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餘情

之後,方玉茹隱晦地詢問了一下當年的事情。

蘇月華很傷心,她當年肚子裡的孩子,她也不知去向,是生是死,現在都還不知道。但估計是凶多吉少。

她依稀記得,當年自己失去了一段記憶,醒來後,渾身髒兮兮地,倒在一個垃圾堆附近,頭很痛,整個人渾軍噩噩的。

那一年,南方有一個地方發大水,那裡地區的居民到處都走失了,蘇月華正好遇到一個暈倒的中年婦女,把自己從垃圾堆裡面翻撿出來的吃食分了點給那中年婦女吃,救了對方一命。

事後,就跟那個中年婦女湊到一起,隨着對方南下,回到發大水的南方,並且重新入了戶籍,成爲那個中年婦女的女兒。

她隱約記得自己名字裡面有個月字,又正巧那中年婦女的丈夫姓蘇,所以她就改名叫蘇月。

而蘇雨,是她在發大水的南方災區那裡撿到的一個小女孩,當作自己女兒養着。

多年過去,當年收留蘇月華的那中年婦女及其中年婦女的丈夫都因病過逝了,蘇月華帶着蘇雨來到北方打工。一直以來,天氣變化,她頭就很痛,還經常做惡夢,直到不久前,突發疾病住院,又意外得到展飛幫助,才解除病根,並恢復了當年的記憶……

說起當年往事,兩人都是一陣唏噓,頗爲感慨。

飯後,蘇月華拒絕了方玉茹的邀請。說是有事要先回家。

只是,一離開飯店,蘇月華眼圈就紅了。忍不住衝到一個偏僻無人的角落,手捂着嘴,痛聲大哭。

眼淚不斷涌出,腦海裡面,不斷浮現起,二十年前,她與洛天河相識、相知、相愛……種種一切。歷歷在目。恍如就仍在昨日。

閉上眼睛,彷彿還能看到他年輕時的樣子。正對着她微笑。用力呼吸,彷彿仍能聞到他當年身上的氣息。用力抱緊自己,彷彿自己仍是當年十八九歲的年紀,在他溫暖的懷抱裡。

但是……

二十年過去了……物事人非。

她恢復了記憶。記起當年的事情,有很多疑點,剛開始不能斷定當初是誰向她動的手,所以纔不敢跟洛天河相認。但內心深處,何嘗不是仍深愛着洛天河?

二十年來,不曾有過任何一個男子走進她的心房,不曾接受過任何其它男人,只是孤身一人拉扯蘇雨長大。這何曾不是因爲,潛意識當中。還有着洛天河的影子?縱然失憶,卻仍深受影響。

可是,二十年過去。她也老了。

她的實際年齡只比方玉茹大了不過幾個月,才39歲的人,看起來卻是四十多了,如果跟方玉茹走到一起,別人還以爲雙方是母女呢。

她已人老珠黃,他的妻子仍跟當年一樣。年輕,漂亮。美麗,動人。他們夫妻相親相愛,還有一個給他們生了個孫女的女兒……蘇月華知道,她跟洛天河之間,再沒有任何可能。

哪怕是現在她能恢復青春,跟洛天河之間也不足一成的可能性。

除非,時光能倒轉,重新回到她懷了洛天河的孩子,而方玉茹還沒跟洛天河走得太近的時侯。

但是……不可能了。

一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悲由心生,忍不住放聲大哭。種種往事,仿如還在昨日,但一失憶再恢復過來,卻已是二十年。什麼都改變了,無可挽回。這種傷心,這種痛苦,難以言述。

“天河……天河……”

蘇月華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另一隻手撐在牆壁上,下意識死死地抓着,指甲扣得翻卷,指頭的皮肉磨破,血都滲了出來。

今天方玉茹找她,把那些錢和那些房產證給她,說是補償。

但是,蘇月華知道的。

這不僅止是方玉茹的補償,也是方玉茹私下代替洛天河所作出的補償。

不僅止方玉茹對她愧疚,洛天河同樣也對她愧疚。

她知道洛天河的爲人,重情重義,就算是二十年過去……但是,那天晚上,遇到洛天河的時侯,從他的眼神當中,從他的表情當中,她讀懂了他的心情,他的想法。

他的心裡,還有着她的位置。

方玉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沒有用什麼手段來打壓蘇月華,只是想通過種種手段,代爲彌補蘇月華。如果蘇月華得到補償,並且過得很好很幸福,那麼……洛天河的愧疚就是得到了彌補,愧疚之情就會緩解,越來越淡,蘇月華就再也沒有機會。

方玉茹知道,洛天河跟蘇月華之間,如果仍有唯一的可能,那就只會是因爲這份愧疚,以及這份回憶,能讓洛天河跟蘇月華再次走近。所以,她就先出手,對蘇月華作出補償。

如果方玉茹退讓一小步,還主動對蘇月華很好,如果洛天河更進一步,那麼,愧對的,就是方玉茹,而不是蘇月華。蘇月華這邊,方玉茹允許用物質方面的任何方式進行彌補,而感情方面,卻分毫不讓。只要把握住這點,哪怕洛天河舊情難捨,也再無復燃的機會。

只要洛天河心底的愧疚,以及對過往的那一絲念想,都煙消去散,那方玉茹就不怕蘇月華跟洛天河走近。

更不用說蘇月華已是人老珠黃。

只是,蘇月華如何肯甘心?

她也不覺得自己跟洛天河之間,還有任何可能。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鴻溝,太巨大了。但是,她卻又不願意放棄那份念想……所以,無論如何,方玉茹給她的一切,她都不肯接受。

只要能保留一絲念想,哪怕是奢望,是是她自己也覺得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就是不接受。彷彿只要不接受方玉茹所給的任何一切,與洛天河之間,就仍未徹底斷掉。

這種潛在的感覺……難以用理性來描述的感覺……支撐着她。讓她拒絕了方玉茹所給的一切。也許是倔犟,也許是出於自卑而產生的自尊,不肯接受方玉茹的補償,更不肯接受對方的幫助。

這天,蘇月華回到家裡,第一件事,就是帶着蘇雨搬家。

不爲避開方玉茹。只爲避開洛天河。

因爲她知道她幾乎沒有機會,所以才更害怕見到洛天河。

不再相見。就仍有一份念想,若是相見,卻怕現實把那份念想徹底切斷。

當天晚上,就迅速臨時搬到了另一個小區那裡。這種不理智的做法。讓她們的錢,所剩無幾。

也是這天晚上,月亮高掛夜空的時侯……一隻魅魔,出現在蘇雨家中,見到蘇雨,見到了蘇月華。

“參見太后。”蘇菲娜拜伏在蘇雨面前。

蘇雨很吃驚,連連擺手避開:“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同時,臉色有些發白。又有些好奇地看着蘇菲娜背後舒展開的惡魔翅膀和那條尾巴。

“我沒有認錯人……我來自未來世界,您是未來魔族女皇陛下的母親,同時……也是上一代魔帝陛下的女兒。公主殿下!!”

“什麼?”

“昨天晚上,爲了隱瞞您的身份,不讓兩隻天使起疑,所以我跟妮妸才故意誤導兩名天使,讓她們以爲您不重要。有所得罪與失禮之處,請太后恕罪……”

蘇雨傻眼了。

愣愣地看着鬼魔蘇菲娜。又回頭看向被“定身”不動的蘇月華。

她不會想到,從這天晚上開始。她的命運……將徹底改變!!

另一邊,兩個小時之前,展飛是在天色剛黑的時侯,就回到了天華市,直接進入洛宅,見到了洛婉。

洛婉坐在那裡,皺着眉頭望着窗外失神,似乎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靈兒則被兩名女傭抱着在外面客廳裡面玩。

展飛出現在陽臺出口處,洛婉恍若沒看見他,雖然看似在望着窗口,不知心裡想着什麼。

“婉兒?”展飛推開落地窗,叫了一聲。

洛婉嚇了一跳,然後才驚喜道:“展飛,你回來了……太好了,有沒有受傷?”

拉着展飛的手,上下打量着。

展飛道:“我沒事,一場誤會,現在已經搞定了。以後不會弄出這樣的狀況來了。”

洛婉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正想詢問細情,展飛卻先問了:“剛纔看到你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該不會是在想我了?”

洛婉哼了一聲,臉色一紅,錘了他胸口一記:“你臉皮還真厚。”

展飛呵呵笑了笑。

卻發現洛婉盯着展飛背後那兩隻天使跟兩隻魅魔。

展飛就回頭道:“以後在洛婉面前儘量不要隱形,也要讓她能看得到你們,免得發生什麼誤會。另外……你們不是還要談判嗎?如果沒什麼事,可以先離開了,給我和洛婉一點私人談話的空間,可以嗎?”

兩隻天使跟兩隻魅魔面面相覷。

展飛道:“總不能,別人小夫妻兩個說些私己話,你們都在這裡光明正大地聽,當電燈炮吧?”

天使跟魅魔相互看了看,都非常之默契地飛了出去,但是,還是守在這別墅周邊。

展飛心下微嘆:“這四個傢伙,耳朵特靈,我以後總不能一直讓系統開着隔音結界吧?這四個大燈炮,還真麻煩……看來我得趕緊提升實力了。”

展飛現在可以憑藉着平衡手段來牽制住兩隻天使跟兩隻魅魔,但也僅止而已了。她們就算受制於展飛,也絕不會對他的命令言聽計從。如果有足夠強大的武力,那麼,要她們往東就不敢不往東,要她們往西就不敢不往西。

“對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展飛道:“昨天晚上的事情……”

話到一半,洛婉伸手掐了一下他腰間軟肉:“你還好意思提昨晚的事情?蘇雨的事情你怎麼說?”

展飛苦笑:“冤枉啊。這事我也根本不知情啊。你可別聽她們亂說。”

“哼,她們可是來自未來世界的,卻說你是什麼太上皇。蘇雨是太后,那我呢……”洛婉大吃飛醋。

話未說完,展飛一把將她摟住,一下子用嘴把她的小嘴給堵住。

洛婉一陣掙扎,但過得一會,就沒反抗了。

展飛抱着她,道:“她們說來自未來。你也真的信?更何況,過去不可改。而未來的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未來未來,沒有出現沒有發生,所以才叫未來。如果你真擔心未來蘇雨變成什麼太后……哈哈,那你就多多努力對我好點。把我的心給佔了,把我綁在你身邊,沒空想別的女人,那就不用……嘶~~你怎麼又掐我?”

洛婉哼了一聲。頓了一頓,道:“今天我媽跟我去看蘇雨了。”

“咦?”展飛心頭一跳。

“哼,是不是心虛了?”洛婉似笑非笑。

展飛道:“心虛什麼?我行得正坐得直,跟蘇雨之間絕對是清白的,你用不着試探我。”

洛婉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好一會才道:“這次算你過關。”

展飛道:“我這麼把持得住。專情專一隻愛我的好老婆洛婉一個,那你是不是給我點甜頭獎勵啊。”

洛婉抱着自己,哆嗦了一下:“拜託。別說這麼肉麻的話。”

展飛無語。

洛婉又道:“今天,我媽是去見蘇月華了。”

展飛愣了一下,問:“是你曾說過的,可能有一位同父異母姐姐的那位姐姐的母親?”

洛婉道:“你也知道她的身份?”

“你爸叫她月華的時侯,我就猜測出一些了。”

“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喂,你說我可以。這麼說你自己父親,沒問題嗎?而且。伯父跟那蘇……跟那個蘇阿姨,都二十年不見了,還能有什麼?”

“昨天晚上爸的表情,你又不是沒看到。他們兩個,分明就是餘情未了的樣子。”

“呵呵,你放心……你爸最多就是放不下過去的這段感情罷了。回憶總是美好的,但真正面對的時侯,卻未必如想象中的那麼好。蘇阿姨沒有任何機會的,你爸……我的岳父跟丈母孃之間,絕對不會出現感情問題,你就不用多心亂想了。”

“你真這麼確定?”

“當然……你也不看看你-媽跟蘇阿姨之間的對比,一個天香國色,看起來才二十多歲,一個相貌不過是出衆而已,看起來卻是四十出頭,而且前者還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後者卻不過是當初的初戀舊情人,只要是正常男人,誰不選年輕漂亮而又……哇,你又掐我,可我說錯什麼了?”

“沒說錯什麼,就是想掐你……”

“可惡,看我不收拾你。”展飛伸出碌山之爪,在洛婉腰肋間不斷抓着,然後一個狼撲。

“啊……哈哈,不要……唔~~~”

兩人打鬧了一陣,吻着翻倒在旁邊牀上,良久鬆開,洛婉看着他,問:“展飛,現在我還年輕漂亮,如果以後我年老色衰了,卻有個比我還年輕還漂亮的女人出現,你會不會動心?”

“就會胡思亂想。”

“回答我。”

“當然不會對別人動心了,我心裡只有你一個。”

“就會騙人。”

“真的。”

“你發誓?”

“好,我發誓……婉兒,其實你不用擔心,也不用胡思亂想,現在天使跟惡魔都出現了,說不定,以後我們都可以長生不老。”

“咦?”洛婉愣了一下,隨後失笑搖頭:“怎麼可能……”

“外星人出現了,你媽媽現在還保持着二十年前的相貌。現在又有天使跟魅魔出現,說你和靈兒在幾百年後還活着……”

洛婉愣了好一會,良久,微微一嘆:“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夢中了。這個世界,感覺變得越來沒有真實感,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出現了。”

展飛道:“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只不過,以前沒出現在世人面前的東西,漸漸浮現在世人面前罷了。婉兒,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有種預感……這個世界,可能很快,就會發生大變故了。”

事實上,他的預感沒有出錯,隨着外星貴族降臨的日子越來越接近,這個世界,許多不爲人知的地方,都發生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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