大勢力的入世弟子。”
來到酒樓中最大的房間前,敲門進屋,寧採臣愕然發現包括知府在內的二三十名金華官員赫然在列,按照身份地位依次坐在一張張桌子邊。
“抱歉,抱歉,讓各位久等了。”羅應浩拱手上前,歉意說道。
“無妨,不是二位來晚了,是我們先到了。”知府坐在人羣中最中心的一張桌子邊,對着兩人招手:“過來坐。”
在一羣人複雜的目光中,寧採臣跟隨着羅應浩來到中心桌子邊,隨意找了一個空位坐下,疑惑望了一眼正面相對着的二八少女。
在一羣官員之中,一個容貌秀美,體態婀娜的少女顯得異常明顯,有些不倫不類的意味。
“你就是那些寫出《贈羅浮,送別》的書生?”見到寧採臣的目光望向自己,少女饒有興趣地問道。
寧採臣擡目看了知府一眼,卻是發現他正笑眯眯地看着這一幕,不知在心中盤算着什麼:“這位姑娘是?”
“這是小女青玉,聽說這次宴會寧先生會來,就吵着跟了過來。”知府笑聲說道。
“喂,書生,你沒有聽到我的問話嗎?”青玉不滿地皺了皺鼻子。
寧採臣目光淡然,隱有笑意:“聽是聽到了,不過知府大人當面,不好與你直接攀談。”
“這有什麼,你們讀書人就是太多規矩。”青玉瞪大了眼睛,嘟着嘴說道。
“玉兒,禮不可廢,不可無禮。”知府不輕不重的呵斥了一句,轉過頭對寧採臣說道:“寧先生,實在抱歉,我這女兒被我平日裡寵壞了。”
寧採臣搖了搖頭,剛要說話,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了,一個手持摺扇的青衫男子走了進來,笑着開口:“玉兒活潑機敏,情緒歡快,這是好事。”
“董賢侄要來怎麼不知會一聲?”見到此人,知府頓時有些頭痛,暗道今日的氣氛恐怕要好不了了。
原來,這青衫男子本名董川,乃是金華本地董氏豪門之後,未來的家主繼承人。當年知府初到金華,借的便是這董家之勢,故此兩家關係親密,多有往來。
這一來二去的,時間一長,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這董家少主竟是喜歡上了青玉……如若青玉對他也有意思倒也好辦,雙方家長都樂見其成,可是無論董川怎麼死追爛打,青玉對他都是不假顏色,沒有絲毫好感。
“咱們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見外?”董川瞥了寧採臣一眼,若有所指。
寧採臣嘴角微微勾起,眼睛眯起,隱藏住其中的嘲諷。他連這酒宴聚會都是來走一個過場,更不會將心思放在爭風吃醋之上。
董川心中視爲珍寶的東西,在他心中,與路人一般無二。從一開始,兩人的視野就不在一個高度上。
董川絲毫不顧青玉嫌棄的目光,挨着她坐下,酒宴在一種很古怪的氛圍中,正式開始。
“寧先生身負浩然正氣,不知道師承那位大儒?”酒過一旬,知府貌似隨意地問話,其餘官員紛紛支起耳朵,擡目注視。
“實在抱歉,老師不讓我提及他的名字,師命不可違,還望知府大人贖罪。”寧採臣端起酒杯,遙敬說道。
知府呵呵笑道:“沒關係,沒關係,是我問的唐突,忘記了你們一門之中的規矩。”
“浩然正氣何其了得,尋常大儒都不見得能夠身聚。一個弱冠之年的書生,怎麼可能比大儒還要厲害?”董川似笑非笑道:“這所謂的浩然正氣,莫不是假的吧?”
寧採臣輕笑:“我需要證明給你看嗎?”
“不是證明給我看,而是證明給在座的各位大人看。”董川不是那種無腦之輩,一句話間就將自己和在場的所有官員統一了戰線,借勢威逼寧採臣就範。
“寧大人要不就施展一下,也好讓我們開開眼?”一名不知道品階的官員提議說道。
“對對對,身爲儒門弟子,老夫至今爲止還沒有見過浩然正氣,還望寧大人滿足老夫這個心願。”有官員附和道。
寧採臣臉上掛着一絲莫測地笑:“既然你們都這麼說,那我有兩個問題想要問你們,第一,在場有多少儒門弟子?第二,浩然正氣對於儒門弟子來說,代表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