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兒做了什麼事，讓她遭了飛來橫禍？”我不由問道。
“萍兒？”蕭若手指在桌子上一搭一搭的扣着，隨後在軟榻上坐下，道，“看來你的確是挺關心萍兒的。而你已經知道萍兒是因爲誰而死的了，是嗎？”
蕭若如此坦誠的承認這件事，竟沒有絲毫的愧疚，可想而知，她已經心狠到什麼地步了。
我不說話，其實我倒是好奇，她是怎麼知道我已經知道的。
蕭若有些得意的說道，“阿梔，當日你看出了阿迪的身份，所以懷疑到了我。是以你將那個香囊故意放在了桌子上，而觀察我和阿迪的表現是嗎？原本我沒想到這麼多，可這些日子以來，你對我和阿迪的態度轉變的太多，讓我不得不懷疑到這一點。阿梔，你讓我很失望，你因爲一個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臭丫頭，竟然對抗自己的姐姐？阿梔，你要知道在這皇宮之中，能把你當親人，能幫到你的只有我。”
可是明明沒有血緣關係，萍兒卻一顆心都給我，什麼都想着我。而我眼前這個與我有着血緣關係的姐姐，不僅她的爹孃如此不顧惜我，到了她，也不過是利用我而已。若是血緣只是這樣，那這血緣還不如沒有。
我對蕭若失望透頂，搖搖頭，問道，“姐姐，爲何你會變成這樣？我可以與你在宮中相互扶持，可是爲什麼是萍兒？”
“爲什麼不是她？她竟然在皇上跟前說了不少我的壞話，導致皇上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來我這裡。在那段時間裡，我飽受那些妃嬪的侮辱。早在我宴會上博得皇上喜愛之後，我就已經發誓，以前的那種第二子，我再也不要回去。誰擋我，我就除掉誰。”
竟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個理由，蕭若就對萍兒下了毒手。可是萍兒爲什麼要在皇上跟前說那些話呢？在我看來，萍兒不像是這種亂說話的人。我轉念一想，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我與蕭若見面的時候，曾被萍兒看到過好幾回。萍兒一直覺得我和蕭若走的太近，又覺得蕭若並非一個好人，所以不僅看不慣蕭若，也一直在提醒我讓我不要和她有什麼接觸。或許就是因爲這個原因，萍兒纔在皇上跟前多說了幾句，給自己引來了這樣的禍端。
如此一來，這其中卻也有我的原因害了萍兒。
一個是我的姐姐，一個是我很好的朋友，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看着蕭若，很是痛心，“姐姐，爲什麼你會變成這樣？不殺人不好嗎？這後宮真的有這麼好嗎？”
“你不必一副菩薩心腸的樣子看着我？你真的是在爲我好嗎？你何曾拿我當你的姐姐？娘說的沒錯，你不過是個妾生的女兒，身份卑微，而且一定很自私，爲了自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一開始不信，總拿你當我的妹妹。可是到了皇宮，我纔看出來你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我蹙眉不解，我又在她看來，做了什麼事情，成了什麼樣子？
蕭若冷笑一聲道，“你當我不知道當初是你讓張碧彤跳了水袖舞？如果不是你，我就不必受那些屈辱，早就成爲皇貴妃了。我在尚衣監問你能不能幫我，你說你沒有辦法。可是你轉身就幫着林檀微重新獲寵。阿梔，你難道不是爲了自己的前程考慮，而一次一次的出賣我？”
原來在蕭若心中我竟然是這副樣子。因爲水袖舞那件事，我對蕭若心中心存愧疚，但我並非故意，事先也不知道會是那樣。原以爲蕭若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可她卻記得那麼清楚。所有的解釋已經徒勞，她認定的事情，我又如何能輕易的改變？
“好，今日把話說開了也好。你我各自珍重。姐姐，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
說罷，我就要退出去。
“蕭梔，各自珍重應該是由我來決定，而不是你。要知道，你的生死如今掌握在我的手裡。從現在開始，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否則，你該知道我如何做。”
“好。”我不帶絲毫的看着她，“我可以幫你做很多事情，但並不是所有的事情你讓我去做我就會做，這一點我請你記住。不是所有人都怕死，而我願意幫你，僅僅是我不想就這麼死了而已。”
說罷，我再不和蕭若多說什麼，然後離開了南薰殿。
明明夜風溫軟和煦，卻覺得渾身都冷。自這一晚之後，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姐姐也與我形同陌路了。
心中十分難受，不自覺的竟走到了姜烜原先住着的宮門口。這座宮殿，自姜烜離開之後，尚沒有人搬進來。
宮門虛掩着，我便順手推門進去。
藉着星光，看着院中熟悉的場景，更加傷悲。我進入那書房之中，將燈點上，書架之上仍然擺着書，但大多已經被姜烜收拾帶往登州。
在這裡，似乎和姜烜的點滴還在眼前。
他說過來的時候，我就要坐到他的膝上。
他爲我親手繫上姻緣線，說讓我好好的保存，不要摘下。如果有一日丟了，就陪他一輩子。
他將我壓在身下，那灼人的氣息，可他說，答應我的，在爲張碧彤守孝，不能碰我。
可就在宮門口，他說，他終是看錯了我。那樣孤絕的眼神和語氣，是我這輩子都不曾見過的。
手指摸在那張書桌之上，因爲沒有人打掃，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我就那樣站着，覺得說到底這一切大約是毀在我自己的手上了。自嘲的一笑，不覺間笑出了幾滴眼淚。倘若能選，這條路便不是我想選的。如今我那麼累，卻找不到一個人可以依靠。而那個我深愛的人，如今卻已經離我越來越遠。
好在，在此處，我還能求得片刻的安寧。
可這地方，畢竟不是我久待的地方。
等到我出了宮，走出去沒多遠，就碰到了初蝶。
“小蕭子？”
“初蝶姑娘？”我見初蝶手中抱着不少東西，便問道，“這麼晚了，初蝶姑娘是從內務府來的？小的幫你一下。”
“那就多謝你了。”
路上我與初蝶聊道，“姑娘怎麼一下子抱了那麼多東西？也不找人幫你一下？”
初蝶道，“以娘娘如今的身份，哪還會有人幫忙？別看這些東西多，那也是我費了半天口舌，而且還是看在了老爺的份上，纔有了這些。這日後，也不知道有沒有了？”
我點點頭，道：“娘娘素來不爭什麼，這些東西能保持正常的生活，想來娘娘也不會計較。”
“小姐就是這副性子，才吃虧呢？你說，若是娘娘願意去爭寵，以娘娘的美貌和才情，一定會獲得皇上的喜歡的。”
我看了一眼初蝶，沒有多說話。這初蝶是藺蘭芷陪嫁進宮的丫鬟，在我看來，其實還有幾分意思。
我拿着東西到了霽月宮。剛好看到柳雲鶴也在。
而柳雲鶴看到我們進來，卻已經準備起身要走。
“柳大人，你怎麼剛來就走了？”初蝶忙將東西放下，問道。
“來了有些時候，太醫院還有事，要先回去了。”
初蝶還是熱絡的問道，“柳大人今日值班？不如過些時候，奴婢做一些夜宵給你送去吧？”
柳雲鶴道，“不必了，若是餓。太醫院那裡可以有夜宵吃。有勞你照顧你家娘娘，我告辭。”
柳雲鶴出來的時候，與我微微頷首，我也朝他躬身。
抱着東西進去之後，藺蘭芷沒有料到我會來，便喜道，“小蕭子，你今日怎麼得空來了？”
我道，“奴才給娘娘請安。不過是正好在路上遇到了初蝶姑娘，便將東西送了過來。”
“你有心了。初蝶，快去給小蕭子沏杯茶。”
我忙道，“娘娘不必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你若不喝，那也罷了。初蝶你先去將東西收拾了吧。”
“是，奴婢這就去。”
等到初蝶在那收拾東西，藺蘭芷對我道，“小蕭子，這些日子在皇上身邊可還習慣？”
我點頭道，“一切都好。”
藺蘭芷道，“這一切來得讓我也有些不解。原以爲你會跟着九皇子，哦，不，如今已經是安閒王了，原以爲你會跟着他一同去登州的。也好離開這是非之地，卻不想，你轉眼竟成了皇上跟前的御前太監。”
“娘娘是否覺得是奴才攀附權貴，棄了舊主？”
藺蘭芷微微一笑，搖頭道，“你怎麼會這麼想？我自然也不會這樣想。御前太監並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也不是誰不願當就能不當的。這個道理，我身在後宮又怎麼會不知道？在我看來，你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想來不能離開皇后追隨安閒王一起，你心中也十分不好受吧？”
我與藺蘭芷相識時間不長，見面次數更是屈指可數。可偏偏她卻如此信任我，相比蕭若而言，藺蘭芷卻更像我的姐姐一般。
如此一想，臉上表情不免黯然神傷。
“怎麼了，小蕭子？”
我笑着搖搖頭，道，“不礙事。娘娘，奴才方纔見柳大人過來，這些日子，你與柳大人可一切都還好？”
藺蘭芷聽我提到柳雲鶴，似是有些難言之隱，隨後她輕嘆一聲道，“如今有樁事，我也一時間決定不了。雲鶴他，雖說是衝動了些，可卻也不失爲一個法子。”