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子前腳剛走,我便趕緊起來,輕手輕腳的跟在了他的後頭。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直奔惜玉軒。在那急急的敲門之後,死小靜探出頭來,趕忙將小路子拉了進去。他們之後會說什麼,我不甚關心。說出什麼來,我也能猜得出來七八分。
小路子今日愁眉不展的回來,我猜想是萍兒一事已經告成。我將那隻珍珠耳環交給萍兒,刻意讓萍兒見機行事,恰好丟在皇上的跟前,又恰好被皇上撿起來。只要萍兒在旁稍加提醒,讓皇上想起來這東西似乎林檀微曾經戴過便可以。皇上會自己前往,又或者是派人將這個東西送給林檀微。林檀微因爲心中有鬼,突然見到這個東西,定然會怕事情敗露。所以小路子假意是說回了敬事房,實則估計是被林檀微叫去訓斥了一頓。小路子做事如此“不小心”,林檀微自然會說他一番。小路子估計自己也搞不清楚,爲什麼好好的一對珍珠耳環,會有一隻掉在了皇上的養心殿跟前。他甚至會想到,是不是他的事情已經有人知道了。
再加上雲卿的配合,傳出這樣一句話給藍煙聽。藍煙是個喜歡說這些話的女人,什麼話到她嘴邊就能傳出去。刻意美言幾句,再分析一下局勢,她對我半信半疑,也對小路子是不是真正的內奸一事半信半疑。她以什麼態度對我,也會以什麼態度對小路子。連藍煙都聽到了風聲,加上這些日子云卿對我的照拂有加,更會讓小路子生疑。
而他當晚就來找林檀微,便證實了我的猜測,小路子有些慌了。
我被冤枉成是內奸的時候,直接是一杯毒酒,換做是他呢?爲了保自己的小命,今晚小路子一定會和林檀微談判。
我回到翠微宮,卻是過了許久才見小路子回去,我朝他看過去,卻見他似是懷裡抱着什麼東西,嘴角浮現一絲冷笑。
第二日,我尚在院子裡掃地,就看到小路子突然臉色蒼白,還一步幾咳嗽的在那走着,似乎是生了病。
他去伺候張碧彤,自然張碧彤有些嫌棄,“你給你本宮滾開些,可別傳染給了本宮。”
雲卿也忙道,“你站的遠些,小路子,你這是怎麼了?”
小路子退到屋門口,跪了下來,“奴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早上起來就是這樣,頭疼腦熱的,還在那咳嗽。奴才怕是伺候不好娘娘了。”
“你這副樣子呆在你的屋子裡頭不要出來,等病好了再出來。”
“奴才謝娘娘體諒。但奴才不知道奴才這病會不會傳染,再加上總是咳嗽,難免擾到娘娘。所以奴才懇請娘娘讓奴才回敬事房,裘公公若是能給奴才安排些其他雜活,不必出來見人,便是最好了。”
我一聽立刻明白,這小路子是想逃啊。他人一旦離開了翠微宮,這事情還怎麼查下去?不是翠微宮的奴才了,張碧彤也不能拿他怎麼樣了。
他倒是想的周全。
張碧彤不耐煩的擺手,“去吧去吧,去了讓敬事房再給本宮安排子一個太監過來。”
“是,奴才這就去收拾一下。奴才謝,咳咳”
“別謝了,快走快走。”張碧彤用帕子捂着嘴,又對雲卿道,“雲卿,你燒些艾葉除除味,可別留下了什麼。”
“是,奴才這就去。”
張碧彤乾脆進了裡屋,我給雲卿一個眼神,雲卿朝我微微頷首,我便放下掃帚直接去找小路子。
進屋之後,小路子正在收拾,見我過來,便用身子擋住了什麼,沒好氣的對我道,“你來這裡做什麼?娘娘可沒允許你回屋。”
我道,“我與公公畢竟曾經共事一主,我看公公身體不適,便過來看看,可需要幫忙?要不,我幫你把東西搬回敬事房吧。”
“不用不用,這兒用不上你,咳咳你離我遠些,可別傳染了你。”
“哎呀,公公你咳得好厲害看我給你倒杯水。”我說着也不管小路子同不同意,便轉身給他去倒茶,然後將扣在指甲裡的毒藥悄悄灑了進去。只有這麼多,根本尋不到痕跡。
我這樣做,只能是以防萬一。倘若張碧彤看他已經這樣,懶得讓他去死,那他便逃之夭夭了。小路子,你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太貪財,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卻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我轉過身,將茶水端到小路子跟前,“公公請喝,潤潤嗓子也好。”
小路子對我很不耐煩,也是生怕我看到什麼,於是便趕緊喝了下去,然後趕我走,“你快出去吧,別妨礙我收拾東西。”
“那我就告退了。”
我退了出去,一切只等小路子收拾好出來了。
我站在院子中等了片刻,周邊都是艾葉的味道。
雲卿拿了一些放在屋門口,看了我一眼。此時小路子已經揹着東西出來了。此時我立刻攔住他道,“雲卿姑姑,小的剛纔看到小路子好像拿了娘娘什麼首飾。”
小路子立刻瞪着我道,“小蕭子,你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拿了娘娘的首飾?”
雲卿道,“小路子,你可是拿了娘娘的首飾?不然小蕭子平白無故說這個幹什麼?”
“他故意的,他是想栽贓我。姑姑,小的什麼也沒拿。”
我道,“既然沒拿,就把你的包裹打開來看看,雲卿姑姑檢查了,若是沒有娘娘的東西放你走便是。”
小路子一聽,便有些慌了,忙道,“姑姑明鑑,奴才真的沒拿。奴才包裹裡不過是幾件衣裳而已。姑姑大可以先問問娘娘可有丟什麼東西。”
我啐道,“姑姑一直是貼身伺候娘娘,娘娘有什麼首飾姑姑能不知道嗎?”
雲卿立刻會意,道,“我想起來,娘娘曾經戴着的一支金步搖似是不見了。小路子,莫不是是你拿了?”
“沒有啊,奴才冤枉,奴才真的什麼都沒拿。”
“檢查一下不就得了?”藍煙說道,“當初抓住小蕭子是內奸,不也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玉鐲麼?如今也在你身上搜一搜,若是沒有,姑姑也不會爲難與你。”
“奴才沒有,奴才真的沒有。”小路子說着,突然臉色驟痛了一下,我想着毒很快就要發作了,我不能讓他在還沒有說出真相之前就死了。
“小路子,你一直不肯讓我們檢查包裹,難道是這裡面真的有什麼我們不能看到的東西?”我指着小路子問道。
小路子連連否認,“沒有,沒有,小蕭子,是你要害我。”
“藍煙,小蕭子你們上前替娘娘檢查小路子的包裹。若你裡面確實什麼都沒有,翠微宮也不會冤枉了你。”
我和藍煙立刻上前,任由小路子掙扎,還是從他身上把包裹奪了過來,然後當着雲卿的面打開。就在最後,發現了一個木盒子。小路子看到的時候,直接嚇得顫抖。
藍煙將木盒子遞給雲卿,雲卿打開一看,從裡面拿出了黃金,又拿出了一隻耳環。
藍煙道,“這耳環和娘娘的那一對好像啊,你說是不是娘娘的?”
雲卿搖頭道,“這耳環不是娘娘的,娘娘的那一對一直在那收着。不過我知道這是誰的。小路子,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勾結外人,不僅誣陷小蕭子,還害了娘娘。”
藍煙去到裡頭將張碧彤扶着出來,“這又在吵什麼?”
雲卿將東西給張碧彤看了看,又道,“現在贓物已經拿到。怪不得你現在要着急離開這裡,你是要去惜玉軒吧?”
張碧彤一看那耳環,便也認了出來,“這東西是那賤人給你的?原來出賣本宮的人是你!”
小路子嚇得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我也跪下道,“娘娘,奴才去問過樂師,那日娘娘去了東宮,實則樂師已經到了,只不過當時娘娘不在,便又回去了。那日宮裡頭便是小路子與他們說的話。奴才一直在奇怪,娘娘練胡舞,請樂師,除非進屋看着,否則極少有人知道是在練的什麼。可事情偏偏讓檀嬪看到。如若小路子從那幾位樂師那裡詢問到了一些東西,再加上檀嬪去翻閱記載,便能和娘娘跳的一模一樣,連樂師也選的一樣。奴才不敢欺瞞娘娘,奴才前幾日還看到小路子去了檀嬪的惜玉軒,與檀嬪的宮女小靜來往甚密。娘娘英明,今天總算是真相大白了。”
“好你個小路子,你竟欺瞞本宮這麼久,你還誣陷是小蕭子。這齣好戲,你和林檀微騙本宮騙的好苦啊,拿本宮當成傻子是不是?本宮今日絕饒不了你,不僅如此,本宮還要拉着你去見皇上,讓那個賤人出來和你對質。”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奴才一時糊塗,奴才也是被檀嬪所逼迫。”
雲卿厲聲道,“逼迫?那時的檀嬪已經貶爲浣衣局的宮女,何來逼迫你一說?小路子,你撒謊也最好想想事實。”
“這”
“不必說了,現在就和本宮去見皇上。你這狗奴才,本宮殺你一千回都不解恨。”
“娘娘,奴才錯了,奴才”說到這裡,毒性發作,小路子的嘴裡突然吐出血,越吐越多,直接倒在地上,全身抽搐。
他倒着的方向對着我,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他死前想必知道是誰害了他了,只可惜,他說不出來了。
“這,這這是怎麼了?”張碧彤有些慌張的問。
雲卿扶着張碧彤退後幾步,道,“這小路子興許就是得了什麼瘧疾,此時估計一急,便沒緩過來氣,死了。”
“真是晦氣,趕緊的把屍體處理了。要真是瘧疾,他邊上這些東西全都扔了燒了,一件不能留。”
“是。”雲卿點頭,道,“小蕭子,藍煙,你們圍上東西,把屍體趕緊處理了。”
“啊?姑姑,他萬一”藍煙有些不敢。
“藍煙姐姐,不礙事,他上半身小的來擡,你就擡着腿就好,那邊不會有什麼事。”
“行吧,辛苦你了,小蕭子。”
“不礙事,小的洗刷了冤屈,心中開心。”
我看着小路子的屍體,不久前還溫熱會說話的身體,現在卻已經一動不動的躺在這裡。人命,真是脆弱!
十五歲這一年,我學會了殺人。
從手上沾染了鮮血的這一刻,註定我這一輩子,手不會再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